第33章 妖顏惑眾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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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靈?”伸過去的手臂被擋住, 穿著藕色流仙長裙的美人兒這才注意到白韞旁邊的不速之客, 臉上笑意立刻減去大半, 柳葉般的眉輕蹙, 聲音裏透出股嬌蠻之意,“你怎麽還沒回去?這裏有我就行了, 反正那種地方你也不會進去…”幺幺性子素來刁蠻, 口頭上跟她爭論肯定討不了好,白靈也懶得理她, 隻淡淡道, “我又不是來看你的,赫連哥哥在哪我就在哪。”聽見這話,幺幺頓時惱怒起來,眯眼吹了吹自己新染的漂亮指甲, 聲音微涼又帶點漫不經心, “你願意去哪就去哪, 總之我這裏不歡迎你!”
“幺幺。”這次開口的是白韞, 之前還囂張跋扈的美人兒徹底沒了脾氣,“好啦好啦, 看在你的麵子上, 我今天先不跟這隻笨兔子計較。”自從聽青芷叫了聲, 幺幺也學了過來,樂此不疲地拿這綽號逗弄白靈,就想看她變臉,可惜每回都沒能如願,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藍衣服的小姑娘依然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幺幺怏怏不樂地撇嘴,視線又重新移回白韞身上,趁著白靈沒注意飛快地擠開她,“對了,赫連哥哥,你上次讓我找的東西已經有消息了,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幹脆你先跟我回挽羅裳吧,等坐下來我再慢慢告訴你。”
就幾句話,其實壓根用不著走這一趟,不僅白韞清楚,幺幺自己也心知肚明,都說美貌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以往隨便一兩句話或者什麽事情也不做都多的是男人圍過來競相討好,唯獨這人不一樣,稍微挨近一點就開始緊張,眼見那張臉越湊越近,幺幺隻感覺自己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酥酥麻麻,又帶點癢意,偏偏還舍不得退開,熱氣從側臉拂過,最後停在鼻尖,那隻手輕柔地托起她下巴……
“怎麽突然把眼睛閉上了?”掌心裏靜靜躺著片白色飄絮,想來應該是在哪不小心沾上的,紅衣青年露出無奈的笑,幺幺是花妖,那張臉本來就生得極為出色,這會覆上層薄薄的紅暈自然更加動人,唇瓣被咬得泛紅,那雙眼睛濕漉漉的,“誰讓你突然靠這麽近嘛,我還以為你是要……”
後麵幾個字險而又險地咽了回去,沒等她開始慶幸,白韞已經明白過來,嘴角弧度更深,“幺幺該不會以為我剛才是要親你吧?嗯?”臉頰這次徹底變成了胭脂色,幺幺咬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隻忿忿喊了聲赫連玉。
換作以往,蕭陵大概早就被心上人這般嬌態迷得找不著北了,這會卻置若罔聞,視線依舊癡癡粘在白韞身上,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拉對方袖子,迫切地想讓那人眼睛裏有自己的存在,偏偏等白韞真的看過來又開始緊張,本能地張口道,“你叫赫連玉?你跟幺幺什麽關係?你們很早以前就認識嗎?”
