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妖顏惑眾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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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韞雖然對方生興趣不減, 但還沒強烈到想把這人好好保護起來的地步,畢竟向來都是他自己被旁人寵著護著捧在手心裏, 照顧小孩兒這種事還真不怎麽會做, 也懶得花心思去學, 反正隻要性命無憂吃穿不愁就行了吧?偶爾逗弄下權當是替原主出氣,白韞這會已經把方生放了下來, 兩個人並排走著,正想伸手捏下小孩這幾日來長了些肉顯得圓潤些的臉頰, 卻突然插/進來紅魅的聲音, “赫連哥哥,這是我自己跟人間師傅學著做的, 你試試看味道怎麽樣?”

    緋衣的美人兒小臉微紅, 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白韞,說話也細聲細氣的, 哪還有之前麵對方生時咄咄逼人的氣勢, 整個兒一小綿羊,被主人摸一下腦袋就能高興得咩咩叫的那種。

    “糖葫蘆?”順著紅魅視線看過去,白韞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她手上那串糖葫蘆,竹簽上串著五個, 山楂倒是挺大個兒, 紅豔豔的,外麵那層糖衣卻澆得極其不均勻,這裏鼓起點那裏陷下去一塊,看起來凹凸不平, 不過紅魅既然敢把它拿出來就說明這應該是自己做得最好的一個了。

    想想也正常,妖怪壓根用不著理會柴米油鹽,吃素的就食點雨露雪水再吸收些日月精華,喜歡葷腥的用人肉或者精氣填肚子,如果不是迷戀白韞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像紅魅這樣抬抬手就有無數男人願意為她奉上各種奇珍異寶的大美人兒哪裏用得著偽裝身份偷溜去人間學做糖葫蘆,還沒等白韞說話,冷美人兒倒是毫不客氣地拆台了,“這是你做的?”

    潛意識裏覺得後麵不會是什麽好話,換作以前兩個人大概早就已經開始吵架甚至打起來了,這會礙於白韞在場,紅魅也隻能不情不願點頭,小聲嘟囔道,“當然是我做的,我親手做的。”像是想起了什麽,那雙美眸朝白靈一橫,語帶威脅,“這是我特意做給赫連哥哥的,你不許…”

    最後那個碰字還沒出口就被冷聲打斷,“我隻是怕赫連哥哥吃壞肚子,這麽難看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拿到赫連哥哥麵前來,大街上到處都是糖葫蘆,還不如買一串,你該不會窮到連幾個銅板都沒有吧?”藍裙的清麗美人兒眸色沉靜,耳邊羽毛發飾被風吹得輕晃,更襯得她膚白如玉,露出來的那段細膩脖頸讓人不由自主把視線粘上去,可惜這般美景很快就被道尖利女聲破壞得一幹二淨,喊的是白靈兩個字,語氣咬牙切齒,“你非要找我的茬嗎?”

    紅魅臉頰更紅了些,當然,這回純粹是被氣的,那雙漆黑眸子隱隱有變紅的趨向,顯然已經開始動怒,指甲也一點點變長,像是用鳳仙花汁染上去的,顏色鮮亮至極,不過想想這東西劃在臉上的滋味就讓人怎麽也喜歡不起來了,“喂死兔子,如果不是看在赫連哥哥的麵子上…”

    後麵半句話雖然沒說全,但意思卻很容易明白,紅魅比白靈早兩百年化為人形,加上又有天分,修為自然比她高出不止一星半點,可以說刨開白韞墨沉闌夕幾個整座萬窟山上就沒有幾隻妖怪是紅魅的對手,紅狐一族除了模樣好看更出名的一點還是骨子裏潛藏著的那份凶性,不管男女都喜歡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之前有個人類男子就是因為不肯放紅魅離開把她纏得不耐煩了被後者拿指甲直接割破喉管,渾身血液流盡而死的,白韞也是因為紅魅做的這事兒才會見到明寂,知道姥姥那雙沒辦法化為人形的斷腿。

    白靈什麽話也沒說,隻淡淡瞥她一眼,那雙隱約透著點水藍的眸子幹淨得就像是天空,這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紅魅實在喜歡不起來,她性子本就嬌縱蠻橫,之前因為惹了事不小心弄死個什麽王爺鬧得京城人心惶惶,連明寂那老不死也帶著一大堆光頭和尚跑到萬窟山上來,說什麽要給百姓一個交代,自己本來想一人做事一人當,大不了被老和尚打為原型再重新修煉一兩百年,雖然姥姥把自己保了下來,現在壓根不準她去人間,好不容易才偷跑下山,結果就因為見麵的時候被幺幺激了兩句沒控製好脾氣跟那隻討厭的花妖打了一架惹得白韞不悅,隻能又灰溜溜回來。

