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妖顏惑眾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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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 你這不是故意為難小老兒嗎?換成平時倒沒什麽問題, 偏偏臨近武林大會,你不信的話往盡可以往周圍看看, 我就老實告訴你吧, 現在別說是天字房,連普通客房都已經住滿了, 何況你這一開口還直接要三間,我去哪給你找啊。”

    托武林大會的福,莫永吏這幾日來看到了各式各樣的美人兒,就連傳聞中神秘至極花上千金才得以一見的仙仙姑娘都在三天前出現在客棧裏,加上跟在特穆爾小王子旁邊被叫做麗姬的那位紅裳佳人,兩人可以說各有千秋, 一個脫俗絕塵,身材和容貌完全符合男人心目中幻想的另一半,另一個身材豐睨, 明豔如嬌陽, 連說話都帶著股花香的氣息,可以說口味已經被養得很刁,至少一般的美人兒入不了眼,結果剛才進來那紅衣青年容貌竟然比林仙仙和麗姬還要更勝一籌,倒不是說他五官生得有多女氣, 而是精致到像是宮廷裏的畫師用了最昂貴的顏料一點點描繪出來,眉眼張揚肆意,加上那身紅衣, 就像團熊熊燃燒的烈焰,明知道會被灼傷還是忍不住想靠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離他近一點。

    “你在看什麽?”眼前突然罩下抹暗色陰影,莫永吏抬頭就對上雙結滿冰霜的眸子,先是惱怒,然後就成了尷尬,畢竟被抓了個正著,白靈也不說話,就那麽盯著他,氣氛一時有些尷尬,直到那頭的紅衣青年喊了聲靈兒,本來還冷冰冰的美人兒登時柔和了眉眼,跟剛才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赫連哥哥,你餓了可以先吃,不用等我的,我很快就過來。”

    以為對方總算放棄了,莫永吏下意識鬆了口氣,能訂上天字房的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能因為這小姑娘想住就騰出來三間房的,雖然模樣挺好看,但自己開門做生意,總不可能看人家漂亮就沒看人陳家二公子都隻訂到兩間房嗎?還沒等他嘴角那兩撇八字胡放下來,看起來柔弱無害的小姑娘已經砰地把東西砸在櫃台上,是把劍,這會劍刃正閃爍著鋒銳寒光,“我再問一遍,到底有沒有客房?”

    動靜並不小,但周圍的人注意力都放在紅衣公子身上,即使有那麽幾個聽見聲音的也隻是淡淡瞥一眼就移開視線,沒點本事哪敢在朱仙鎮開店,莫永吏也是這麽想的,他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名動一方的俠士,隻不過後來因為貪心想搶奪武林秘籍而誤入歧途,殺了不少無辜之人,最後被明寂大師在千佛寺裏關了整整十年,等出來時心靜已經徹底沉澱下來,也沒了追名逐利的心思,索性在朱仙鎮開了家客棧。

    這十多年來看過不少像白靈這樣臨到武林大會快開始才跑來住店的,還有人氣急敗壞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脅他把房間騰出來,識趣些的客客氣氣請出去,要實在不願意聽就直接掃地出門,當然,這會麵前站著的是個小姑娘,而且模樣生得挺好看,莫永吏還是有那麽點憐香惜玉之心的,伸手握住劍柄想推回去,“姑娘還是把這東西收起來比較好,刀劍無眼,萬一不小心割傷哪裏疼的還是你自己。”

    最後那個字話音還沒落下莫永吏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自己雖然隻用了五分力,但這姑娘外表看起來才十五六歲的模樣,何況虎口處並沒有練功磨出來的老繭,反而細嫩白皙,顯然是從小養尊處優慣了,會不會武功都還是個未知數,沒道理能跟自己的力氣抗衡才對,手心裏暗暗凝聚內力,莫永吏這次幹脆用上了七成力,結果那劍依然紋絲不動,甚至震得他虎口有些發麻。

    難不成這小姑娘武功還在自己之上?是哪個隱世高人的孫女?不會,江湖上如果出現這麽個人物,百曉生不可能漏掉的,何況光憑容貌這被叫做靈兒的姑娘就已經能排在紅顏絕色前五位了,這還是因為她身邊暫時沒有出現什麽身世顯赫的愛慕者,如果單論五官,連林仙仙都要遜色稍許,腦海裏諸多念頭閃過,莫永吏仍是有些不信邪,加上急於想驗證自己的猜想,五指一弓,化為鷹爪,徑直朝白靈肩膀拍去,這次直接用了全力,不過就快要碰到時卻被一根竹筷抵住。

