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請開始你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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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星河說眯一下就是眯一下, 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他又一個鯉魚打挺,給醒了。

    成功改換一個術法的興奮感還在他心中殘留,其實他清楚他這個修改修改得是十分的粗糙,或許是徒有其形,否則沈岫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來, 但是對穆星河來說能糊弄個幾天就夠了, 他也沒有時間再去細化,畢竟他現在有正事要做。

    唯恐暴露, 他給自己貼了幾層的秘法, 一邊走出房間一邊鬆動筋骨, 路過沈岫房間時忽然有個聲音悠悠地遞過來:“帶上我。”

    穆星河瑟瑟發抖,看著一個人推門而出。

    要不是眼角那顆朱紅色淚痣,穆星河幾乎都認不出那是沈岫了, 他的身形有變,麵目也十分尋常, 大概是一個隻能靠淚痣被人記住的青年。他那周身的氣息也消匿無形,連那種經常叫穆星河提心吊膽的危險感都沒有了, 如今看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修道人。

    “你說啥, 風好大我聽不見。”穆星河說。

    他的劇本裏可沒有一點關於大佬要他帶的內容, 一是大佬如此牛逼,明顯根本不用他多管閑事給他謀劃,二則是大佬或許壓根兒不需要親自進去,但瞧他扮成這個模樣, 顯然是要他也帶他混進去啊!

    這次行動對他來說難度已經不小了——他不愛顯山露水,習慣裝作弱雞,但這一回卻要硬裝作很厲害的樣子,業務真的不太熟練。

    穆星河如此悲傷,結果沈岫理都不理他,眼神都不屑多給一個。

    穆星河隻好認命,領著一個裝大頭蒜的大佬,敲響了淩遠棧的房門。

    淩遠棧最近接待了很多人,他有把握進入妖修秘府的事情被傳揚出去之後,便有許許多多的修真者找他,想要一同曆險。他的確見到一些對他們頗有助力的高手,但更多是像這樣隻有一點凝脈期修為便想來混過去的愣頭青。

    這兩人年紀看來都不大,站在前邊的少年雖然一眼看不出修為深淺,但看他真氣的交融程度也不過是凝脈期,後邊那個年長一些的看上去更為普通,應當才踏入凝脈期一兩年。

    淩遠棧心下有了判斷,先開口了:“兩位可是想一同前去妖修遺府?”

    少年點點頭,淩遠棧卻是麵有難色,客氣了一下,說道:“隻是……我們這兒人已經夠了,若再多一些,恐怕會互相拖後腿,彼此都不能全身而退。”

    “這樣啊,”少年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你們需要一個人護你們周全呢。”

    於是房裏另外兩人都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看這個頂多凝脈期的少年吹牛逼。

    ——笑話,他們這兒強人眾多,區區一個凝脈期也好在他們麵前說大話說要護他們周全?

    麵對他們的目光,少年隻是笑了笑,他抬起手來,默念法訣。

    淩遠棧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那個少年隻是施用了個術法,整個房間忽然春雷鳴動,那春雷的範圍控製得萬分精確,灌滿了房間,卻又不出房間一分。

    在這一陣一陣的春雷聲響中,淩遠棧卻忽然失了神。

    雷法在修真界通以殺傷力強悍聞名,可是這一場春雷,卻毫無殺伐之意。

    四野寂寂,春雷鳴動,黃鸝初啼,桃花始開,萬物初生。

    蓬勃生氣忽然盈滿了整個房間,滿滿都是盎然生氣,甚至連花瓶中插的一支枯枝都要重新生發,他的體內如受貫注,真氣如沐甘霖,在他體內不斷流動,又不斷壯大。

    世上竟有這樣的術法?

    淩遠棧走南闖北,術法見過不少,輔助術法、治療術法雖然不多,卻終究是有些人會修習的。就連他也會一兩手簡單的治療術法作為應急,但那些術法有些取自地載萬物之意、有些取自沐雨蘇生之意,都是取之以天地物象本身的意蘊。而這個少年的這道術法卻是反其道而行之,雷法向來悍烈粗暴,這道術法卻偏偏能取驚蟄雷鳴的一絲意蘊,衍化出一個如此生氣勃勃的術法!