“蕭陵?”算起來這應該是白韞第一次跟蕭陵近距離接觸,畢竟之前那些印象都是從顏琇瑩嘴裏聽來的,什麽皇帝最寵愛的胞弟,比當今狀元還要出色的文采,現在看來,不說其他的,至少光長相和身材這兩項就挺對自己胃口。
大概一米九的個頭,骨架很完美,既不過分壯碩也不顯得瘦弱,穿件絳紫色的袍子,腰間是一指寬的束帶,那張臉也很有辨識度,輪廓分明,下巴弧線極為流暢漂亮,大概是因為以前受過戰場的洗禮,他膚色要比白韞深上許多,介於古銅和蜜色之間,眼睛是皇室特有的鳳眼,眼尾狹長,掃過來時帶點冷意和禁欲味道,當然,這隻是在外人麵前。
幺幺顯然也清楚這點,一把將蕭陵抓住白韞袖子的那隻手拂開,“我和赫連哥哥怎麽認識的跟你有什麽關係?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管,還有,我根本不稀罕當什麽王妃,就算要嫁人我也隻會嫁給…”後麵幾個字被含糊帶過,白靈卻聽清楚了,皺眉反駁道,“赫連哥哥是不會娶你的。”幺幺也不甘示弱,“我又沒問你,赫連哥哥都還沒開口,你怎麽就知道了?你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眼見兩個人大有又要吵起來的趨勢,白韞索性把注意力放到蕭陵身上,“你喜歡幺幺?”突然湊近的臉龐和說話時傾吐的熱氣讓蕭陵有些走神,下意識點了頭,放在以前,他自然回答得毫不猶豫,畢竟幺幺跟皇宮裏那些矯揉造作的嬪妃不同,敢愛敢恨,會跳舞,不拘世俗,身上還有股特別的花香,這會他卻開始懷疑起來了,如果自己真的喜歡幺幺,那為什麽看到麵前這人心跳也會加速?難不成自己有斷袖之癖?白韞倒是不知道蕭陵想了些什麽,隻抬手壓住他肩頭,聲音清晰無比地遞到耳邊,“我對女人沒興趣,所以你大可放心。”
“那你覺得我怎麽樣?”白韞被這麽句類似告白的話弄懵了,其實不止是他,連蕭陵自己反應過來都覺得尷尬,探出去的那隻手收回來不對,繼續往前伸好像更不對,幸好氣氛沒僵持多久就被一道女聲打破,“蕭陵,誰讓你離赫連哥哥那麽近的!說話就說話,用得著站這麽近嗎?”身穿藕色衣裙的嬌豔美人兒皺眉看他一眼,眼神裏充滿懷疑,“你該不會想打赫連哥哥的主意吧?”
不能怪她多想,畢竟萬窟山上多的是例子,最強勁的情敵不是成天跟在白韞旁邊的這隻笨兔子,也不是逮著機會就往白韞身邊粘的紅魅青芷,而是那叫墨沉的腹黑狼妖,雖然說出來有些丟臉,但這就是事實。
被這麽一打岔,蕭陵也回過神來,本能地張口道,“你胡說些什麽,我怎麽可能會喜歡男人,我又不是斷袖。”語氣再篤定不過,幺幺立刻笑開,壓根不給他反悔的機會,“這樣最好,我可不想除了墨沉那家夥又莫名其妙多出個情敵來。”
突然提起的陌生名字讓蕭陵心髒一滯,沒等問,旁邊侍衛打扮的人就走過來喊了聲王爺,視線在幾人身上來回遊移,一副有重要事情稟報卻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的架勢,蕭陵正好有些心亂,索性跟著他朝僻靜角落走去……
“好了,說吧。”見他冷著張臉,似乎心情不怎麽好的樣子,以為王爺又是在美人兒那裏吃了閉門羹,侍衛早已經見慣不怪,低頭恭敬地行了個禮,“王爺,相國府的探子傳過來消息,說是顏家大小姐突然暈了過去,醒過來就再也不記得什麽赫連玉,皇上已經下了旨,讓您盡快趕回去禦書房找他商議,如果實在喜歡幺幺姑娘可以等大婚之後納她為側妃。”
“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侍衛有些懵,奈何主子有命令,隻能重複道,“皇上說,如果您實在喜歡幺幺姑娘可以納她為側妃。”幺幺外表再怎麽漂亮也隻是個青樓女子,身份擺在那裏,能撈到個側妃的身份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何況王爺還這麽寵她,以後的日子隻怕過得比顏琇瑩這個正牌王妃還舒坦,還有什麽不滿意的?說不定以前使的那些小性子都是故意為了引起王爺注意,要不然街上那麽多人,帕子怎麽恰好就扔在王爺頭上。
當然,這隻是侍衛心裏麵的想法,他哪裏知道蕭陵現在壓根就不關心幺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個熟悉的人名上,“你剛才是不是提到了赫連玉?他跟顏琇瑩什麽關係?”
