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妖顏惑眾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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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窟山對於人甚至道士和尚來說都是個絕對的禁忌之地, 據說那裏遍地是妖怪, 小至路邊的一朵小花,大到高聳入雲的古鬆,地上跑的,水裏遊的, 天上飛的,無論什麽都可能在轉瞬間變成長有血盆大口和尖利牙齒的凶惡妖怪,然後迅速把你渾身的血液吸食幹淨, 當然, 也有可能撞上蛇妖或者狐狸精這類喜歡先給點甜頭再慢慢享用獵物的, 對於男人來說那就成了場豔遇,可惜最後的結果還是離不開一個死字,痛並快樂著。
幾年前倒是有個幸運的書生,上京趕考時路過萬窟山山腳,見天色已晚自己身上又沒有多餘的盤纏打算在破舊茅草屋裏對付一晚,好端端的外麵卻突然下起暴雨, 白色的霧氣朦朦朧朧,從裏麵走出個絕色美女, 就跟畫上的神仙人物似的, 白色紗衣被雨水浸濕, 如墨秀發披散在後背,眉目秀麗,睫毛上綴著水汽,看起來楚楚可憐, 輕而易舉就能撥動心弦,按道理來說荒郊野嶺突然冒出這麽個漂亮女人,任憑是誰都會覺得奇怪,書生也意識到此女身份不簡單,要麽是鬼要麽就是妖,但絕對不可能是人,可惜那時候已經被迷得失了心智。
兩人春風一度,書生第二天醒過來後美人已經不見了,自己身邊多出枚看起來就貴重無比的玉簪子,還有張字條,讓他別再趕考反正也考不上索性把東西拿去當了,再用換回來的銀子在京城租間鋪子,書生全都照做了,這會生意越做越大,已經成了首屈一指的富商,最讓人羨慕的莫過於他的運氣,做什麽賺什麽,先是賣古董字畫,然後又改成屯糧鹽,像是有上天庇佑一般,從來沒賠過,所有人都覺得是當初那妖怪在暗地裏幫助他,兩年後還娶了個帶著豐厚嫁妝的美嬌娘,兩人如膠似漆,感情好得令人羨慕,男人們,尤其是單身的也開始暗暗動起心思來,裝迷路,故意扮作書生獵人跑去萬窟山附近晃,有些倒是真遇上了妖怪,可惜卻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哪來那麽幸運,又不是每隻妖怪都跟麗娘一樣癡情,願意舍去幾百年的修為去替心上人探知天機,連尾巴都斷了好幾條,原本是九命貓妖,現在隻剩下最後那一尾,妖丹也全被肚子裏的孩子吸收掉,隻能勉強維持人形,白韞之前去看過她一次,換了身寬鬆裙裳的美貌婦人渾身上下都籠罩著幸福光芒,說話時那隻手總是不自覺地撫摸腹部,原主自小就拿麗娘當妹妹看,跟她相處時眸光總會不自覺地軟上那麽幾分,這般特殊待遇自然多得是人羨慕嫉妒恨,在她剛學會化形的時候就打著赫連玉的名頭騙她去吸食男人精氣,說是隻有這樣才能修煉快些,麗娘性子單純,傻乎乎信了,私心裏也是希望自己能變得厲害些,不想一直都是那個被赫連哥哥保護著的小貓,幸好書生還算個知恩圖報的人,兩人後來日久生情,恩愛有加,還有了孩子。
按道理來說應該很幸福才對,可惜事與願違,麗娘不忍心看著赫連玉快速衰老下去為了替他續命硬生生把自己的妖丹給逼出來,她身體本來就虛弱,妖丹一離體,還沒等到赫連玉再吐出來還給她就已經變成原型死了,也是因為麗娘的死,赫連玉才幡然悔悟過來,自己為了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從始至終都在算計自己,並且跟好幾個男人保持著曖昧關係的女人到底害死了多少無辜的同類,赫連玉皮相漂亮修為又高,萬窟山上愛慕癡念他的女妖不說幾百,幾十個至少是有的,就連後來為了古悅留在京城也時常有美人朝他示好,偏偏得到他的真心那人卻不知珍惜,故意用他來氣白靈和闌夕就算了,還拿著從白靈身體裏挖出來的妖丹去討好楚方生,也不知道古悅哪來這麽大自信,覺得以前是捉妖師的方生就一定會對妖怪感興趣,結果可想而知,對方壓根沒理會她。
那枚妖丹後來倒是還給了赫連玉,說這本來就是他的東西自己不會要,其實楚方生以前也當著赫連玉的麵說過古悅心性險惡,不值得護,可惜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某人,或者說某妖始終堅信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美好的,認定楚方生是在故意離間兩人關係,甚至暗戳戳把對方當成了情敵,兩人為此打鬥過不少次,都是戰成平手,難舍難分,不過從白韞這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起來,楚方生分明就是隱藏了實力,最多也隻用到七成力,他現在最好奇的莫過於小家夥身體裏的那個封印到底要怎麽解開,難不成要動用什麽暴力手段嗎?
灼熱到足以穿透衣物的視線落在身上,如果這樣都還感受不到那大概是個傻子,方生本能地後退了些,跟專心致誌盯著自己看甚至還下意識舔了舔嘴角的紅衣青年拉開距離,紅豔豔的小嘴抿成條直線,“你想吃了我?”