    “莫掌櫃想對我妹妹做什麽?”青年勾起的嘴角帶著明顯冷意,聲音卻是極為柔軟甜膩的,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被一條美人蛇盯上了,莫永吏下意識咽了口唾沫,那隻手繼續往前伸不對,收回來好像也有些不合適,還沒等他從震驚裏抽身就聽見又一個令自己心神俱震的稱呼,“你、你怎麽會…”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後麵半句話雖然沒說出口,白韞卻懂了,那雙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來,整個人傾身壓在櫃台上,唇瓣張合,“莫掌櫃該不會忘了三十年前我們在萬窟山腳見過吧?我是…赫連玉。”

    最後三個字一出,白韞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驟然收縮的瞳孔,嘴角弧度頓時更深,所有人都以為莫永吏當年是為了追求更高的武學境界才拚了命般搶奪秘籍,甚至不惜墮入魔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就隻有當事人和擁有赫連玉記憶的白韞才知道,莫永吏壓根不是想當什麽武林盟主,而是想找人,兩人無意中在萬窟山腳下撞到過一次,莫永吏那時候正在行俠仗義,嘍囉倒是很容易就解決了,哪知道被劫的富家小姐其實是山寨二當家假扮的,一掀開轎子門就遭了暗算,眼睛上糊滿石灰粉,眼看那把彎刀正要朝自己腦袋劈過來卻被一條白綾及時卷住,然後甩開。

    直到現在,莫永吏依舊清晰記得那日的情形,從來沒有過心動滋味的少年俠士也因此一頭栽在仙女姐姐身上,那時候隻看了個模糊輪廓,加上赫連玉又是披散著長發,以至於莫永吏一直誤以為他是女子,如今被白韞這麽明明白白指出來,再仔細一看五官好像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但他心裏仍舊不死心,本能地伸手想去拽對方袖子,“你家裏可還有什麽姊妹?”這次不等白韞再開口,已經有人擋在他麵前,“掌櫃的認識赫連?”特穆爾臉上表情明顯不善,甚至右手已經按在腰間那把匕首上,似乎隻要他點頭就會毫不客氣地劃破他脖頸。

    其實這點時間已經足夠莫永吏理清楚思緒,眸光複雜地停在紅衣青年臉上,自己如今已經成了垂暮老者,麵前這人卻還跟以前一樣年輕,白韞也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視線,隻彎起嘴角笑笑,莫永吏心內一時有些複雜,被關進千佛寺的第一年自己跟瘋了似地念著赫連玉的名字,拚命想掙脫束縛出去找人,第二年還是很喜歡那個人,即使明寂大師已經告訴自己赫連玉的真實身份,說他是隻修煉了千年的狐妖,但私心裏仍舊堅信赫連玉跟別的妖怪不一樣,會救人卻不會傷人,就算真的是妖怪也是隻好妖,明寂當時臉上的神情有些複雜,開口說了句妖怪哪分什麽好壞,心思都一樣歹毒,兩人還為此打鬥過,隻不過自己落了下風,中間那幾年除去來送飯的小和尚自己再沒見過其他人,到第十年的時候實在是被關得寂寞了,撒謊說已經徹底忘掉赫連玉,這才得以從千佛寺裏出來,其實哪有那麽容易忘記,現下白韞一出現在麵前,腦海裏那些塵封的記憶立刻浮上來,大概是見他長時間不開口說話,特穆爾又冷聲重複了一遍之前那個問題,那雙眼睛裏隱隱有風暴醞釀,這副樣子很容易就讓莫永吏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如他這般瘋狂迷戀著赫連玉。