    順其物意創造一個術法已然不易,提取出相反的真意衍生一個術法更是難度更是不知多少,這術法不知誰人所創,但能學到這樣的術法的人必然來曆不凡。

    須知一個術法必須理解其真意、明白其施行原理才能順利運用,這道雷法艱深非常,以他的見識都無法一眼看穿說出原理的大概,這少年如此輕鬆地用來,術法修為定是不凡。

    讓一個擁有如此術法的人加入自己的隊伍,確實是比較穩妥的做法。——隻是那少年後麵那個平凡無奇的青年卻不知如何處理,隻盼他也有一樣讓人眼前一亮的能力。

    然而少年收了春雷,動作卻沒有停,他結出了一個古怪的符印,一道有形而無色的巨大結界以他為中心張開。少年在裏邊從從容容地微笑:“諸位可以用自己最強一式來攻擊我。”

    淩遠棧與夥伴對望了一眼,對女子喚道:“若薇,你可前去一試?”

    黎若薇是一名劍修,雖是散修,無門無派,但是師承絕劍老人,劍術修為不凡,即使是淩遠棧都沒有正麵接她一劍的把握。

    黎若薇點了點頭,對少年說道:“得罪。”

    她幹幹脆脆地拔出劍來,劍一出鞘,便有一聲清越龍吟鳴響,顯然是一把好劍。她拔劍之後自己便仿佛化作了另一把利劍,帶著一身鋒利的殺意,一劍向穆星河刺去!

    淩遠棧看著卻是心中一驚,這黎若薇竟然一點手都不留!這一式是她的最強劍式,名曰劍出無回,是將自己全身的真氣係於一線,竭盡全力作出致命一擊的招式。此劍一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無法回頭!

    少年依然靜靜站著,等待這一劍——又或許是這一劍,劍出得太快,令他沒有半點準備的機會。

    但結果再一次叫淩遠棧意外。

    黎若薇的無回之劍、破竹之勢,在那個少年的結界麵前竟然受到了阻礙,她的劍意被結界阻了下來,她的所有劍勢擊在了結界之上,結界受此一擊破碎,但她的劍勢也從這裏停住了,再也連接不了上一招。

    少年似乎對結果早有意料,微笑著解釋道:“這位姑娘的劍術過人,然而這一個結界,無論多強的攻擊都能阻擋一次。”

    黎若薇向淩遠棧點了點頭,顯是已經認可了少年的實力。

    他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又慢吞吞地看了看他身後的青年一眼,說道:“這個是我……家中的長輩,也想來一探秘府,我有把握全程保住他,不拖累任何人,各位意下如何?”

    淩遠棧心中依然有些遲疑,那少年本領的確有特別之處,但是沒有人想要自己隊伍多一個累贅,少年的能力是否能為他多換一個位置?

    淩遠棧還在遲疑,那個麵貌平凡的青年忽然開口:“那處秘府主人名為梅庭雪,秘府中陣法眾多,其中有兩陣為暗水流深陣,業火焚天陣。樓內有一張祖師畫像可破任意一個陣法,但隻能使用一次。”

    分明是一些叫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語,淩遠棧卻麵色大變,他驚疑不定地看了身邊的謝蕪村一眼,看到謝蕪村也是一臉震驚,甚至麵色有些蒼白。

    他得到這個遺府的消息幾乎都依賴於謝蕪村,謝蕪村是從一本筆記上得到這個遺府的訊息,推算出其中的關竅所在,是他這一次曆險最為重要的保證。然而那個青年隻言片語中透露出他對遺府也有著相當的了解,實在叫人意外!

    而這種人,即便沒有什麽本領,他也不會放走的,畢竟若是讓他到其他人的隊伍裏去,便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淩遠棧與謝蕪村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淩遠棧麵上帶上笑意,起身迎接他們兩人:“歡迎加入我們!”

    他向兩人介紹道:“我叫淩遠棧,一介散修,蒙諸位包容,薄有聲名。凝脈期圓滿,隻需遺府的一樣法器便可突破。” 他指向身旁的男子:“謝蕪村,對機關、秘法多有研究,也是我們這裏對這個秘府最為了解的人,此次曆險都要仰仗他的經驗。”謝蕪村微微笑了笑,淩遠棧又指向抱著劍的女子:“黎若薇,絕劍老人高徒,已經突破到煉魂期,是一名高手。”女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都是高手,幸會幸會,”少年笑道,“我叫穆星河,師門隱秘,不足為外人道也。凝脈期,擅長……治療輔助術法。”

    不知為何,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上隱隱呈現出一種類似於便秘的表情。

    “在下孟青,未有師承,不學無術,平日仰仗這位後輩保護方得周全,”那個青年說,“偶得一書冊,中有此秘府之事,因而想一探究竟。”

    少年那種便秘一般的表情在他身後的人自我介紹的時候更明顯了。

    沈岫回房關上門的時候,穆星河整個人就癱了下去。

    他啪啪啪地把自己身上那幾層秘術解除下來,又把小清風決收了回去,整個人就像爛泥一樣掛在椅子上。

    沈岫竟然沒有對他這樣毫無人樣的狀態發表什麽意見,甚至連易容都沒有解除。穆星河癱在椅子上問道:“你忽然變了個人,就沒有人注意嗎?”