大概是因為小時候營養不良的緣故,小孩頭發雖然很長末梢卻有些雜亂,隱隱還泛著層黃,白韞之前拿剪子替他修理過,這會隻剩下齊肩的長度,鬢角被風吹得揚起來,模樣倒是跟年畫上的精致仙童差不多,可惜氣質卻截然不同,這會不知道想到什麽,眉毛微皺,透出股桀驁味道,那雙眼睛裏也含著戒備神色,像隻野性未馴的小狼,頓時讓白韞心裏的惡趣味又濃了幾分,強硬地把小孩兒又給拽回自己懷裏,逮著那張小臉任意揉圓搓扁,結結實實吃夠了豆腐才鬆開點手腕,壓著他肩膀勾唇笑道,“小家夥,我倒是真想吃了你,可惜……”明顯富有深意的眼神在他身上慢慢掃了一圈,還沒等方生明白過來對方話裏的意思,那句帶著熱氣的話就已經悄然落在自己頸項,“有些事情啊,隻有長大了才能做。”最後幾個字尾音拖得很長,耳垂被熏得通紅,有種下一刻就會烤熟的錯覺。
兩個人這會是坐在飛行法器上的,一葉小舟,長可能也就一米多,寬度不到半尺,方生倒是想自己走上萬窟山,卻被白韞一句爬到明天都不見得能上去輕而易舉斷了念想,然後又以安全為由強行將小孩攬在懷裏,本來因為羞惱偏開去的腦袋也被強行掰回來,下巴處突然多出股刺痛感,不用看都知道這會指甲肯定已經陷入肉裏,方生下意識悶哼一聲,眉頭皺得更深,偏偏掙紮的動作全都被白韞壓製住了,一個小孩,尤其還是個人類,就算再怎麽天資聰慧力氣也比不過成年人。
白韞這家夥向來沒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就算有那也是麵對可愛的女孩子,換成同性要麽可勁兒撩撥要麽就是下狠手虐,手指挑起小孩下巴,那張臉突兀地湊近,近到稍微一動就能貼上的地步,連呼吸都交織在一起,方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臉上細小的淡金色絨毛和眼角那顆漂亮淚痣,視線慢慢下滑,最後停在張合的唇瓣上,熱氣一點點拂在唇上,“就你這副小身板,隻怕連一晚都撐不過去。”嘴角弧度很漂亮,唇珠微微凸起,紅潤飽滿,讓人恨不得直接撲過去,壓著他翻來覆去從裏到外□□個遍,直到渾身上下都染滿自己的味道。
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之前那個生猛到差點喘不過氣的激吻,雖說一開始是帶著點半強迫性質,但後來自己不也沉浸進去了嗎?甚至在對方退開時還有那麽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舍,舌尖相抵的滑膩觸感和雙唇分離時牽扯出來的曖昧銀絲如同浪潮般一點點席卷上來,喉嚨莫名開始發澀,方生臉色微不可查地紅了一瞬,直接用力推開白韞,“誰說我撐不了的!我……”後麵幾個字臨到嘴邊又被險險咽下去,抬頭恰好對上道熟悉視線,紅衣青年正挑眉看他,那雙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來,裏麵全是璀璨笑意,好看得一塌糊塗。
方生失神了一瞬,等想起來那些被迷得七葷八素的男人,什麽韃靼族小王子,七王爺,甚至連皇帝對他的態度都有些微妙,放著受驚嚇的寵妃不管,眼睛就跟粘在赫連玉身上似的,心內突然湧起股怒火和酸意,妖怪就是妖怪,本性□□,肯定也是用同樣的招數去騙其他人的吧?這樣的話說不定早已經講過不知道多少遍了,還都是麵對不同的人,也就自己還傻乎乎地上當,這麽一想,身上本來已經升起來的溫度又迅速降了下去,臉上哪裏還找得出絲毫羞澀的痕跡,微紅的耳朵尖被鬢發掩住,小孩冷著臉低斥道,“果然是妖怪,不知羞恥,腦袋裏成天都裝著那些汙穢的東西。”
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話,紅衣青年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汙穢?陰陽交合本來就是這世間最美妙的事情,情之所至而已,很正常不是嗎?至於羞不羞恥,我以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最後到底是誰主動伸出舌頭纏住我的?嗯?小孩子果然還是誠實點比較可愛。”前麵那句話還含著點戲謔味道,最後半句卻有明顯的變冷趨勢,方生臉色變了變,正想反駁,那人已經自顧自起身,隻拿背麵對著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的鴉青色發披散在後背和肩頭,這會被風吹得揚起來,半遮半掩的猩紅嘴角有種說不出來的詭譎味道,眼神也幽森得讓他心頭無端開始發慌,“何況…我感興趣的東西多了去,也不缺你這一個。”
換成別人來說這種話大概還會覺得猖狂可笑,但放在白韞身上卻顯得理所應當,這人本來就是上天的寵兒,傾慕他的何止姑娘家,準確來說沒有誰能抵擋住赫連玉這三個字的魅力,想來萬窟山上應該也有很多妖怪追在這人屁股後麵獻殷勤,赫連玉的修為雖然看不大出來,但至少也是有千年道行,意味著過去千年這人的生命裏都沒有自己存在,也許是之前的那隻蛇妖陪在他身邊,又或許還有更多女妖怪,心內頓時醋意翻騰,已經鬆動些的封印又多了幾條裂痕出來,頭發絲細小的黑氣鑽出來,在丹田處遊走,幸好很快又被一團金光吞噬掉…