    關在洞府裏詛咒了幺幺幾百遍才稍微解氣些,她就知道,那臭丫頭脾氣跟自己一樣火爆,怎麽可能乖乖站著挨揍,分明就是知道赫連哥哥在自己背後,故意使了出苦肉計,要是早知道會變成這樣自己當時也站著不動了,不就是被指甲撓幾下嗎?不痛不癢的,事後施個法術痕跡就沒了,說不定還能借此機會把幺幺那個纏人精趕跑,換成自己陪在赫連哥哥身邊,越想紅魅就越感到胸口憋悶。

    以至於幺幺一回來兩個人二話不說先打了一架,等知道幺幺也是被白韞趕回來的心內既覺得暢快又有些羨慕白靈,論起長相來,白靈決計比不過幺幺,畢竟萬窟山上除了白韞就屬幺幺這花妖一族出了名的美人兒最吃香,追求者足以從這頭排到山那邊,要說法術吧,自己又比白靈強好幾倍,按道理來說應該更能幫上赫連哥哥的忙才對,偏偏赫連哥哥就是喜歡帶著白靈,像個小尾巴似的,去哪都跟在後麵,這麽一想,紅魅就更加嫉妒起白靈來,那雙眼睛裏隱約掠過抹殺意,如果白靈死了,赫連哥哥是不是就會注意到自己?惡意的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沒辦法壓下去,如果有透視的能力,這會很容易就能看到紅魅胸腔處那顆砰砰跳動的心髒正一點點被黑氣侵噬,她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變得恍惚起來。

    “赫、赫連哥哥?”那張在自己腦海甚至睡夢裏出現過無數遍的臉龐這會就停在距離自己幾公分的地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臉頰生著的細小金色絨毛,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鬆,紅魅極力控製了才沒有伸手摸上去,妖怪或多或少眼睛都帶點異色,比如自己是紅狐,眼睛在陽光下麵就會泛著點紅,偏偏白韞那雙眸子卻是漆黑如墨的,像是深邃夜空,紅魅以前一直覺得黑眸很普通,畢竟大街上隨便抓個人類都是黑色眼珠,可一旦放在白韞身上卻帶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美,悄無聲息便拽著人墮入深淵,這會對方漆黑瞳孔裏清晰映出自己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的模樣。

    似乎是覺得她這副表情很有趣,紅衣的青年微傾下身子,一手還拿著糖葫蘆,另一隻手探過來,手指掐了掐她臉頰,“怎麽突然變得傻乎乎的?”動作親昵自然,就連聲音也是極為撩人的調子,胸腔裏剛升騰起來的殺意頓時褪得一幹二淨,滿心滿眼都隻剩下麵前這人。

    那股特有的氣息鑽入鼻腔裏,紅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就為了能讓對方身上的味道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白韞倒是沒多想什麽,畢竟萬窟山上最頑劣的妖怪到了他麵前也會乖得跟兔子一樣,舌尖在最頂端的那顆糖葫蘆上舔了一圈,眼睛微微眯起來,那粒淚痣悄無聲息釀開去,周圍有些定力差的妖怪已經開始不自覺地開始吞咽起唾沫來,隻感覺喉嚨幹澀,恨不得自己也能變成山楂外麵包裹著的那層糖衣,然後被一口口吞吃入腹,最好嚼得連渣都不剩。

    周圍炙熱的視線方生自然也感覺得到,還有些是衝著他來的,不過不怎麽友好就是了,顯然是羨慕嫉妒他能被白韞拉著,眼神閃了閃,小孩強行掙脫開白韞拉著他的那隻手,心裏暗罵一句妖孽,如果自己能快點長大就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這人旁邊,觸摸他,擁抱他,親吻他,甚至做些更過分的事,腦海裏突然冒出個荒謬念頭,然後便是某些不可描述的限製級畫麵。

    想起以前有隻色鬼臨投胎前硬塞給他的那本所謂珍藏,說是從皇宮裏偷出來的,連皇帝老兒都拿它當寶貝,翻開來是兩個□□裸的小人兒,各種姿勢和體位,親密交纏在一起,方生以前也聽說過春宮圖畫冊這類東西,但印象裏應該是一男一女陰陽調和才對,偏偏這色鬼給他看的卻是兩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一個冷峻陽剛,另一個少年身形要瘦弱些,黑發白膚,眼角生了粒極小的紅痣,之前還沒什麽感覺,這會壓在下麵那人的臉卻慢慢發生變化。