侍衛看了看蕭陵臉色,斟酌幾秒才開口,“好像是顏琇瑩的心上人,不過坊間都在傳,說顏家大小姐這是被山精鬼魅迷了心智,自己幻想出來的如意郎君,畢竟除了她誰也沒見過那個叫赫連玉的男子,京城倒是有個同名的,不過就那長相…別說是相府千金了,連普通人家的閨女都不一定能看得上。”
如果是剛才那個人,迷住顏琇瑩似乎沒什麽值得奇怪的地方,蕭陵聽得入神,那句話也脫口而出,“我問你,如果我邀請他去我府上做客他會去嗎?”侍衛這回徹底懵了,偏偏蕭陵又冷冷命令了句,“回答我。”侍衛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咽了口唾沫,忐忑道,“女兒家性子都比較內斂,說不定幺幺姑娘隻是害羞,所以才……”心知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蕭陵索性揭過這話題不再提,視線轉回去,原地卻已經沒了幺幺和白韞的身影。
挽羅裳,男人眼中的極樂穀,溫柔鄉。
提起這三個字女兒家必定會羞紅了臉,男人們則是露出向往神色,張口就能說出好幾個姑娘的名字來。
其實挽羅裳以前有個挺俗氣的名兒,叫飄香院,本來已經快開不下去,媽媽正四處張羅著把鋪子盤出去,結果那扇門一關,過了兩個月重新開張時卻折騰出來不少新鮮花樣:
先是花魁嵐雪的驚豔亮相,蓮花一樣的白玉舞台,搖曳的燭光,雲霧繚繞,身穿紗衣的清麗美人兒就像是仙女下凡,手腕,足踝,腰間都係著精致銅鈴,隨著走動叮當作響,一顰一笑皆楚楚動人,連最後那張飄落的麵紗也被台下眾人瘋狂爭搶。
本來風頭已經被隔壁醉紅樓花魁蓋下去的嵐雪很快又成了男人們掌心裏的寶,願意花千兩白銀與她春風一度,結果呢,以往隻要給足銀子就能在床上快活的妓子突然間變得清高起來,出了題目要考指名她的恩客,說是隻有合自己心意的人才願意服侍,男人們嘴上各種罵婊/子,心裏麵卻越發癢癢,寧願多費上些功夫也想見上一麵,畢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若即若離反而更能抓住人心。
靠著這方法,嵐雪順利地握住了朝中某個大人物的心,挽羅裳也因此成了男人們津津樂道的地方,連其他樓裏的姑娘都想盡辦法要給自己贖身,想換到挽羅裳來,最好是群芳譜上有名,得個自己挑選恩客的機會。
所有人都在好奇背後那個拯救挽羅裳命運的人到底是誰,有猜測是飄香院媽媽的舊相好不忍心看著自己的老情人變成這副模樣出了點子幫她,也有說魔教打算拿挽羅裳當情報樓,所以派了教中女子教導她們魅術,眾說紛紜,卻沒一種說法得到證實,不過見識了這些之後,白韞心裏已經有九成的把握,背後那人肯定就是古悅,而且還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或者說她身體裏有個不屬於這時代的靈魂,這樣就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麽赫連玉放著幺幺闌夕那樣的大美人兒不喜歡,偏偏迷戀上這麽顆壓根還沒長熟的青澀果子。
不同於萬窟山上風情萬種的女妖和京城裏羞澀含蓄的官家小姐,古悅性子時靜時動,膽大而心細,腦海裏總是裝著千奇百怪的想法,就連後來知道赫連玉是妖怪也沒有露出絲毫畏懼之色,反而依舊拿他當朋友,這也是赫連玉陷進去最主要的原因,其實他哪裏知道,古悅在現代看的小說多了去,別說赫連玉的原型還挺好看,就算是條大蟒蛇她也能把恐懼強壓在心底,麵上言笑晏晏。
赫連玉是個修煉奇才,也是個難得的癡兒,記憶裏除了那些修煉功法,剩下來幾乎全是關於古悅的,有兩個人初識的畫麵,也有古悅拉著他去後山看螢火蟲說是要替他慶生的回憶…溫馨甜蜜,可惜在白韞看來卻帶了點不一樣的色彩。