方生暗暗捏緊手,輕微的刺痛感總算讓他腦袋暫時保持了清醒,故意忽略掉心頭的那絲異樣感覺,盡量保持平淡語氣,“最好是這樣,我也不想跟妖怪扯上關係。”飛行法器這會已經懸停在離地一尺多的位置,說高不高,但也不算低,白韞先跳下去,本來伸手想接小孩兒,結果卻被對方直接避了開去,那張小臉繃得緊緊的,連視線都隻撞了一下就立刻移開,一副不想跟他有過多接觸的模樣,準確來說還是白韞之前那番不留情麵的話給人小孩兒造成了心理創傷,哪還敢傻乎乎地貼上去,萬一對方隻是拿你當玩具怎麽辦?偏偏罪魁禍首還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打一鞭子再給顆甜棗,這本來就是白韞慣用的手法,一看方生這副模樣就知道小孩肯定又在鬧別扭了,強硬地把人又給拽回自己懷裏,一手箍住腰,另一隻手三兩下揉亂他頭發,然後趕在小孩發飆之前變了表情,語氣溫軟,那雙漂亮的狐狸眼也彎成半月,“生氣了?我剛才隻是開個玩笑,你跟其他人自然是不一樣的,等會兒記得跟緊點,我可不想有人把你當作食物吃掉。”明知道這妖怪滿嘴謊言,而且最會用甜言蜜語蠱惑人心,自己心跳還是不可避免地漏掉了半拍,方生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從紅衣青年懷抱裏掙脫出來,冷冷拒絕道,“用不著你管,就算真的被吃掉我也認了。”
“人類就該好好待在人間,萬窟山本來就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白靈從始至終都對方生沒什麽好感,身份是捉妖師也就算了,還屢次三番地給赫連哥哥帶來麻煩,還有玉靈果,赫連哥哥好不容易才拿回來的東西就那麽白白便宜了他,自己卻甘願忍受寒氣侵擾的痛苦,明明隻是個毫不相幹的渺小人類,壓根不值得赫連哥哥對他這麽好,好到連她都有些嫉妒,這會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來,白靈頓時心生惱怒,那雙漂亮眸子裏像是結滿了藍色冰霜,如果不是因為白韞還在這,隻怕早就已經動起手來了,雖說白靈原型是兔子,性情溫順,但隻要觸及逆鱗一樣會發飆,很顯然,白韞就是她身上那片逆鱗,提不得,更摸不得,老實說,她心裏麵其實還有些小小的希冀,楚方生就算再怎麽膽大也隻是個普通人類…念頭才剛升起來就被小孩斬釘截鐵的一句話給打碎了,“不就幾隻妖怪嗎?我還沒那麽膽小。”明明隻是個半大的小孩,這會身上卻散發出濃鬱氣場。
“赫連哥哥!”歡快的女聲響起來,隨著一聲尖利嘶鳴,有道綠色身影突然從半空俯衝過來,很快便到了三人麵前,眼底含著明顯的驚喜情愫,方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從那小眼睛裏看出來驚喜的,這東西從外表上看起來像隻鳥,但體型顯然要龐大上許多,直接把光線遮擋了大半,細長的脖頸高高昂起,那身翠綠羽衣就跟拿顏料染出來似的,漂亮得令人砸舌,尾巴是藍綠相間的,羽支細長,影影綽綽的花紋鋪陳開去,本來張開羽翼想把紅衣青年整個人都攬進去,聽見白靈那聲明顯帶著警告意味的小綠後又悻悻然把翅膀縮了回去,腦袋埋在白韞肩膀蹭了蹭,頭頂那三根花翎也隨著這番動作拂過白韞側臉,癢癢的,惹得他忍不住拍了拍巨鳥腦袋,聲音裏含著縱容味道,“都多大了怎麽還這麽愛撒嬌。”
“不管多大都是赫連哥哥的小綠。”翠鳥抖了抖羽毛,尖嘴小心翼翼地在白韞側臉輕琢一下,見小動作得逞立刻笑得像隻偷了腥的狐狸,正想繼續說話,卻像是聞到了什麽臉上表情陡然一變,眼瞳裏也閃過銳利寒光,“人類,怎麽會有人類的味道?”等視線觸及站在白韞旁邊的小孩,原本還乖順至極的翠鳥立刻露出了凶相,尖爪朝著他胸膛狠狠抓過去,動作太過突然,方生隻來得及把手探入腰間的布袋子,連符咒都還沒摸出來,那爪子就已經接近自己衣服,幸好還離著兩厘米的時候被一管白玉短笛牢牢抵住了,看清楚是誰後眼睛裏的凶光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方生都不得不感歎這變臉的速度。
似乎是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阻止自己,翠鳥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叫了聲名字,“赫連哥哥?”視線很快又移回到方生身上,“姥姥說過不準把人類帶到萬窟山上來的,白靈她……”後麵的話被淡淡打斷,“跟靈兒沒關係,是我帶來的,姥姥那裏自有我去說。”小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求救般停在白靈身上,見身著水藍裙裳的清麗美人兒也不甘不願點頭,綠蘿這才相信人真的是白韞帶上來的,咬牙瞪了方生一眼,悻悻然收回爪子,嘴裏還不忘小聲嘟囔道,“算你走運,有赫連哥哥護著。”最後那半句話很輕,裏麵透露出明顯的吃味,算起來這還是赫連哥哥第一次把人類帶上來,雖然隻是個小孩兒,但任何接近赫連哥哥的人都得提起十二分的注意,換成其他人肯定也會忍不住嫉妒。