    細長的狐狸眼,眼角濕潤,被唾液潤濕的唇瓣和嫣紅舌尖,還有從鼻腔裏溢出來的甜膩□□,越想渾身便燙得越厲害,臉頰微不可察地蔓上紅色,沒等方生掩飾過去那人已經湊近,像是發生了什麽,目光灼灼,“看你的樣子,該不會是…”拖長的語調讓他心裏咯噔一下,心知這妖孽向來不按常理出牌,說不定會說出些什麽讓人麵紅耳赤的話來,方生下意識想反駁,沒等開口白韞已經退開去,最後幾個字極輕的落在耳畔。

    發情?方生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小臉上殘餘的熱度迅速褪去,板著臉,一副不想理會他的模樣,白韞倒是早就習慣了小孩的態度,要是真跟其他人那樣對自己千依百順隻怕用不到多久就膩味了,大概是劣根性作祟吧,反正白韞還就喜歡這種高傲的,裝的也好,真的也罷,至少目前來看挺合自己口味,說最後半句話時白韞設了結界,隻有他和方生兩個人聽見,放在其他眼裏就成了白韞屈尊降貴主動跟他說話小孩卻還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這人誰啊?架子這麽大。”腦袋上生著獸耳隱約還能看到背後那條毛茸茸大尾巴的黃衣少女顯然是聽到了白韞回來的消息,才剛匆忙趕過來,額頭還有層薄汗,睫毛上也綴著霧氣,群妖聚集的地方突然間出現個人類本來就已經夠奇怪的了,偏偏那小孩還是被白韞帶在身邊的,而且以往不怎麽喜歡旁人隨便觸碰他的紅衣青年這會就算被甩了冷臉也沒有生氣的征兆,反而笑著伸手去揉亂小孩頭發,然後理所當然地又被小孩冷著臉避開。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白韞一直單身,對情愛也沒多大興趣,她都要以為這是對方流落在人間的私生子了,雖然兩個人長得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卻有種怪異的曖昧氣息縈繞在周圍,不止是她,白靈也察覺到了,垂在身側的手悄無聲息收緊,警告般喊了聲陸綾的名字,之前還凶狠瞪著方生的獸耳少女很快收斂了表情,擺出副天真無邪的笑臉,“赫連哥哥,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啊?該不會又隻住一兩天就要走吧?”

    聲音很清脆,如同山澗流過的泉水,叮叮咚咚,沁人心脾,那雙眼睛像極了透明的藍寶石,方生正感覺心神動蕩,不知道什麽時候兩隻手又交握在一起,掌心裏渡過來股涼氣,本來還霧蒙蒙的視線也立刻變得清晰起來,嘴裏被塞過來個糖葫蘆,“張嘴。”

    方生還來不及計較青年近乎命令的語氣,已經被迫咬住,甜膩的味道從舌尖躥開去,然後又混雜著唾液一路滑下去,強烈刺激著味蕾,也讓他下意識皺眉,以前看那些小孩子吃的時候一臉滿足,怎麽輪到自己就變得這麽難吃,簡直甜到膩人,“好吃嗎?”

    幾下把嘴裏包著的山楂嚼爛吞下去,正想不給麵子地說很難吃,視線卻突然落在那根隻摘掉頂端一顆山楂的糖葫蘆上,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家夥剛才好像就是舔的這顆吧?這麽算起來自己豈不是跟他間接接吻了?想起,這念頭一起,方生立刻被卡在喉嚨口的山楂核嗆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倒是給自己臉上的紅暈找了個再完美不過的解釋。

    “看你好像很喜歡的樣子,這些都給你了,不用客氣。”手裏被硬塞過來剩下的大半串糖葫蘆,光是聞著氣味都覺得甜膩,胃裏酸得厲害,方生素來不喜歡甜食,剛才被迫吃了一個已經算是極限,如果不是因為喂東西的人是白韞,隻怕早就不給麵子地吐了出來,這會想起來兩個人剛才的親密接觸方生隻覺得臉頰又燙了些,本來要鬆開的手也下意識握緊。