    沈岫竟然還回答了一下:“不會,我修改了一些人的記憶,‘我’今早已經退房離開了。”

    然而穆星河並不能因為這樣的回答而感覺到快樂,他昨晚研究了一宿,早上又瘋狂表演了一番,精神已經有點不濟,換了個姿勢趴在桌子上,悶聲道:“原來你也打算好了要跟他們混進去?”

    沈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不是你自己要去的?你是我的打手,你去我焉能不去。”

    穆星河“啊”了一聲,頓時理清了思緒。他練習秘法,被沈岫看到。沈岫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讓他原來那個身份離開,而改換一個新身份過來,同他一起混進去。想到這一層他也不知道應不應該感激沈岫這善解人意的配合了,他側頭看著沈岫,說道:“其實按照你所知道的那些,還有你那修改記憶的本事,你自己一個人混進去指揮讓他們按你的意誌行動應該比依靠我這個練氣菜雞簡單得多吧?”

    “累。”沈岫如今長得跟普通人一樣,少了那種叫人驚心動魄的美貌和危險感,但仍然一身疏離氣質,穆星河是相信他確確實實就是懶得跟人多說的。然而沈岫頓了一頓,又說:“而且比起來也很無趣。”

    雖然他沒把比起什麽來說清楚,但是穆星河已經很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就是比起自己耍心機來,看一個練氣期扮演凝脈期還要在狼群中護他周全更有趣嗎!

    “……你竟然是這樣的大佬。”

    這話他憋在心裏沒有說,他揉了揉眉心,坐起來靠著椅背,看著沈岫道:“我信你的確有原因不能出手,如今你將這件事情交給我,那我有必要聽一下你的打算。”

    他的容色端正,沒有半分平日的吊兒郎當。

    沈岫沒有立刻回答,淡淡地看著他,像是在思忖著什麽。

    沈岫最終還是緩緩道:“我們要去的妖修遺府是我的一位故人的洞府,她擅長機關陣法,時常誇耀沒有她的同意,無人可踏入她的洞府一步,多年之前,我聽聞她提起自己洞府的設置,通過這隻言片語,可以推測一些事情。她的洞府中設置了一個禁製,感應到比自己所在境界更高的術法波動便會全數焚毀。自毀對我來說雖不算什麽,但我要取一樣物事,在我得到之前,萬萬不能有半分損傷。”

    他的瞳色極黑,如同千萬載的寒潭深處,裏麵沒有一絲光:“我要梅庭雪留下來的真靈。”

    所謂真靈,在這個世界裏是與靈魂差不多的東西,又比靈魂更為純粹,甚至於說那些借屍還魂、投胎入體之類的術法,都需要用到真靈。但穆星河在沈岫眼中看到的卻是森然的殺意,比當天沈岫的劍光更冷的殺意。

    穆星河卻還能開個玩笑:“修真的人真可憐,人死了家要被一群人掠奪,連靈魂都沒辦法自己留下來。”

    沈岫的眼底沉沉如無明長夜,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穆星河一眼:“若是沒有修行,唯獨任人宰割一條路可走。求真問道,至少有可能一問天命。”

    那顆淚痣紅得如同血一樣,穆星河見過很多樣子的沈岫,倦怠的,淡漠的,戲謔的,嘲諷的,可這一刻沈岫眼眸沉寂,又有一絲什麽東西在掙紮著要蘇生,如同蠟燭要燒盡最後一點餘灰的樣子,讓他覺得這或許才是真的沈岫。

    穆星河又問了一些關於遺府的細節便離開了,很可惜的是沈岫也未曾踏足過那裏,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多。遺府的主人叫梅庭雪,多半是死了,最後一次現身是多年以前,修為即將成就金丹。其他人去那裏,多半是想要搜刮她多年的積累,而沈岫要的是她殘留的一絲真靈。

    沈岫混進去,是扮豬吃老虎,進退都隨意,而他卻隻能扯起虎皮當大象,稍微不留意暴露了就會被他人吞噬殆盡,此行凶險異常。

    穆星河坐在床上,正打算修煉幾番,久違的係統音忽然出現在他的腦中。

    【主線修正。】

    【主線任務更新:毀去梅庭雪真靈。】

    隨著這冰冷、機械的係統音的響起,無數微塵凝聚在他手中,結成了兩道符篆。

    【獲得解魄焚玉符。】

    【獲得千裏咫尺符。】

    作者有話要說:  有獎競猜:沈岫這個隨口起的化名,靈感來自何處? 提示:物品

    謝謝墨初歇的手榴彈x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