白光閃過,一個十五六歲的漂亮少女出現在麵前,那身衣服顯然是羽毛幻化而成的,除去裙擺有點藍色作為點綴,其餘地方全是淡綠的,袖子微微蓬起,腰身纖細,墨色長發盡數披散在後背,隻用了幾根絲帶作裝飾,白嫩的瓜子臉,眉目尚有些青澀,但已經能看出些日後的風華,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眨也不眨盯著白韞,盡管極力隱藏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她眼瞳裏的癡戀和愛慕,果然又是赫連玉的追求者,方生早已經見慣不怪了,要是突然冒出個對赫連玉不感興趣的人那才覺得奇怪。
“赫連哥哥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該不會隻住一兩天又要走吧?我都好久沒看見你了,姥姥也不許我們下山找你,成天除了修煉就是修煉,都快悶死了。”綠衣少女顯然是個性子活潑的,說起話來喋喋不休,而且一笑就露出頰邊那兩個酒窩,見白韞皺眉,似乎不大耐煩,她又趕緊捂住嘴巴,好半天才小心翼翼試探道,“赫連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自己怎麽一高興起來就給忘了,赫連哥哥最討厭別人打聽他行蹤,上回紅魅偷跑下山,結果很快又眼眶發紅地回來了,什麽也不說隻把自己關在洞府裏整整三天,出來的時候情緒還有些不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用猜都知道跟誰有關,畢竟紅魅性子嬌縱,除了赫連玉誰的話都不聽,連姥姥也拿她沒轍。
見白韞不說話,綠蘿心裏頓時更慌,好在那句赫連哥哥還沒喊出來紅衣服的青年便已經抬手在她發梢揉了揉,側著臉剛好能看到段皓白手腕,這人身體的每一處果然都精致萬分,連那小小的凸起也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好端端的我生什麽氣,不過小綠要記得,方生是我帶上山的,以後不許再有傷他的念頭,知道嗎?”像是種本能,小姑娘舒服地哼哼兩聲,眯著眼睛主動往對方手心裏蹭,絲毫沒覺得這行為很狗腿,反而還有些高興,腦袋點得跟撥浪鼓似的,“知道知道,我都聽赫連哥哥的。”赫連哥哥既然肯親近自己那就代表沒有生氣,管他什麽方生圓生,反正隻要不對他動手就行了,不過這小家夥身體裏的血液有股誘人的香甜氣息,難保其他妖怪不會動心,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借著保護他讓赫連哥哥對自己刮目相看。
“真乖。”原本撫弄發梢的那隻手又拍了拍她頭,動作很輕,像是誘哄寵物一般,鼻腔裏充斥著對方身上特有的味道,那聲音輕而緩,像是羽毛在心尖撩過,綠蘿忍不住深吸了口氣,眼瞳裏有大片的癡迷之色擴散開去,白韞卻沒再理會,反而挑眉朝旁邊冷著臉的方生看過去,嘴角輕勾,透出幾許惡劣味道,“不謝謝我嗎?我剛才可是救了你一命。”
反複無常也是這人的特點,這點方生早就體會過了,前一刻還溫言軟語,下一秒立刻換成冷臉,那種感覺就好像瞬間把人從天堂推落到地獄,自己已經上過好幾次當,這回肯定不會再輕易相信,說不定又是想了什麽法子來戲弄自己,手心裏的符咒被悄然攥緊,隻等著對方一靠近就甩過去,這麽明顯的小動作白韞要是還發現不了豈不是枉費他修煉了這麽多年,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布袋子就已經到了白韞手裏,本來安安靜靜的八寶鏡立刻開始嗡嗡作響,比在方生這個主人手裏還要興奮,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東西其實是從白韞手裏搶過來的。
“看樣子它好像更喜歡我。”紅衣青年挑了挑眉,舌尖舔過唇角,邪性又誘惑,大概是因為萬窟山上妖氣重的緣故,眼皮下綴著的那粒淚痣這會也成了紅色,像是咬破手指點上去的,散發出濃濃蠱惑味道,方生定了定心神,沒說話,隻眼神冷冷掃過去,瞳孔裏隱隱有黑紅色暗紋擴散開,還在橫衝亂撞的八寶鏡立刻感覺到這股針對自己的危險氣息,乖乖安靜下來,其實何止八寶鏡,白靈和綠蘿也察覺到了,心內忍不住奇怪,這種威壓至少也得是上千年大妖才會有的,怎麽可能出現在一個半大的人類小孩身上,好在那氣息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種錯覺,微不可聞的一聲哢擦聲響起,不用看都知道這會鏡子上肯定已經有了裂痕,白韞有些意外地朝小孩看過去。
“不屬於我的東西我寧願毀掉。”方生抿著唇,那張精雕玉琢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麽多餘表情,鳳眼裏一片冷色,還真是夠果斷的,八寶鏡好歹跟了他幾年,這麽說毀就毀了,不過倒是意外地對自己胃口,指尖按了按眼角那粒淚痣,白韞笑得意味深長,“這東西就暫時交給我保管了,等你離開萬窟山的那天我會再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左右不過幾張符咒,方生本來也沒指望能幫到自己多少,索性輕點了下頭,算是同意。