    “好了,特穆爾,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莫永吏前世幫過赫連玉,所以白韞對他還算有好感,加上隻是幫忙說句話而已,聽到白韞的聲音,本來還怒火中燒的特穆爾總算稍微冷靜下來,按在匕首上的那隻手也慢慢鬆開,好不容易才遇到心上人,而且現在身邊還沒有蕭陵蕭佑兩兄弟,以前還不知道蕭佑的心思,以為自己不在的時候赫連玉做了什麽事情不小心惹怒聖上,所以才急著派暗衛找人甚至不惜關閉城門挨家挨戶搜查,等後來傳出解散後宮的鬧劇特穆爾才陡然把那天的事情聯係在一起,哪裏是白韞的錯,分明就是蕭佑那家夥動了心,偏偏因為久居高位不懂得該怎麽示好,隻一味地想把人禁錮在自己身邊,說話也沒個輕重,以至於白韞對他的態度十分冷淡,甚至還有些厭煩,特穆爾現在無比慶幸自己沒在白韞麵前使小性子,要不然隻怕也會落得跟蕭陵一樣的下場。

    還沒等他醞釀好話語,紅裳美人兒不知道從哪又冒了出來,話頭直指白韞,“喂你誰啊?敢這麽跟…”後麵幾個字被生生咽了下去,原因無他,之前因為角度關係一直沒能看清楚長相,這會兩個人麵對麵站立,瞳孔裏清晰映出青年那張好看到挑不出絲毫瑕疵的臉來,本來質問的語氣驟然轉變為溫柔如水的詢問,“你、你叫什麽名字?”像是怕嚇到對方或者惹了他不悅,伸出去的那隻手在半空中又硬生生停住,動作裏透出股小心翼翼的味道,白韞挑眉看她一眼,有些意外,本來以為特穆爾是為了排解寂寞才帶了個美人在身邊,現在才發現這叫麗姬的眉眼還跟自己有那麽一兩分相似之處,標準的鵝蛋臉,桃花眼,眼尾上翹,既嬌豔又有那麽絲高傲,加上那身緋紅衣衫,恰好是男人們最想征服的那種類型,再說得直白點就是適合做寵姬,而且很容易讓人為了她幹出寵妾滅妻的事兒來。

    嘖,自己以前也扮演過類似替身的角色,一個被金主包養的十八線小明星,空有副好皮囊性子卻呆板木納,唯一的存在價值大概就在於他那張跟氣運之子有八分相似的臉,當然,等內裏的靈魂換成白韞周圍的人立刻將他和主角受區分開了,就算有那麽幾個依舊覺得像的,也是說主角受長得像白韞,沒過多久渣男總裁也放著心肝寶貝兒不管跟條狗似的粘在白韞後麵了,明明一開始還讓他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別癡心妄想,見白韞盯著麗姬看,特穆爾頓時緊張起來,厲聲嗬斥道,“誰準你過來的!還不趕緊退下去。”

    “我…”本來麵頰微紅的美人兒因為這話臉上血色立刻褪去大半,貝齒輕咬著下嘴唇,那雙美眸仍舊盯著白韞的方向,顯然不甘心就這麽離開,白韞倒是沒什麽感覺,畢竟癡戀他的人多了去,有些眼神比麗姬還要露骨,白靈卻已經忍不住了,先是特穆爾,然後又莫名其妙冒出個紅衣服的瘋女人來,剛見麵眼珠子就跟粘在赫連哥哥身上一樣,隻差整個人都直接貼上去,指尖悄無聲息冒出銳利指甲,隻要朝她脖頸劃道口子就能徹底殺了這人,手腕突然被抓住,等看清楚抓著自己的人是誰後白靈眼底的凶光立刻散盡,“赫連哥哥?”語氣裏帶著明顯的困惑和不解,顯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阻止自己,白韞也不多作解釋,隻淡淡扔出句話,“如果不能做到完全聽我的就回去。”