    見他乖乖接好,紅衣青年似乎是覺得詫異,眨了眨眼,漂亮得像是蝴蝶羽翼的睫毛輕顫,那粒淚痣也被晨光映成淺淡的緋紅色,沒等方生張口,紅魅倒是先站不住了,伸手想把東西搶過來,方生反應迅速地避開,被個人類這麽耍著玩兒,紅魅也有些惱怒起來,那張臉上隱隱有妖紋浮現,語帶威脅,“喂你趕緊還給我,聽到沒有?這是我做給赫連哥哥的,你不準碰。”

    就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對,最後那個字話音還沒落下方生已經偏頭在第二顆山楂上重重咬了一口,彎起的嘴角透出明顯的惡意,我就碰了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從對方眼神裏紅魅很輕易就能看出這樣的意味,□□裸的挑釁讓她整個人都處在爆發邊緣,生著尖銳指甲的手幾乎是本能地朝小孩臉龐劃過去,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著殺了他,手腕突然被用力捏住,對上那雙熟悉的眸子,紅魅眼睛裏的殺意迅速褪了個幹淨,本能地張口解釋,“赫連哥哥,我不是、我…其實我那裏還有很多,他、我是說方生弟弟如果喜歡,我等會可以再回去拿給他,這個你留著吃就行了。”

    弟弟那兩個字喊得極其艱難,能夠讓紅魅擺出這麽副低聲下氣的姿態恐怕也隻有白韞才做得到了,這糖葫蘆裏麵融了很多奇珍異草,有些是自己東奔西走跑了很多地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如果被白韞吃掉自然無可厚非,這會自己辛苦的成果白白落在一個人類小孩嘴裏她能開心得起來才怪,那雙眼睛在白韞看不到的角度惡狠狠瞪著方生,一副想把他撕碎了吞下去的模樣,中間突然多出抹紅色身影,紅魅還沒來得及張嘴解釋,小孩已經主動伸手拉住白韞袖子,麵對自己時的冰冷表情蕩然無存,瞳孔漆黑濕潤,定定看過去,“你說過會保護我,對吧?”

    雖然是平板無波的語調,但配上那張精雕玉琢的臉蛋,竟然還透出點萌,明知道方生是故意拿自己當擋箭牌,甚至已經清楚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諷刺意味,白韞依舊笑著把小孩拉入自己懷裏,“自然。”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不止是方生心跳漏掉一拍,周圍妖怪也忍不住吸了口氣,既覺得羨慕嫉妒又有些怨恨。

    見方生視線停在黃衣少女身上,顯然是疑惑自己剛才為什麽會心神恍惚,白韞主動開口道,“阿綾是夢貘,聲音裏含著魅惑之力,定力差些的人隻要聽她說幾句話再對上她的眼睛就會陷入美夢,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當然,這是在刻意為之的情況下,要不然哪還有人敢跟她對話,很顯然,陸綾對小孩動了殺心,而且還是當著自己的麵。

    “阿綾。”薄唇掀起個弧度,明明是極溫柔的笑,卻讓黃衣少女感覺遍體生寒,連心髒都像是被瞬間揪緊了,偏偏喉嚨卻始終堵著東西,壓根發不出聲音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人靠近,白韞身體的每一處都精致無比,哪怕隻是被輕輕觸碰一下都能讓人麵紅耳赤,心跳加速,微涼的溫度從臉頰蔓過來,陸綾整個人就像被點了穴,呆呆愣愣,睜大了眼睛看著白韞,那張臉越來越近,指尖挑起耳邊碎發,動作親昵,聲音卻極冷,“你知道我不喜歡擅作主張的孩子,在動一樣東西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問問他的主人?”

    如果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白韞可能還不覺得有什麽,何況連隻兩百年道行不到的小妖怪都對付不了,隻怕反派這兩個字也不會輕易扣在他頭上,小家夥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弱得一根手指頭就能輕易推倒,但白韞曾經親自試探過他體內的那道神秘封印,不管注入多少妖力都會在轉瞬間被吞噬得一幹二淨,而且那股黑紅色的不知名氣體已經在開始慢慢蔓延,封印也有了好幾處鬆動的痕跡,想來差個契機就能徹底崩裂了,這也是為什麽白韞會把方生帶到萬窟山上來,前世小孩就是在捉妖時遇上個難纏的家夥重傷瀕死時突然解開封印的,上至老爺夫人下到掃地的小廝都被他一人屠盡,連張祿山也是死在他手裏,滿地斷手殘肢和鮮血,第二日上門的捕快趴在門口吐了小半個刻才敢壯著膽子進去找人,結果很顯然,沒剩下一個活物。