他自己也說不大清楚為什麽會跟著白韞跑來萬窟山,但有一點卻可以確信,自己對報仇其實沒有多大執念,張祿山推他的時候本來可以憑著身體本能躲過去,但念及師徒情分還是不閃不避,生生替他擋了那一下,也因此欠下人情,雖然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果子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從白靈那副氣結表情還是可以推斷出來肯定不會普通,要不然之前還冷冰冰的美人怎麽突然間就變成了噴火龍,一副恨不得把自己肚子剖開的凶惡模樣。
孤獨慣了,突然有個人對自己好,就算明知道對方是帶著目的接近自己,心跳還是不可避免地漏掉了半拍,隻要想到赫連玉麵對其他人也會是這樣溫言軟語的模樣,甚至表情還要更柔和些,語氣也更加寵溺,胸口就忍不住開始發悶,那種嗜血的**瘋狂往上湧,方生隱約知道自己身體裏藏著股神秘力量,但之前一直都沒什麽動靜,隻有在遇到生命危險時才會偶爾出現,據張祿山說自己那時候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渾身上下都籠罩著團黑氣,眼睛從瞳孔到眼白都是紅色的,凶狠又暴虐,不過這樣的情況迄今為止也隻出現過一次,加上自己並沒有那時候的記憶,方生本來沒怎麽當回事,結果一遇到白韞,丹田處那團氣體就開始瘋狂亂撞,好像藏著隻擇人而噬的凶獸,這會見綠蘿正挽著紅衣青年胳膊撒嬌,眼睛隱隱又有變紅的趨勢…
“對了,這個給你,就當作是回禮。”壓根沒看清對方的動作,那人便已經掠到身邊來,兩手下意識收緊,等聞到熟悉的氣息才鬆開,瞳孔裏的紅色也慢慢淡去,又恢複成黑眸,脖頸處突然貼上個冰涼的東西,像是石頭,方生還沒來得及仔細看,臉頰就被重重掐了兩下,惹得他忍不住冷下臉來,壓低聲音喊了聲名字,“赫連玉!”本意是想讓對方別太過分,偏偏那人還笑著答應了一句,惡劣至極,眼底的笑意也濃到快溢出來,方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就不該跟白韞計較,反正不管說什麽這家夥都會直接當成耳旁風,偏偏因著那副漂亮皮囊還讓人發不出火來,就算真的被惹惱了那氣也用不到多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起自己數次因為對方一句話而心軟,暗罵自己沒出息,方生努力忽略掉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和不斷往鼻腔裏鑽的誘人味道,抿唇朝胸前掛著的東西看過去,是顆紅色的心形石頭,裏麵隱隱有透明水光流淌,被晨光一照更加漂亮,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但既然是從赫連玉手裏拿出來的價值肯定隻高不低,至少也要比自己那幾張符紙值錢得多,不等他說話,白靈倒是先變了臉色,直接伸手想把東西搶過來,“赫連哥哥,我那裏有很多保命的法寶,都可以給他,你不用把這個也拿出來的,他就是一個普通人類,根本用不著…”
雖然這番話說得含含糊糊,但還是可以看出來這東西背後隻怕又有什麽特殊意義,難不成跟畫本上說的一樣,是妖怪用自己心頭血煉出來,要送給未來伴侶的?對上紅衣青年明顯含著深意的眼神,方生隻覺得心跳驟然加快,耳朵尖也悄無聲息紅了一小塊,攥著白靈手腕的那隻手卻更加用力,食指本來已經勾到紅繩,藍裙的清麗美人兒顯然沒料到一個小孩竟然也會有這麽大力氣,吃痛地鬆開手,正覺得惱怒抬頭卻突然對上雙赤紅眸子,鋪天蓋地的壓力湧過來,腦海裏本來已經淡化的記憶又再度變得清晰起來,連身體都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那張嘴明明沒有動,自己卻聽到了聲音,肩膀突然多出隻手來,壓力頓時散去大半,對上那張熟悉的臉,白靈呐呐喊了聲赫連哥哥。
“好了,既然已經送出去就不可能再拿回來。”紅衣青年揉了揉小姑娘發尾,眼底有深色掠過,剛才那一幕他自然也看到了,現在還真是越來越期待小家夥長大後的模樣了,就像白韞之前說過的那句話,很多事情隻有長大了才能做,雖然逗弄小孩子也挺好玩,但總歸有種以大欺小的感覺,何況沒長成的幼苗調戲起來也沒什麽意思。
加起來白韞一共就親過方生兩回,第一次是在相國府,純粹想看看小家夥的反應,畢竟赫連玉記憶裏麵隻有楚方生入魔以後的模樣,黑發紅眸,乖戾高冷,哪像現在,生著張讓人忍不住想湊過去搓扁揉圓的臉蛋,就算再怎麽裝老成還是架不住那副殼子軟萌,至於不久前那個讓小孩兒心神動蕩的深吻,白韞的出發點其實隻是為了吸點陽氣壓製□□內四處亂躥的那股寒氣,等看到對方瞪大眼睛連呼吸都忘記了的窘迫模樣才心念微動,不輕不重地吮吸了下舌根,本來以為小家夥會通紅著臉蛋用力推開他,結果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前還乖乖任他壓著的小孩立刻跟打了激素似的纏住自己舌頭不肯放,那動作隱隱透出種熟悉味道,這大概也是白韞會把楚方生帶到萬窟山上來的又一個原因了。