    會這麽說無非是因為白靈自作主張惹了他不悅,壓根沒有半點袒護麗姬的意思,換成其他時候白靈要對她動手恐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好歹兩個人相處了近兩百年,這幾年來又一直陪在白韞身邊,白靈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隻手順勢收回來,安安靜靜站到紅衣青年身後,麗姬也感覺到了從藍裙美人兒身上透露出來的濃鬱敵意,本來還有些不安,但見白韞竟然肯為自己說話心情頓時好起來,臉上笑容也愈發燦爛,“赫連,你是到這兒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我…”後麵幾個字還沒出口就被另一道男聲打斷,“仙仙,仙仙姑娘下來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個身穿白色廣袖留仙裙的美人兒正由旁邊拿折扇的公子哥攙扶而下,那隻手細嫩白皙,指甲上塗了豔紅丹寇,按道理來說應該顯得十分妖豔,偏偏她身上有種出塵脫俗的氣質,整個人都像朵精心雕琢而成的玉蓮花,長發及腰,看起來黑亮柔順,隻在後腦勺用絲帶小小纏了下,綴著幾顆乳白色珍珠,雖說臉上戴著麵紗,但光是露在外麵的那雙美眸就足夠讓人浮想聯翩,加上時不時的微風吹拂,淡粉的唇也因此若隱若現,看得不夠真切,卻能讓人心癢癢,像是有根羽毛在撓,見半數的目光都轉移到林仙仙身上,連白韞也在往那頭看,麗姬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麽啊,現在裝得清高,以前也不知道是誰粘著蕭陵不肯放。”

    白韞彎了彎嘴角,那雙眼睛興致盎然地瞥過去,“怎麽?你和林仙仙是舊識?”見對方總算開口跟自己說話,麗姬先是眼瞳本能地縮了一下,然後便是驚喜交加,也不管旁邊冷氣直冒的特穆爾,迫不及待點頭道,“自然是認識的,不過她現在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見麵前的美人兒微微皺眉,白韞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猜測,穿越女最愛做的不就是改造別人嗎?但還是問了句有什麽不一樣,站在樓梯中間的白衣美人兒正跟旁邊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說些什麽,偶爾微點下頭,那雙眼睛裏全是清冷之色,讓人更想把所有好東西都捧到麵前開來隻求她能一笑,麗姬收回落在那頭的眸光,“她以前偏好豔色衣服,連淡藍都不願意碰,而且隻要付得起銀子不管販夫走卒還是強盜土匪,什麽客都願意接,結果三年前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突然開始穿起白色來,還定下千金一見的規矩,譜子擺得比公主還大,偏偏男人還就吃她這套,對了,還有那支調子很奇怪的曲兒,叫什麽春江花月夜。”

    幾乎在話音剛落的同時便有股香風襲來,很淺淡的味道,像是茉莉花,不過如果聞過了現代的香水精油就會很容易發現這味道壓根不是香囊散發出來的,而是抹在手腕和脖頸處,“麗姬姐姐,好久不見了。”被她搭話的紅衣美人兒隻冷哼一聲,那雙眼睛裏滿滿的嫌惡和不耐煩,“少來套近乎,我跟你很熟嗎?”邊說話邊皺眉推了林仙仙一把,嬌蠻至極,用的力氣並不大,偏偏被推的那人趔趄著倒退兩步,最後還是有人及時扶住她才沒有丟臉地跌倒在地,白韞玩味地勾起嘴角,耍點小心機無可厚非,但像這樣拙劣到一眼便能看出來手段就有些無聊了。

    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視線太過灼熱,林仙仙這才注意到靠著櫃台站立的紅衣公子,雖然都是紅色,但白韞身上那件顏色顯然要更深些,真要形容的話就像放在血液裏足足浸泡了好幾日才拎出來,膚色很白,五官生得極為精致,尤其是那雙眼睛,瞳孔微微浮著層紅色,再仔細去看時又隻剩下墨一般的黑,腦海裏幾乎是立刻把麵前這張臉跟古悅提及過的狐妖聯係在一起,好在那名字即將脫口而出時又被險而又險地咽了回去,林仙仙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就是本能地害怕,那種撲麵而來的危險感讓她身子下意識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哄得美人兒陪他來參加這次武林大會的陳家二公子自然看不得她受委屈,伸手拽住麗姬手臂,“喂沒聽見仙仙在跟你打招呼嗎?你是啞巴了嗎?信不信我……”後麵幾個字在看清對方不輸於林仙仙的美貌後默默吞了下去,“姑娘你也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坦白來說,麵前這張臉長得還算可以,標準的劍眉,斜飛入鬢,加上深邃眼眸和挺直鼻梁,很有些風流公子的架勢,但有了白韞作為對比,加上這人不久前還因為林仙仙吼過自己,所以麗姬對他也談不上什麽好感,甚至還覺得這人有些膚淺,所以這時候隻用力拽回袖子,一副壓根不想搭理他的高傲表情。