    那時候方生還是京城裏出了名的捉妖師,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因為收多了妖怪,被仇家尋上門報複才會出那樁慘案的,既覺得那妖怪手段殘忍血腥又有些惋惜他年紀輕輕就這麽死了,結果五年後千仞山上卻多出個叫楚方生的魔頭,行事比萬窟山的妖怪還要囂張,喜怒無常,陰冷邪戾,偏偏道行高深,連有活佛之稱的明寂都拿他沒辦法,打也打不過,勸他棄惡從善吧人家壓根不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甚至有時候一句我覺得妖怪活得比人輕鬆就給堵回來了,赫連玉記憶裏的明寂是個得道高僧,往往幾句話便能點醒許多執迷不悟的妖怪,偏偏在楚方生麵前卻一再吃癟,最後據說還進了黑名單,連千仞山都不讓他上去,隻差寫上明寂止步了。

    這點倒是讓白韞覺得挺解氣,明寂那種軟弱到連自己都不敢正視隻知道一味逃避的人他其實不大瞧得起,而且前世赫連玉本來有一次可以拿回妖丹的機會,白靈尋了法子想從古悅身上取回東西,當然,前提是不傷及古悅性命,本來已經實施到一半,卻被多管閑事的明寂誤以為她是要傷人硬生生給阻止了,也就那麽短短半分鍾不到的時間,妖丹徹底跟古悅融合在一起,眼見就快完成的儀式被中斷,甚至還害得赫連哥哥會比以往虛弱得更快。

    白靈也因此陷入癲狂,拚了命地想要剖開白靈肚子把妖丹拿回來,如果赫連玉不出手的話,白靈就算不死也會重傷,偏偏向來不識情滋味的狐妖被古悅這個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小女生耍得團團轉,整顆心都撲在她身上,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心上人死在白靈劍下,慌忙收手,加上明寂情急之下拍過來的那一掌,本來就是用自己兩百年道行好不容易才換來取回妖丹法子的白靈直接被打回了原型,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最後連妖丹都被古悅偷偷挖出來拿去討好楚方生,結果卻跟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古悅那時候雖然說不上傾城佳人,但模樣跟以往比起來還是漂亮了許多,至少也算是中上之姿,受到那顆妖丹影響,本來還有些圓的眼睛慢慢變成狐狸眼,眼尾上翹,加上她鼓搗出來的什麽玫瑰花露,神仙水,皮膚比起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來還要白嫩幾分,渾身都帶著股馨香,加上京城裏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傳奇事跡,應該很能引起男人的好感或者征服**才對,偏偏楚方生寧願對著枚玉石發呆都不想跟她多說話,腦海裏突然冒出個有趣的念頭,說不定人楚大美人兒根本就不喜歡女人,而是偏好同性,這麽一想白韞就更覺得有意思了。

    他自己就是肆意妄為的性子,以往落在古代位麵第一件事就是去江湖上出名的邪派魔教兜一圈,小說裏麵寫的青年才俊倒是沒遇到幾個,撞上的全是些中年美大叔,或者須發皆白的老者,唯一看得過去的那個吧,身材和臉倒是合格了,可惜卻是個偏執狂瘋子,麵上溫柔癡情,背地裏卻整天變著法兒地在飯食和茶水裏給白韞下毒下蠱,生怕他什麽時候待膩了會離開自己。

    甚至還找來機關術大師造了條精巧的鎖鏈想把白韞囚禁起來,按照那人的說法就是白韞這雙眼睛隻要注視著他一個人就行了,旁人連看都不能多看一眼,白韞也越來越覺得這家夥占有欲強烈到可怕,但凡跟他接觸過的人第二天就再也見不到,說是調去了分壇,至於真實的去處,大概是被扔到後山蛇窟裏喂蛇去了,又或者直接用化屍水毀了個幹淨,比起黏糊糊扒拉著不放的類型,果然還是楚大美人兒這樣的高嶺之花更合自己口味,畢竟白韞最喜歡也最享受的就是攀折高嶺之花的過程,至於之後的事情就跟他沒什麽關係了,落在身上的那道灼熱視線方生自然也感覺到了,扭頭恰好對上雙隱約閃動著猩紅的眸子,胸腔裏蟄伏的野獸蠢蠢欲動…

    “赫連哥哥,姥姥說有事找你,讓你去落霞峰。”撲過來的是小綠,這次她沒再化成人形,反而直接停在了白韞肩頭,那雙綠豆眼睛先是在陸綾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又落到明顯不甘心的紅魅臉上,心下忍不住覺得奇怪,明明之前聽說赫連哥哥回來的消息都還滿臉興奮,怎麽突然間就變成這副模樣了,沒等她想明白,腦袋上的翎羽被輕揉兩下,熟悉的聲音落在耳畔,“姥姥有說找我什麽事嗎?”方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從那張鳥臉上看出羞澀的,偏偏他還就看出來了,心裏麵突然升起股微妙的醋意,那種想要解開封印的**也越發強烈。