“可是……”白靈咬唇又看了眼方生脖子上的石頭,顯然還有些不甘,綠蘿雖然挺羨慕這突然冒出來的人類小孩兒能得到赫連哥哥親自送的禮物,但自己之前化形的時候赫連哥哥也有送過靈果給自己,所以她這會不大能理解白靈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眨巴眨巴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興奮地提高音量,“對了,紅魅她們肯定還不知道赫連哥哥你回來了,我得趕緊去告訴她們。”白光一閃,綠衣服的少女已經又化作披著絢麗羽織的翠鳥,顯然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這回體型縮小了許多,像隻麻雀,穩穩落在白韞肩頭,尖嘴小心翼翼地衝著他側臉過去,顯然又是想偷親,可惜這回卻被抓了個正著,對上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翠鳥訕笑兩聲,抖了抖翅膀,露出一個楚楚可憐的表情,等白韞稍微鬆了點手就立刻飛起來,邊從低空掠過邊口吐人言,“赫連哥哥回來了,赫連哥哥回來了。”
“你們聽見了嗎?好像是在說赫連哥哥回來了。”
“該不會又有誰惡作劇吧。”
“我看像,赫連小子連姥姥的生辰都沒趕上,怎麽會挑在這個時候回來。”
“那可不一定,人間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萬一真的是赫連哥哥。”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各種生物衝過來,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陸續有妖怪化作人形,幾歲大小穿著紅肚兜頭頂衝天辮的胖小孩,也有姿容豔麗身段婀娜的女子和俊美男子,放在現代,突然間出現這麽多俊男美女隻怕能叫星探笑得合不攏嘴,這會所有人眼睛裏都帶著相同的神采,癡迷愛戀和憧憬,很快便將幾個人團團圍住。
“赫連哥哥,赫連哥哥。”從縫隙間擠進來的是個看起來隻有六七歲的蘋果臉小姑娘,比方生還要矮上一頭,正努力地踮起腳想跟白韞對視,“人間到底有什麽好玩的?你下回也帶上我唄,我還從來沒去過京城,聽說那裏有很多好吃的,這麽大個兒的山楂,外麵還裹著層厚厚的糖衣,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啊啊啊!”後麵的話變成連串尖叫,兩條小短腿在半空中亂蹬,眼睛也瞪得圓溜溜的,齜牙咧嘴威脅道,“紅魅你趕緊把我放下來,聽到沒有?要不然我可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拎著她衣服後領的是個紅衣的豔麗美人兒,眉心有朵豔麗花鈾,聽到這話隻不屑地嗤笑一聲,紅唇輕揚起一個弧度,“得了吧,就你這小胳膊小腿,還想對我不客氣,你看看你,都快一百歲了連人形都不會化,還想跟著赫連哥哥下山,難不成是去給赫連哥哥添麻煩嗎?我看你就乖乖待在萬窟山修煉得了。”小姑娘好不容易才蹦噠到地上,使勁把露出來的那條灰褐色尾巴往回收,漲紅了小臉朝紅魅吐舌,“要你管啊,臭狐狸。”那三個字一出來又趕緊捂住嘴,小心翼翼拉了拉白韞袖子,“赫連哥哥我沒有在說你,我發誓,我說的是紅魅,她最討厭了!醜八怪!”這話一說完小丫頭立刻縮到了白韞後麵,隻露出個腦袋,像是生怕紅魅再把她拎起來,紅衣服的美人兒本來氣得夠嗆,對上白韞的視線表情立刻軟化下來,微紅著臉喊了聲赫連哥哥,眼底全是擴散開去的愛慕之色,哪還記得什麽鬥嘴,滿心滿眼都是麵前這人。
“現在總該相信我不是花妖了吧?”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方生才驚覺自己竟然把心裏麵想的話給說了出來,白韞一主動開口,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孩,紅魅下意識皺眉,“白靈你怎麽把人類帶上來了?要是被姥姥知道肯定不會輕饒你。”不等話音落下便有條碧綠的巨蟒滑過來,蛇尾一卷,直接將紅魅給甩開了,黃色豎瞳眨也不眨盯著兩人,猩紅的蛇信子吐出,“你這回可是冤枉白靈了,她哪來那麽大膽子敢把人類帶到萬窟山來,小方生你其實是跟著赫連上來的,對吧?”像是為了看到他驚恐的表情,那顆碩大的蛇頭突然湊得極近,蛇信幾乎是貼著側臉劃過的,嘶嘶的聲音也近在耳邊,冰涼又滲人,結果小孩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見對方沒有理會自己的打算,青芷也來了脾氣,蛇尾越纏越緊,就在方生隱隱產生了種窒息感,那張小臉也變得青紫時,白光閃過,束縛又突然鬆開了,“好了,他怕生,你們別嚇到他。”輕而緩的聲音落在空氣裏,像是夏日裏揉碎了的漿果花,甜而微醺,讓人不由自主醉在裏麵,擁著自己的懷抱其實並不比蛇信暖上多少,偏偏方生還就感覺心跳陡然漏了幾拍,眼底悄然掠過縷暗光,本來是要推開對方的手改為攥緊衣袖,妖怪又怎麽樣?正好自己也是天煞孤星,兩個人再合適不過了。
“赫連。”那雙黃色豎瞳閃了閃,上半身已經化作人形,下身卻還是蛇尾的嫵媚女子嬌笑兩聲,眸光裏含著明顯的深意,“隻是個小小的捉妖師而已,用得著這麽護他嗎?萬窟山可從來沒有過把人類帶上來的先例。”語氣聽起來慵懶又隨意,但捉妖師三個字無疑是所有妖怪心裏的禁忌,立刻便有人議論起來:
“就這麽個小豆丁怎麽看也不像捉妖師。”
“你們不覺得青芷看這小孩的眼神很奇怪嗎?該不會兩個人以前有過什麽吧?”