    “大膽!你知道我們家公子是誰嗎?”這話自然不可能是陳瑞豐本人說的,這種時候站出來的一般都是家丁,也不知道陳家夥食開得太好,還是故意帶了這麽個人好襯托出主子的風流倜儻,身高大概隻有一米五,圓滾滾的,幾乎看不見腿,那張臉上也全是橫肉,油膩得不忍直視,說話時五官擠在一起,還不斷往外濺唾沫星子,眼見他越靠越近,白韞忍不住把捏在手裏的筷子扔了過去,那團球狀物體立刻彈跳起來,先是從地上把筷子撿起來,然後才捂著胳膊處中招的位置警惕地四處張望,“誰!?誰他媽敢偷襲老子?躲在暗處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就站出來跟我麵對麵地較量。”

    白韞本來就沒有要躲起來的打算,所以周圍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是他出的手,莫永吏雖然表麵上已經沉寂下來,但三十年的感情也不是說忘就能忘掉的,依舊看不得這人在自己麵前受到一丁點的氣,眼神暗了暗,枯瘦的右手飛快從算盤上撥下枚珠子,本來曲指想彈過去把那張臭嘴堵起來,整個人卻像是被點了穴一樣突然動彈不得,莫永吏下意識朝紅衣青年看過去,畢竟這客棧裏麵能做到悄無聲息阻止自己的除了之前那藍衣小姑娘就隻剩下赫連玉了,白靈現下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特穆爾身上,自然不可能是她幹的,青年那張唇生得極為好看,顏色紅豔,唇珠微凸……

    明明沒有看見唇瓣張合,聲音卻清晰地遞到了他耳邊,“這件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的,對了,房間的事情就麻煩你了,武林大會看起來好像會很熱鬧的樣子,我打算在這兒多待兩天,你應該知道我這人住不慣差的環境吧?天字房的話還勉強湊合。”最後那句話無異於要他想辦法騰出來房間,換作其他人,莫永吏恐怕早就把人給請出去了,偏偏開口的是白韞,自己壓根沒辦法拒絕他的任何請求,寧願得罪權貴也不想看到對方露出不悅神色,哪怕隻是皺下眉都感同身受,這人理所應當值得最好的,沉默兩秒莫永吏最後還是點了頭,大不了把之前預留的房間騰出來,剛想開口說自己頂多能空出來一間,白韞已經彎起嘴角,“一間也行,靈兒不在這住,反正床夠大,我和我弟弟擠一擠就行了。”

    說這話時眸光看的是楚方生坐的位置,還故意加重了床那個字,惹得黑衣青年身上冷氣更重,當然,並不是針對白韞,而是衝著特穆爾去的,時隔幾年,特穆爾隻感覺跟在白韞旁邊的青年五官輪廓有些眼熟,加上他也不想去關心除了白韞之外的任何人,所以壓根不知道麵前這個其實就是之前在皇宮裏出現過並且被白韞護著的小少年,出於情敵本能,楚方生倒是立刻把人認了出來,以前還覺得白韞本性□□,愛勾引人所以身邊才會聚那麽一大群皮相好看的男女,現下卻覺得這些人都看不順眼了,還有那個什麽小王子,好好的不待在自己部落成天跑來中原幹嘛?

    特穆爾本來想開口把這事攬到自己身上,結果才剛說出一個我字身後就有人戳了戳他肩膀,臉色有些不耐煩,等眸光一接觸到紅衣青年那張臉眸光立刻軟化下來,“不用怕,有我在這兒,他要是敢動你一根汗毛我就把他全家都抓起來。”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隻差直接把人給抱在懷裏哄了,特穆爾倒是挺願意,但白韞不願意啊,“好了,這裏沒你的事,上一邊待著去。”特穆爾還想說話,但看白韞已經露出不耐煩神色隻能冷冷瞪了麵前那人一眼,警告意味十足,本來還好奇白韞長相的矮個子男人頓時嚇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也不敢抬頭看了,甚至在紅衣青年靠近時還本能地後退了兩步,像是生怕兩個人碰到一丁半點,白韞隻感覺好笑,嘴角彎起個弧度,“喂我長得有那麽可怕嗎?抬頭。”前半句話還如同微風拂過,最後那兩個字卻陡然沉下去,讓人感覺渾身上下都像是覆了層寒霜,下巴被強製抬高,有細微的刺痛感傳來,似乎被什麽東西抵著,很尖銳,顯然不可能是手指,還沒等他看清楚抵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麽,紅衣青年已經傾身靠過來,溫熱的呼吸從側臉拂過,“剛才…是我幹的,你太吵了。”