    “倒是沒說具體什麽事情,不過好像跟青蘆山那幫家夥有關。”小姑娘顯然對話裏提到的人極其不滿,最後還加了個重重的冷哼,見白韞隻是笑,語氣變得更加急切起來,憤憤不平道,“赫連哥哥,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我就知道瞿蘇那家夥肯定是對你圖謀不軌,竟然還敢找上門來要人,他也不想想…”後麵幾個字臨到嘴邊又被險險咽了下去,綠蘿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眼睛裏有懊惱的神色一閃而過,恰好被白韞捕捉個正著,“瞿蘇來了?他現在在哪?”

    原主記憶裏其實也有瞿蘇這麽個人,狸貓一族的天才,也是九狸的四哥,對赫連玉可以說癡心不改,隻不過用的方法有些不恰當,比如故意透露消息給古悅,誘騙赫連玉吐出妖丹,再到後來把赫連玉的行蹤透露給明寂,愛到極端就成了自私,頗有種下地獄也要拉著對方一起的瘋狂架勢,所以白韞對他的印象不怎麽好,隻依稀記得是個模樣不輸給墨沉的美男,就是相貌要妖異那麽點,眼睛是罕見的紫瞳,配上那頭黑發,一舉一動都充滿魅力,這會突然間提起瞿蘇的名字倒讓他下意識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在皇宮密室裏見過的那條蛇,不對,準確來說應該是條蛟龍,白韞也是後來才想起來自己曾經在壁畫上見過那家夥,頭生雙角,體態如巨蟒。

    “啊?哪有什麽瞿蘇?我有說過嗎?你肯定是聽錯了…”綠蘿顯然想否認,等對上白韞視線才泄氣道,“好吧,他現在還在落霞峰,真是沒見過這麽死皮賴臉的人,哪有男子入贅的。”最後那句話隻是小聲嘟囔,入贅?白韞忍不住勾起嘴角,反正楚方生也已經到了萬窟山,以後相處的機會還多,現在更讓他覺得感興趣的還是突然間轉變性子的瞿蘇,想來應該是九狸跟對方提起了自己,白韞這一走,其他妖怪也開始動起了小心思,雖然白韞說過不讓他們傷及小孩性命,但其他的好像也沒怎麽多管,之前紅魅當著他麵威脅楚方生不是也沒被懲罰嗎?

    這樣看起來這個叫楚方生的人類在白韞心裏麵的地位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重要,不過單是憑著白韞第一次主動把人類帶到萬窟山上來這點就足夠惹眾妖嫉妒了,雖然嘴上不敢明說,甚至還得擺出副笑臉,但心裏麵卻對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地盤上的人類小孩態度不怎麽友好,厭惡,羨慕,嫉妒…各種情愫都有,唯獨沒有善意。

    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墨沉倒是笑得挺溫柔,“你叫方生對吧?如果沒事可以去最東邊的洞府找我,我那裏有很多從人間帶回來有趣的小玩意兒,喜歡什麽隨便挑。”方生又不傻,相反,因為幼年時候的遭遇和自己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可以說從小就嚐遍人情冷暖,對情緒的感知極其敏銳,自然很清楚墨沉眼睛裏暗藏著的威脅之意,至於那些所謂的小玩意,無非是想提醒他就算白韞現在留他住在萬窟山,總有一天也會把他再送回去,人類就應該好好待在人類該待的地方,而不是跑來這麽個不屬於他的地方,甚至還妄想搶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眸光閃了閃,白靈顯然也聽懂了墨沉這幾句話的言外之意,大約是見他並沒有真的要傷害到方生的意思,加上自己那點私心作祟,實在見不得赫連哥哥寵著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孩兒,更不想讓他占據自己的地位,手心裏剛凝聚起來的那團白色光團又慢慢化作細碎光點悄無聲息飄散在空氣裏,白靈微抿著唇,眸色淡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對方生喜歡不起來,嚴格意義上來說是討厭,隱約還有點羨慕和嫉妒。