“開什麽玩笑,你是還沒睡醒吧?青芷姐怎麽可能喜歡這種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怎麽著也得是我這種美男子吧?”
“沉木你還要不要臉了?我聽說人間有很多能人異士,說不定他隻是外表看起來小,其實已經好幾百歲了,就像那個什麽明寂…”這兩個字一出來,所有人都安靜了,下意識朝白韞看過去,出聲的粉衣少女更是嚇得連咽了好幾口唾沫,眼睛裏全是慌亂,他們雖然不清楚姥姥跟那和尚到底什麽關係,但看姥姥那副恨不得殺了明寂再剝皮抽骨生飲其血的模樣,至少也得跟仇人沾上點邊,說不定姥姥那雙腿就是被這和尚給生生砍斷的,幸好紅衣青年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拍了拍小孩腦袋,“我要先去見姥姥一麵,你跟著靈兒到處逛逛,要是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遞過去的是麵橢圓銅鏡,沒有手柄,隻綴了條紅色的瓔珞,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方生隱約覺得對方眼神有些奇怪,就連嘴角揚起的那個弧度都帶著點惡劣味道,等到那抹紅色身影消失,方生總算明白了那個眼神的含義:自求多福。
“小孩,你跟赫連什麽關係?他為什麽會把你帶到萬窟山上來?”最先開口的是個外表看上去很高冷的美男,墨發披散在後背,五官不管是單拎出來還是合在一起看都挑不出絲毫瑕疵來,那雙眼睛帶點冰藍色,像是結滿了霜花,“我在問你話,為什麽不回答?啞巴了嗎?”那隻原本修長白皙的手突然間變成獸爪,尖銳的指甲閃著寒光,眼看就要劃破方生衣襟卻被一把細長的劍擋住了,看清楚是誰後眼底的嫉妒才慢慢褪去,變成惱怒,“白靈?你現在是要為了一個人類跟我翻臉嗎?”藍裙的清麗美人兒依舊擋在方生麵前,語氣冷冰冰的,“我隻聽赫連哥哥的。”
“你……”藍眸的美男顯然還心有不甘,卻被旁邊那人及時拉住,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次說話的換成了一個白衣服的年輕男人,氣質溫潤如玉,容貌也極為出色,很淺的雙眼皮,瞳孔帶著點紫,睫毛漆黑濃密,在眼瞼落下圈漂亮陰影,淡色的唇瓣,外表看起來就是一副病弱美男的模樣,可惜說出來的話卻讓方生立刻改變了看法,“白靈,如果我沒記錯,赫連隻是讓你陪著他四處逛逛,沒有說讓你一定要保護好他對吧?”雖然是雲淡風輕的語氣,但話裏麵的意思卻很容易聽明白,這話顯然得到了周圍妖怪的一致認同,本來已經淡下去的眼神又變得危險起來,連之前還抱著白韞小腿撒嬌被喚作當當的蘋果臉小姑娘也露出了尖利獠牙,“那我也可以咬他一口嗎?”雖然聲音嬌軟清脆,但表情卻不怎麽和善。
“墨沉,你果然還是這麽聰明,不對,應該說還是這麽小心眼。”青芷捂著嘴吃吃笑出聲來,蛇尾不輕不重在地上拍了一下,然後纏住方生小腿,“小家夥,這裏可是萬窟山,連和尚道士都不敢輕易來的地方,可不是所有妖怪都像白靈隻吃素,看在以前見過幾麵的份兒上,我倒是可以送你下山,隻要你叫聲姐姐,再說上那麽幾句好話把我哄高興了。”方生壓根沒聽清青芷說了些什麽,重點全放在墨沉兩個字上麵,這名字他已經聽過不止兩遍,麵前這白衣男子雖然外表看起來病弱,身上的危險氣息卻不容忽視,跟其他人眼睛裏麵單純的愛慕和癡戀不同,他是殺意,而且是濃到快溢出來的那種殺意,像是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緊自己心髒。
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悄然收緊,已經能感覺到指甲陷入肉裏的刺痛感,方生麵上卻還維持著那副冷淡神情,鳳眼裏沒有絲毫波瀾,“我可以走,如果赫連玉點頭同意…”前麵半句話還讓周圍的妖怪心裏一喜,等聽清楚後麵那句立刻變了臉色,言外之意不就是跟他說什麽都沒用嗎?誰又有那個膽子去找赫連玉,明知道那人最討厭自己的決定□□涉,眸色沉了沉,抿著唇慢慢鬆開,墨沉突然露出個如沐春風的笑,“既然是赫連帶你來的我當然沒什麽話說,這幾天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腦袋一偏,探過來的那隻手被輕而易舉避了過去,方生同樣回以一笑,“這種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我跟赫連玉同住,自然有他照顧我,何況,誰說的我隻待幾天。”照顧兩個字被刻意加重過。