    雖說並沒有刻意釋放魅力,但白韞本來就身帶媚骨,這一世還恰好是隻狐妖,連呼出來的氣息都帶著些微催/情效果,就算赫連玉再怎麽抗拒也還是得隔三差五找個人吸□□氣,當然,隻是肌膚接觸而已,渡氣也是先把人迷暈再偷偷吸一兩口,不像其他妖怪,享受□□的那個過程然後忍不住在高/潮的時候把人給生生吸成人幹,定力差些的人隻要跟白韞對視一眼思緒就會變得模模糊糊,很顯然,這家丁就中了招,手裏的罪證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眼睛就跟粘在他身上似的,裏麵全是擴散開去的癡迷,模樣隱隱有些癲狂,壓根聽不見對方說了些什麽,隻知道不斷點頭,這副樣子白韞反倒覺得無趣,幹脆地鬆開他,隨手把剩下那根竹筷丟到櫃台上,然後撐著下巴朝莫永吏看過去,“我想吃鴛鴦卷,莫掌櫃應該會做吧?好歹也是老朋友了,這麽個小小的要求你總不至於拒絕吧。”嘴唇蠕動幾下,身材幹瘦臉上留了道極深刀疤的中年男子點頭,眼神一時間有些複雜,“好,我給你做。”

    那道拉長的背影顯得很是滄桑,似乎藏了許多故事,其實朱仙鎮裏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無惡不作的五仙教魔女,被朝廷通緝的重犯,在大徹大悟後或者厭倦了江湖紛爭後都選擇到這個小鎮裏隱姓埋名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所以看到莫永吏好像跟白韞相識的樣子其他人也並沒感覺有多奇怪,頂多是羨慕嫉妒,這麽個醜八怪竟然也能得到美人兒的親睞,莫永吏那張臉早在二十年前就徹底毀掉了,不笑還好,笑起來眼角疤痕跟條蜈蚣似的,真真正正的能令小兒止啼,難不成這年頭美人兒都喜歡長得醜的?周圍大部分人都抱著這樣的心思,連美酒灌進嘴裏都不是滋味兒了。

    特穆爾隻瞥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視線,那雙淡褐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盯著白韞,“赫連你也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嗎?你以前應該沒來過朱仙鎮吧,改天,不對,明天我就帶你四處逛逛,這裏新鮮玩意兒很多,應該會有你喜歡的,對了,你餓了嗎?想吃什麽?蒙托,還傻站著幹什麽,趕緊去給我把跑堂找過來。”這家夥示好的方式果然還跟以前一樣笨拙,不過倒是意外地可愛,白韞忍不住笑出聲來,主動伸手扯住他袖子,“好了,我們先坐下來說話吧,別堵在門口。”兩人一走,準確來說是特穆爾一路傻笑著被白韞拖走,麗姬和白靈自然也跟了過去,留在原地的林仙仙緊緊盯著那道紅色背影,嘴裏小聲喃喃,“是他,原來古悅沒有騙我,這世上竟然真的有妖怪,還長得這麽好看。”話音極輕,離得最近的陳暉也隻聽見好看兩個字,先是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然後才點頭附和道,“他要是有個妹妹我肯定想方設法也要娶回家。”其實哪裏需要什麽妹妹,隻要白韞肯嫁哪怕頂著各種流言蜚語自己也想跟他在一起,這人天生就有這樣的魅力,讓人願意為他舍棄所有。

    菜很快就端了上來,除去白韞親自點那道由掌櫃的端到桌子上的鴛鴦卷,還有許多福緣樓的特色菜,都是特穆爾點的,早在幾個人來之前他就已經吃過了,加上這會心思全放在白韞身上,所以一直往對方碟子裏添菜,自己碗裏麵反而空蕩蕩的,不過白韞有潔癖,幾乎沒怎麽碰過,隻翻動兩下就興致缺缺地放筷子了,楚方生倒是全程都在埋頭吃飯,也不說話,白韞偶爾還逗弄他兩句,不過青年始終冷著臉,一開始白韞就介紹的楚方生是自己弟弟,特穆爾立刻拿他當小舅子看待,又是倒酒又是夾菜的,可惜都碰了壁,索性也不再熱臉貼冷屁股,反正自己要追求的是白韞,以後大不了離這小子遠遠的。