    兩年以前赫連哥哥還能做到毫不猶豫地推開所有貼上來的男女,怎麽突然間就對個小孩子這麽在意了,連見麵都是經過了整整一個半月的布局,相國府座上賓和千兩黃金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都送到了他麵前,雖說妖怪對這些身外之物沒有什麽感覺,畢竟隻要掐個法訣就能變出來大堆的珠寶首飾或者隨便拿顆靈丹妙藥也能換到許多金銀,但已經在人間待了有些時日,白靈自然很清楚這些東西對普通人的價值,原本對顏琇瑩的嫉妒也轉移到方生身上,本來以為不會再見到,結果先是在青樓裏遇到,然後在皇宮裏又巧合地撞上了。

    明明九狸才是同類,於情於理都該幫著她才對,結果赫連哥哥卻讓自己保護方生,連玉靈果也毫不猶豫喂給了他,寧願自己忍受著寒毒侵噬的痛苦,有那麽瞬間,白靈恨不得直接剖開方生肚子把東西再給拿回來,但也隻是想想,知道白韞對方生興趣正濃鬱,她決計不敢隨便殺人,尤其還是當著白韞的麵,最讓白靈難以忍受的其實還是馬車裏那個親吻,即使隔著層簾子也能聽見裏麵的曖昧聲響,腦海裏輕易浮現出白韞微眯著眼睛那粒淚痣因為情動暈染成緋紅色的誘惑模樣,若有似無的香氣散發出來,像極了羽毛從心尖撩過,分明就是情動的表現。

    狐族每年都會發一次情,白韞是青丘族遺脈,自然跟尋常狐狸不同,之前在萬窟山也出現過這樣的狀況,那時候被壓倒的是墨沉,而且還沒碰到嘴唇白韞就已經冷著臉推開了對方,雖然知道隻是為了吸幾口陽氣,白靈還是有種立刻把鞭子甩到方生臉上再把他從車廂裏扔出去的衝動,深吸好幾口氣並且暗暗在心裏告訴自己赫連哥哥隻是還留他有用這才勉強把心內的惱恨壓下去,等埋了張祿山聽到白韞問方生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回萬窟山,那種恨意更是被引燃到極致,所以這會才故意視若無睹。

    紅魅本來還怕白靈又站出來打岔,這會忍不住彎起嘴角,露出個幸災樂禍的表情,有了之前被白韞逮到的教訓,她這次倒是沒再開口,隻笑容越發燦爛,襯著眉心那粒灼灼紅痣,小臉更加嫵媚,身上隱隱還透出股馥鬱香氣,有些像月季花,但味道還要更濃些,若是有人類男子在這兒,準得被她這副模樣迷得找不著北。

    沒有白靈的阻攔墨沉那隻手穩穩按在了方生肩上並且暗中使力,壓力撲麵而來,尤其是肩膀,不用看都知道這會肯定已經起了青紫的淤痕,麵前這家夥外表看起來明明隻是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病弱係美男,臉頰白得近乎透明,連眸光都溫柔和暖得像是春日裏四處飄飛的輕絮,放在外人眼裏大概會覺得墨沉脾氣夠好,被挑釁好幾次也不生氣,甚至還主動邀請對方參觀洞府。

    放在妖族這已經算是示好了,也隻有親身感受著肩頭那股使勁壓下來的重力的方生才知道,這家夥分明就是在報私仇,而且很大可能還動了手腳,從身體表麵壓根察覺不出痕跡,丹田處的力量頓時被抽取得隻剩下一丁點才勉強抵抗住那股壓力,自己身體裏有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方生也隱隱知道這力量很強大,偏偏卻不懂得該如何運用,準確來說是壓根沒辦法用,那種感覺就好像麵前明明有個裝滿奇珍異寶的儲藏室,門上卻扣著好幾道鎖,自己隻能幹看著,力量,果然隻有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才能得到那個人,這念頭愈發根深蒂固,本來在墨沉壓製下變弱的力量也陡然增強,而且強得有些離譜。

    兩個人明明是在暗自較勁,落在單純的當當眼裏卻成了相談甚歡,誤以為墨沉已經站到方生那邊,粉衣小姑娘立刻衝到兩人中間隔開視線,先是瞪著眼拽住墨沉衣袖喊了聲墨沉哥哥,然後朝方生露出一臉凶惡表情,活像是自己最喜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嘴裏兩顆尖利獠牙也暴露在空氣裏,聲音嬌軟清脆,偏偏用的是惡聲惡氣的語調,“喂你給我離墨沉哥哥遠點聽到沒有?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還有,別以為自己跟著赫連哥哥跑到萬窟山上來就能霸占赫連哥哥,赫連哥哥才不會喜歡你,他是墨沉哥哥,不對,墨沉哥哥是赫連哥哥的才對。”