從兩個人第一次見麵,街道上那麽多人,怎麽小偷偏偏要往赫連玉身上撞,包括陸陸續續的幾次相遇,還有後來古悅傷到要害,有人說漏嘴讓赫連玉知道了妖丹能救她,一切都顯得太過巧合,就像安排好了似的,說是宿命,倒不如理解為刻意,小姑娘顯然心計頗深,恐怕從一開始就是衝著妖丹去的,畢竟在赫連玉被古悅打動鼓起勇氣坦白自己是妖的時候,古悅臉上雖然露出了驚訝之色,瞳孔卻並沒有收縮,顯然心裏早就知道這件事。
馬車雖然外表看起來很不起眼,內裏卻十分舒適,四角綴著紫檀木珠串,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縈繞在車廂裏,中間擺了張小方桌,放著幾樣點心,還有壺熱茶,藕色衣裙的美人兒乖順地坐在紅衣青年對麵,托著下巴專心致誌看他,等看到青年懷裏那坨顯眼的白色眼瞳裏有猩紅一閃而過,臉上卻露出甜笑,“赫連哥哥,這糕點味道很好,甜而不膩,你嚐嚐看。”
幺幺邊把碟子推過去,邊不著痕跡地揪住兔子耳朵,本來以為能跟赫連哥哥單獨相處,自己特意換了輛小些的馬車,結果白靈那家夥壓根不懂得看眼色,變成原型賴在白韞懷裏不肯走,直接把她給氣得半死,這會逮著機會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可惜還沒來得及實踐那隻作亂的手就已經被牢牢按住了,抬頭恰好對上雙狹長眸子,裏麵像是裝著瀲灩星辰,讓她精神有些恍惚,手也下意識鬆開了,“赫連哥哥?”明顯是疑問的語氣。
“幺幺,靈兒比你小,你是姐姐,該讓著她點。”等反應過來,白韞已經微低了頭,輕輕揉弄著兔子有些紅的耳朵,還順便嗬了口氣,“疼不疼?”溫柔的模樣讓幺幺恨得牙根癢癢,狗屁的姐妹,哪有妹妹跟姐姐搶男人的,不對,自己可是花妖,跟那隻笨兔子壓根就不是同一個物種,心裏麵吐槽夠了,麵上卻隻能露出委屈神色,小聲嘟囔道,“還不都怪她老粘著你,明明說好每月初七過來看我的。”
仔細想想,除了白靈,好像萬窟山上還真沒有其他妖怪能被赫連玉這麽抱在懷裏的,抱朵花,抱條蛇,或者抱頭狼,怎麽想都覺得怪異。
“好好的怎麽還吃起醋來了?你和靈兒在我心裏都是同等重要的。”論起說情話的功夫來,隻怕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白韞,輕而易舉就能哄得已經黑化的人那顆心髒重新變回紅色,砰砰跳動,聽見這話,幺幺臉色立刻好看了許多,連帶著看那隻笨兔子都順眼不少,“我才不要跟她一樣。”我隻想做唯一的那個,其他人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你身邊,眼瞳裏有濃鬱的愛慕和癡迷之色彌漫開去,可惜都被蓋下來的睫毛遮掩過去,白韞隻當她又在使小性子,笑了笑低頭繼續替兔子順毛,“對了,你應該見過古悅了吧。”
後麵這句話用的是陳述語氣,乳白色摻雜著淡粉花瓣的糕點被送入嘴裏,末了還意猶未盡般伸出舌尖舔了舔,紅衣青年撐著腦袋看過來,眸光慵懶又帶點倦意,連聲音也懶洋洋的,“你覺得她如何?”趴在他懷裏的兔子身子一顫,本來還隻有耳朵尖是紅色,這回整個都紅了。
幸好幺幺現在也沒心思注意白靈,忍不住吸了口氣,把碟子又往自己的方向移回來,開玩笑,再這麽吃下去她都怕自己把持不住,聽白韞主動提起古悅,幺幺也隻能順著他話題往下說,“見倒是見過幾次,不過看起來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小丫頭片子一個。”這話倒不假,古悅那張臉隻能算中等程度,連顏琇瑩都比不上,更別提素以美貌為名的花妖一族了,隻論臉和身材幺幺起碼甩她好幾裏路。
“她身邊跟了個男人,好像身份還挺高,叫秦昱,是什麽鎮西大將軍,聽說之前那些物資和人脈就是他提供的,連大廳裏那塊白玉蓮花都是秦昱想辦法弄回來的,如果沒有他幫忙,單靠古悅一個人壓根做不到能讓飄香院起死回生,對了,赫連哥哥,你怎麽會認識古悅的?你們以前見過麵嗎?”