    磨磨蹭蹭吃了快一個多時辰,中途來過十幾個搭訕的,臉皮薄些的被特穆爾瞪一眼就開始不自覺地後退,也有不信邪頂著冷氣死皮賴臉湊過去的,結果屁股還沒挨著椅子就因為美人兒一句我不喜歡別人打擾我吃飯心甘情願又退回去了,甚至還在心裏麵默默罵了自己好幾遍,有了那些前車之鑒,白韞也以為不會再有人不長眼地跑來煩自己,結果停在桌旁的那道陰影卻始終沒有要動的架勢,“聽不懂嗎?我說過了,我不喜歡……”後麵的話在看清楚來人容貌時猛然頓住,“段微?你怎麽在這?”

    被喚作段微的青年大概二十來歲的樣子,很年輕,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臉色略有些蒼白,但五官生得很漂亮,雖然漂亮兩個字好像不適合用來形容男的,段微似乎天生就有這麽種氣質,以至於幾年前白韞誤把他當成姑娘家救了,如果早知道這家夥是百草門少主,而且還這麽難纏,他那時候該扭頭就走的,反正這年頭也沒有人會去劫同性的色,摸到某個不該有的地方就會乖乖撒手,何況百草門除了擅製藥,毒術也差不到哪去,至少是能自保的程度,壓根用不著自己出手那幾個土匪就會腦袋搬家。

    “門中長老讓我來給南宮莊主送藥,順便看看武林大會,不過現下遇到了阿玉,我自然是要同你一起。”看起來清清冷冷不食人間煙火的美男子張口就是那個讓白韞覺得惡俗無比的昵稱,這個世界裏隻有兩個人會叫他阿玉,一是姥姥,另一個就是麵前這家夥,不是沒想過糾正過來,偏偏隻要自己一提起,段微就用那雙幹淨得像是用雪水洗過的眼睛盯著他,白韞向來吃軟不吃硬,加上以為兩個人往後再沒什麽機會見到所以也懶得去管,誰知道現在誤打誤撞又在朱仙鎮遇到了,還沒打發走特穆爾又冒出來一個俊美青年,光是聽周圍的議論聲都知道段微的身份隻怕也不普通,楚方生身上的寒氣頓時更重,冷哼一聲,扔下句你的舊情人還真夠多的然後就頭也不回往樓上走了,特穆爾本來想攔住他,但看白韞這個當哥哥的都沒說話,自然也不好多管閑事。

    “你不是要給什麽莊主送藥嗎?去送就行了。”言外之意就是讓段微哪涼快哪待著去,反正別在自己跟前晃,結果白衣青年直接在白韞麵前半蹲下來,很貼心地替白韞把拖在地上的衣擺卷起來,“你衣服弄髒了。”完全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惹得白靈也沒了好脾氣,“赫連哥哥都說不用你跟著了,你還賴在我們身邊不走到底想幹嘛?”段微皺眉,先是拿手帕擦了擦被白靈碰到的袖口,然後才抿唇糾正道,“不是你們。”怕對方不懂立刻又補充道,“我對像你這樣無關緊要的人通通不感興趣,我隻想跟阿玉一起,你如果不願意待在這兒可以離開。”

    “你…”白靈這次是徹底被激怒了,指甲陡然伸長,眼瞳裏隱隱有猩紅閃現,不過等聽到那聲靈兒臉色立刻又柔和下來,“好了,段微,靈兒還小,你別跟她鬧。”白衣青年乖順地應了聲好,然後像是想起什麽,從袖口裏嘩啦啦倒出來一堆瓶瓶罐罐,“有美容養顏的,也有強身健體的,你喜歡什麽?隨便挑,當作見麵禮。”這話顯然是對白靈說的,小姑娘還在氣頭上,如果不是白韞看著,壓根不想搭理他,最後隻隨便挑了瓶藍色的,鬼知道裏麵裝了什麽,反正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