聽見這話,即使冷靜如墨沉也有些崩不住了,嘴角僵硬的弧度清晰可見,兩個人對視許久才開口,“你果然很特別,難怪能引起他的注意,不過…”突然頓住的話音讓方生呼吸一滯,然後便感覺肩膀一沉,那道冰冷夾雜著濃濃警告意味的聲音順勢滑入耳朵裏,“人類就是人類,你以為你能陪他多久,十年嗎?還是二十年?你總有一天會變老會死,至於赫連,他永遠都是現在這副模樣。”墨沉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會跟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說這麽多話,萬窟山上愛慕赫連玉的妖怪可以說不計其數,聽幺幺說京城也有幾個身份地位都不普通的男人對他大獻殷勤,窮追不舍,偏偏別人都沒什麽感覺,唯獨麵前這個個頭隻到自己腰間的小孩給了他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就像是情敵之間的本能。
那張原本麵無表情的臉突然軟化下來,紅豔的唇勾起,露出抹冰冷又挑釁的笑,“這些話你難道不覺得應該去和赫連玉說嗎?”不輸於自己的威壓感湧過來,墨沉隻覺得胸口一悶,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敲打了一下,看向方生的眼神也越發凝重,人類不可能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這個小孩絕對不會是普通人,如果說之前還能用種族不同來安慰自己,這會他已經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喉結滾動幾下,那抹湧上來的腥甜味道被強行壓下去,見墨沉臉色蒼白,周圍的妖怪也有些不樂意了,雖然大家都是情敵關係,但這會顯然方生才是那個外來的,而且還是個人類,本來就不該出現在萬窟山上。
“小孩,別以為有赫連哥哥撐腰我們就不敢對付你。”紅魅第一個開口,那雙美眸微微眯起來,裏麵全是警告意味,還作勢吹了吹指甲,笑容嫵媚又危險,最後那個你字還未落下便被一道熟悉的男聲打斷,“你想怎麽對付他?”心內咯噔一下,等扭頭看清楚那張臉,紅魅整個人都慌了,語無倫次解釋道,“赫連哥哥,我、我隻是跟他開個玩笑,我沒有動過她,真的,你相信我…”攥住對方衣袖的手被輕而易舉掰開,兩個人雖說都穿的紅衣,但白韞顯然要更適合這樣的顏色,濃烈如火,明知道會被灼傷還是忍不住如飛蛾般撲過去,“沒事吧?”這話顯然是對方生說的,剛理順的頭發頓時又成了草窩,方生有些惱怒地推了一把,“放開我。”結果那人幹脆直接就著這樣的姿勢把他抱了起來,“姥姥已經同意了,這段時間方生都會住在萬窟山上。”
準確來說也不能算同意,姥姥隻說方生是他的一個劫數,留在身邊看著也好,生死劫嘛,原主的記憶裏他就是因為替古悅擋了楚方生一掌才死的,雖說是個意外,但歸根究底赫連玉還是死在楚方生手上的,自己不趁著大魔王黑化前虐虐他好像都說不過去,這麽一想,白韞索性又在小孩臉上狠狠掐了兩下,惹得方生忍不住寒著臉喊了聲名字,“赫連玉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結果很顯然,要是真能聽他的話就不叫白韞了,紅衣青年壓根沒理會,甚至還抱著他掂了兩下,“好像比之前重了點,你喜歡吃什麽?我讓靈兒下山去買,糖葫蘆喜不喜歡?”兩個人腦電波完全不在一個頻道,方生也放棄了掙紮,趴在肩頭朝目光灼灼盯著兩人的墨沉看過去,雙手環住白韞脖頸,口型再清晰不過,他是我的,有那麽瞬間,墨沉感覺對方比自己還要像狼,凶狠暴虐,不擇手段…
“這小孩不簡單,你要是再不出手隻怕位置會被楚方生給擠沒了。”明顯含著深意的一句話落在空氣裏,青芷整個人又重新化作巨蟒,猩紅的蛇信吐出,黃色豎瞳先是跟墨沉對視,然後又移到旁邊的緋衣美人兒身上,“熱鬧也看得差不多了,我還得回去繼續修煉,紅魅,等幺幺回來記得告訴她一聲,她心心念念的赫連哥哥回來了,萬窟山隻怕要熱鬧起來了,人類小孩兒,多有意思。”剩下的人麵色各異,有疑惑的,也有嫉妒的,反應最大的卻還是墨沉,指縫間有猩紅的血珠滴落,悄無聲息融進泥土裏…
作者有話要說: 暗戳戳在想長大了的方生是什麽樣子,反正肯定占有欲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