馬車已經停在後院,群芳譜上有名的姑娘每個都有自己專屬的院子,還配了丫鬟和小廝,不提其他的追求者,光是蕭陵都夠幺幺穩坐第一的位置當上芳主,所以她的院子也是整個挽羅裳最奢侈豪華的地方,小橋流水,還種了整片的桃樹,這會花香彌漫。
車廂裏沒動靜,車夫也不敢貿貿然掀開簾子,外麵有個女聲試探性喊了聲幺幺姑娘,然後是小聲的議論,藕色衣裙的美人兒全都不去理會,視線仍癡癡粘在白韞身上,又重複了一遍最後那句話,固執地想知道答案,白韞放下茶杯,“以前有過一麵之緣,古悅身體裏有種神秘力量,如果找不到靈玉果,說不定她也能派上用場。”
眼底鬱色散了個幹淨,幺幺忍不住笑開,“我就說嘛,赫連哥哥怎麽可能會喜歡那種小丫頭片子。”後麵幾個字被含糊帶過,白韞也不拆穿,扭頭朝趴在角落裏的兔子伸手,白靈腦袋裏還回味著剛才那一笑,等被白韞抱在懷裏才反應過來,張了張自己的三瓣嘴,小聲道,“赫連哥哥,我可以自己走的。”幺幺也趕緊附和,“對啊,我們先下去,然後讓白靈變成人形,就說是我新買回來的丫鬟。”前半句話白靈還能接受,等聽到後麵幹脆自己也不掙紮了,乖乖團在白韞懷裏,幺幺本來還想張口,外麵卻突然響起道男聲,接連喊了好幾聲她名字。
馬車簾子一掀開就看見了走在前麵的那個少年,臉龐尚有些稚嫩,但五官生得極為好看,挺直的鼻梁,睫毛細長卷翹,眼睛帶點琥珀色,被陽光一照就像兩顆玻璃珠子,頭發用發帶高高紮起,額頭綴著蒼藍色寶石,一身明顯是外族打扮的長袍,鹿皮短靴,腰間掛把短匕首,看起來就像驕陽,熱烈而桀驁,見白韞看向自己,還沒等他開口,幺幺便已經果斷否認了,“我不認識他。”
老鴇心裏苦啊,如果換成其他人可能還不敢隨便闖進來,偏偏麵前這位是韃靼族的小王子,本來要攔住他的護院也被身後跟著那幾個妝容奇特的異域人給嚇得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刀劍一個不長眼就在自己身上紮出些孔洞來,這會她隻能小跑著跟在少年背後,一邊好言相勸,“幺幺今日真的是身體不適,沒辦法見客,改日,改日等幺幺身體好了,我再讓她親自來給您賠罪,您看行嗎?”
“少拿這些破借口來糊弄我,今天見不到幺幺我就不回去了。”可惜少年似乎並不怎麽領情,直接甩開婦人拽住他袖子的那隻手,“蒙托,烏吉多,你們兩個帶人把這裏圍起來。”老鴇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嚇得直哆嗦,顫顫道,“您這不是為難我嗎?幺幺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哪知道她這會在哪啊,說不定是七王爺派了人……”本意是想搬個靠山出來,誰知道聽到這三個字對方臉色反而變得更加難看,“又是蕭陵,怎麽到處都有他。”
自覺說錯了話,老鴇趕緊閉緊嘴巴不再開口,但少年顯然已經很不耐煩,眉毛皺成一團,“喂我問你……”話音卻在對上那頭白韞的視線後戛然而止,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少年抿了抿唇靠過去,那雙眼睛一眨不眨,“你、你叫什麽名字?我是特穆爾,我、不是,那個,我是想說…你,我、我們可以做朋友嗎?”連聲音都帶出股小心翼翼的味道,哪還有半點咄咄逼人的氣勢。
跟在身後本來已經打算去調兵的蒙托和烏吉多顯然也沒見過自家王子露出這麽副丟人表情,就跟初識情愛滋味的小男生一樣,你說如果表白對象如果是旁邊那個穿藕色長裙的女子還好,怎麽偏偏是個男人,這要怎麽跟可汗交代?灰衣的中年人試探性喊了聲王子,正想說還用不用圍院子,卻被少年低斥一聲,“閉嘴!”等扭頭轉向白韞又變成了那副羞澀模樣,目光炯炯。
白韞以前也撩過不少傲嬌屬性的男人,像是從小養尊處優的英國伯爵,有潔癖和完美主義綜合症的醫學天才,這會對上異域小王子自然不在話下,難得在古代也能看見個混血帥哥,還挺有意思的,畢竟這會反派還隻是個**歲的小孩子,自己還沒喪心病狂到對小孩兒下手,有了上個世界被蓮華那家夥操哭的經驗,白韞這次學乖了,氣運之子不能動,反派總行了吧?方生魔化之後的樣子可是不知道迷死萬窟山多少女妖精,自己當然要先下手為強了,走走養成路線似乎也不錯。
見白韞沉默,特穆爾以為是自己唐突了佳人,心裏既慌亂又有些泄氣,早知道就不要這麽急著上來問名字了,肯定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張臉突然湊近,能很清晰地看到臉上細小的金色絨毛,特穆爾連大氣都不敢喘,渾身不受控製地發燙,“怎、怎麽了?”白韞舔了舔唇,眼角淚痣活了般,有種奇異的蠱惑感,“小弟弟,你幾歲?這麽小就開始找女人吃得消嗎?還是說…你們外族的人從小就天賦異稟?”