    小姑娘一口一個赫連哥哥,放在現代儼然是迷妹架勢,似乎想起了什麽惹人遐想的畫麵,那張小臉突然變成了紅蘋果,淡粉的色澤從臉頰一路蔓延下去,連耳朵和脖子都蔓了點紅色,最後那句話雖然隻是很小聲的嘟囔,周圍沒幾個人聽清楚,但還是準確無誤地遞到了方生耳朵裏,果然又是墨沉,心髒驟然緊縮,那種危險感頓時愈發強烈,方生抬頭,恰好對上白衣青年明顯含著深意的淡紫色妖瞳,視線再落回那人嘴角,有個細微到不易察覺的小巧弧度,顯然他也聽到了當當最後那句話,眸色悄無聲息地暗沉幾分,比起山下那幾隻來,這人明顯更難對付,而且還是自己最討厭的妖怪,胸腔裏突然有股嗜血湧上來,視線開始恍惚,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悄然握成拳狀,指甲陷入肉裏的刺痛感總算讓方生眼前清明了點,瞳孔裏突兀映入抹綠色。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到沒有?也不知道回答我一聲,你、你竟然還敢推我?你好大的膽子,真不知道赫連哥哥到底為什麽要把你帶上來,討厭!討厭死了!”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的除了當當還能有誰,至於所謂的推其實隻是方生情急之下拿手擋住朝自己撲過來的小身子而已,不過因為事發突然,加上知道當當是妖怪,所以用的力氣稍微大了那麽點,直接讓她跌跌撞撞後退好幾步,扶住當當的是墨沉,眸色沉靜,話裏卻帶著不客氣的意味,“隻是個小姑娘而已,不用跟她這麽計較吧?”方生本來張口想道歉,那句話臨到嘴邊又變成挑釁,“小姑娘?一百歲也能叫小姑娘嗎?”

    “你倒是挺伶牙俐齒的。”墨沉靜了兩秒才揚起抹溫柔的笑,話裏顯然含著深意,雖然不像在責怪他,但方生還是很清楚地看到幾個漂亮美人兒眼睛裏閃過危險光芒,顯然這叫墨沉的在萬窟山上也挺有人氣,當然,僅限於白韞不在的時候,畢竟那個人的受歡迎程度有目共睹,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隻要是跟他有過接觸的都會很快掉進一個名為赫連玉的漩渦,然後沉淪深陷,無法自拔,這點自己早就認識到了不是嗎?隻不過在皇宮待了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就招惹上好幾個男人,先是傳聞中對幺幺癡情不改的七王爺蕭陵追在他屁股後麵討好個不停,眼睛裏的愛慕之色寫得分明,然後又是把寵妃扔在一邊不聞不問隻因為白韞要走就開始大發雷霆連暗衛都調出來的皇帝,還有那個看起來頂多十五六歲的外族少年,就差在白韞麵前搖頭擺尾了,整個人哪還有半點男兒氣概。

    這場鬧劇很快落下了帷幕,雖然言語上能威脅幾句,但別的更過分的事兒決計沒人敢做,反正以後的時間還長,說不定抓住什麽把柄能再把這個叫什麽方生的人類小孩從萬窟山趕走,所以大家也就散了,更多的則是跑去落霞峰守著,就算赫連玉不喜歡自己,那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青蘆山的家夥,還以為就這麽過了,結果幺幺卻突然回來了,本來是聽說白韞回來的消息匆匆忙忙趕回來,結果人還沒見到,反而先撞上被白靈帶著逛萬窟山的方生,然後墨沉無意間說漏了嘴讓她知道這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赫連哥哥帶上來的,會在這裏住上很長一段時間不說,而且還是跟白韞同吃同住,眼眶登時紅了,心內的嫉妒翻江倒海,壓根沒辦法保持鎮定,直接把方生給打成重傷,等白韞回來的時候壓根沒看幺幺,直接把小孩抱回了自己洞府,任憑背後的紅衣美人兒哭得稀裏嘩啦也沒回頭,幺幺事後還去找過白韞,想道歉,可惜連麵都沒見著。

    經過這一次,倒是讓原本還覺得可以背地裏偷偷使絆子或者找點小麻煩的妖怪徹底歇了心思,幺幺以前在白韞麵前也算是比較受寵的一個,惹了什麽事白韞都願意笑著替她擺平,結果這次卻因為方生遭到冷遇,這麽看起來好像白韞這回還真對這人類小孩兒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