特穆爾有些懵,下意識張口反駁,“我不小,我已經滿十五了。”白韞笑得意味深長,視線下滑,在某個隱秘部位停留幾秒,然後才移開,“恩,是挺大。”語調裏帶著明顯的戲謔,明白過來對方話裏的意思,少年耳朵尖立刻蔓上抹緋紅之色,見對方轉身欲走,那隻手本能地伸過去,緊緊抓住白韞手腕,“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赫連玉。”特穆爾臉上露出喜色,本來還要說話,幺幺卻已經忍不住了,用力掰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順勢擋住特穆爾朝白韞看過去的視線,“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幹嘛纏著赫連哥哥,有什麽話你現在就可以說了,我聽著。”雖然不記得在哪裏招惹了這麽個難纏的家夥,但比起情敵又新添一個,幺幺倒是更願意自己來承擔麻煩,本來以為自己主動搭話麵前這人會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自己再隨便找個借口把他打發走就行了,結果特穆爾卻隻皺了皺眉,“讓開,我又不認識你,找你做什麽?聽不明白嗎?我叫你讓開!蒙托,把她拉走。”
“我看誰敢碰我。”幺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這會被特穆爾忽冷忽熱的態度弄得有些惱火,明明之前還嚷著要見自己,結果突然間就變成這副冷淡模樣了,換成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沒辦法忍受,更何況還是像她這樣素來被男人高高捧在手心裏的,如果沒有先看到白韞,特穆爾大概還會覺得這女子性情熱烈,跟其他嬌弱的官家小姐和皇室公主不同,這會心頭卻隻剩下濃鬱的不悅,眼見兩個人針鋒相對,隱隱有打起來的架勢,本來已經準備開溜的老鴇趕緊站出來當和事佬,“使不得使不得,王子您不是想找幺幺姑娘嗎?這就是。”
“你說什麽?她是幺幺?”驚倒是有,喜卻絲毫沒有,眼見那抱著隻兔子的紅衣青年越走越遠,特穆爾頓時著急起來,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中年男人小跑過去,等白韞真的停住腳步又開始緊張,連咽了好幾口唾沫才開口,“你別誤會,我跟她什麽關係也沒有,我隻是好奇,想看看蕭陵那家夥喜歡的人到底長什麽樣子才過來的,我發誓,我跟她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根本就不認識她。”這麽副急於撇清關係的模樣讓本來就對他好感值為負的幺幺更加生氣,“我還不稀罕認識你呢,赫連哥哥你別理他,指不定以前用這招騙過多少人。”最後那句話帶著點小女生的嬌態,白韞掐了掐她氣鼓鼓的臉頰,“好,聽幺幺的,不理他,我們進去吧。”
“赫連玉。”特穆爾顯然還想追上去,卻被蒙托和烏吉多一左一右架住胳膊,說老實說,剛才那個穿紅衣的青年容貌的確生得很出色,若是女兒身必定惑亂天下,王子如果喜歡的話大可以帶回王宮,反正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更何況是韃靼族的繼承人,隻要正妃位置留給明雅就行了,這要是娶回個男的隻怕可汗會先扒了他們倆的皮,對上那雙眼睛,裏麵清晰傳達出你最好有重要事情的意思,向來充當著智囊和軍師角色的烏吉多趕緊出聲解釋,“幺幺姑娘現在正在氣頭上,您就這麽貿貿然闖進去隻怕不妥,要不然先回去找七王爺問問,看幺幺姑娘喜歡些什麽東西好送過來賠禮道歉?”
“憑什麽讓我去討好她?那種刁蠻任性的丫頭除了臉簡直一無是處,不對,連赫連都長得比她好看多了。”眼見自家王子又要張口說出一大堆白韞的優點來,烏吉多眼珠一轉,勸阻道,“是是是,但王子您想啊,這幺幺姑娘跟赫連公子一看關係就不尋常,得罪了她說不定在赫連公子那裏也會落下個壞印象。”
聽到這話,少年原本桀驁的麵容總算徹底軟化,眼底有懊惱神色閃過,“這麽說好像也有點道理,那我該怎麽辦?你說他喜歡什麽?珠寶首飾會不會顯得太俗氣?”蒙托下意識回了句,“女人不都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嗎?我看送點胭脂水粉就行。”結果話音還沒落就被特穆爾皺眉打斷了,“誰說我是要送給女人?算了,這種事跟你們說也沒用,烏吉多你去查查……等等,你還是別去了,我怕赫連知道我在背後調查他會不高興。”
完了,這回是徹底沒救了,蒙托和烏吉多互看一眼,都很清楚地從對方眼神裏讀出同樣的意思,至於特穆爾,始終維持著那副癡漢臉,湊得近點還能聽見他嘴裏喃喃的赫連玉三個字……
“赫連哥哥你剛才幹嘛拉著我?那家夥也太討人厭了,不好好教訓他一頓我都咽不下這口氣。”藕色衣裙的美人兒氣鼓鼓抱怨道,白韞騰出隻手摸了摸她腦袋,幺幺顯然還有些生氣,側身避過去,隻要想到自己剛才施法想捉弄特穆爾一番卻被白韞阻止了,她心裏麵就又酸又澀,“你是不是喜歡他!?”那句有些尖厲的質問也脫口而出。
白韞眯了眯眼,動作溫柔地替她把散落下來的碎發別到耳後,聲音卻冷到極致,“幺幺,你現在這副模樣真的很難看,我以為你知道,我需要的從來都隻是紅顏和知己,太貪心的人到最後反而什麽也得不到。”明顯含著深意的話讓幺幺臉色一白,睜大的美眸裏全是驚恐和慌亂,“不要!我聽你的,什麽都聽你的,別丟下我,沒有你我會死的……”換成其他人,美人這麽表白大概早就感動得找不著北了,白韞的視線卻停留在不遠處閣樓,又是個故人,準確來說是跟原主相熟。
身形高大的男人顯然已經發現他,視線越過中間的大片桃林,直直落在白韞身上,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驚豔,更多的卻是疑惑,白韞勾起嘴角朝他做了個口型,明明隔著十來米的距離,秦昱卻看得分明,整個人都愣住了,五指在欄杆上留下幾道顯眼的痕跡,虛掩著的房門被人從裏麵推開,嬌俏可愛的黃衣小姑娘好奇地順著他視線望過去,“秦昱,你在看什麽?這麽入迷,我都叫了你好幾聲也不答應,誒那不是幺幺嗎?旁邊那個紅衣服的……”後麵的話被打斷,“悅悅,我想起來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今天就先回去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什麽啊,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我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怎麽還不開竅,該不會真喜歡上幺幺了吧?早知道當初就不要讓他們兩個見麵了,都怪現在這具身體竟然是個蘿莉,換成自己也下不了手,如果是以前那副前凸後翹的魔鬼身材這種榆木腦袋輕輕鬆鬆就能拿下來,哪用得著費這麽多勁。”
這些話自然不可能是古悅自己說出來的,妖族秘術,讀心,白韞還沒用過,正好拿古悅當試驗品,順便還能試試她身上有沒有什麽超自然的東西存在,比如係統,結果倒是有些失望,畢竟他以前也遇到過身負係統或者因為秘寶重生的人,身上的氣簡直大補,古悅除了知道些現代理念,顯然並沒有其他優勢,在跟白韞視線對上時那雙眼睛裏有癡迷一閃而過,很快又恢複成嬌俏模樣,遠遠朝他揮了揮手。
如果是一般的男人,就算不立刻喜歡上,也會對她產生點類似於好奇的情愫,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敲響那扇門,然後通過接觸被古悅身上的魅力所吸引,可惜放在白韞身上卻不管作用,畢竟再美的女人他都提不起性趣,至於古悅,現在已經開始興奮了,背抵著門,眼裏全是向往之色,湊得再近點,能聽見她嘴裏正小聲喃喃,“我還以為那老頭在騙我,原來這個世界真有狐妖,而且還長得這麽好看,要是能把他勾到手就好了。”
得,又多了個把白韞這麽隻凶獸當成獵物的。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放假了,我可以多多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