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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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二代拒絕包辦婚姻, 跳樓明誌……這他媽什麽鬼標題!信不信我叫律師告他們!”

    齊衝惡狠狠地將手機砸向陳昊空, 後者笑著接住手機, 翻了翻上麵的新聞。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首發

    “百曉生的新聞從來不都是這個風格麽?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們也沒有說錯……”

    齊衝躺在病床上,左腿高高吊起,右臂打著夾板, 臉上貼著紗布, 模樣好不淒慘。

    從酒店六樓跳下去之後, 他就變成了這副德行。齊敬天心疼孫子,再也不敢和齊衝提半個有關“戀愛”、“結婚”的字眼了。否則萬一把人逼急了, 不知道這孩子會幹出什麽傻事。

    而齊衝則從自己一時衝動犯下的錯誤中學到了重要一課, 那就是他的輕功還不足以讓他上下六樓如履平地。

    “大錯特錯!錯得離譜!”齊衝將病床護欄敲得砰砰直響,“我隻是高估了自己的輕功水平而已!你們武林高手上樓下樓飛來飛去不是很正常嗎?我隻不過想學學你們,沒想到我的輕功沒那麽好!就隻是這樣, 沒別的意思!”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陳昊空笑吟吟地安撫他這位暴躁的賢弟。

    “敷衍!”齊衝別過頭,不跟他說話了。

    “賢弟這回傷得不輕, 需得休養好長一段時間,最近就莫要到處走動了,安心躺在家裏便是。記得以後可千萬不可如此衝動。”

    “你是爺爺派來說教的嗎!”

    齊敬天自覺無顏麵對孫兒,就請了齊衝結義金蘭的大哥陳昊空前去慰問, 順便為年輕人疏導心情。齊衝看出了爺爺的苦心,但他覺得爺爺完全找錯人了。叫陳昊空來?他隻會更鬱悶好嗎!

    “你走!我要方便,叫幾個女人過來服侍我!”齊衝家裏有錢, 不愁雇不到漂亮的女護工。他成天對著一群老男人,看也看膩了,正好趁這機會洗洗眼睛。

    “賢弟是要解手嗎?”

    “對!難道你要看著我撒尿嗎?”

    陳昊空打開病房門,叫了聲“李姐、王姐”,很快,兩名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中年婦女擠進病房,用堪比擴音喇叭的宏亮嗓門喊道:“小少爺要解手?”

    齊衝麵紅耳赤。護工聲音之大,整個病區估計都聽得一清二楚。走廊上傳來幾聲竊笑。他齊衝不要麵子嗎?而且護工大姐的胳膊比他大腿都粗,這根本不是他夢想中清純可愛嬌滴滴的美少女小護士啊!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他急忙解釋自己沒有尿急。

    兩位護工大姐雙手叉腰,猶如兩尊頂天立地的巨人一般屹立在齊衝病床前,讓齊衝回想起了人類被巨人支配的恐懼。

    一位護工大姐吼道:“沒事兒!大姐活到這把年紀,什麽沒見過,你甭跟咱們害羞!”

    另一位護工大姐接著吼:“你要是尿不出來,我叫護士來給你插導尿管!”

    “不要!!!你們出去,出去!!!”齊衝哀嚎。

    陳昊空憋著笑,請護工大姐暫時離開。齊衝虛脫地躺在床上,出了一身虛汗。大姐再不走,他就隻好二次跳樓明誌了——前提是他這殘破的嬌軀還能挪到窗戶前麵。

    “我要的不是這種護工,是……是美少女!”齊衝咬牙切齒。

    “賢弟別癡心妄想了。你祖父特意吩咐過,不準年輕小姑娘來照顧你,那就隻好請老大姐、老阿姨了。還是說,你更喜歡男護工?”

    “fuck,氣得我腿疼!你扶我起來,我要撒尿!”

    “賢弟好好躺著,傷筋動骨可是大事,切莫胡亂動彈。”

    陳昊空說完從床底下拿出一個塑料尿壺:“愚兄幫你吧。”

    齊衝發出一聲直達雲霄的慘叫:“不要!!!你滾!!!我寧可尿床也不要你幫!!!”

    “賢弟為何如此見外?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怕什麽呢?”

    “當然怕你了!你對我動手動腳怎麽辦?你以前還要跟我斷袖呢!我現在不能動彈,簡直就是……就是你為刀殂我為魚肉!”

    “啊呀,那次誤會不是已經澄清了嗎?”陳昊空嗔道,“何況是賢弟先撕衣袖,害我誤解的,怎麽反倒怪到我頭上來了?”

    “普通直男#根本不會往那個方向聯想好嗎!你絕對有問題!”

    “普通直男更不會害怕另一個男人好嗎?賢弟還尿不尿了?老憋著對身體不好,況且尿床的話護工大姐就要來幫你換被褥、擦身了。還是說,你更願意讓大姐來……”

    “我尿!我尿還不行嗎!”齊衝欲哭無淚。

    陳昊空解開齊衝的褲子。齊衝緊緊閉著眼睛,連看都不敢看陳昊空一眼。他長這麽大從沒這麽丟臉過。以後他在陳昊空麵前怎麽抬得起頭?

    “你別看我,”他說,“你看著我我尿不出來。”

    “我沒看。”陳昊空說。

    “你騙我怎麽辦?”

    “賢弟看我一眼不就知道了。”

    “誰要看你!”

    齊衝努力無視陳昊空,用盡全力解決了下半身的問題。他從沒想過撒個尿還能這麽費勁。他甚至有點想哭。他身受重傷躺在醫院裏,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隻有這麽個陳昊空陪著他。陳昊空勉強也算“親人”的一個類別,畢竟是他結義大哥,但不是他想要的那種親人。

    “賢弟怎麽哭了?太用力了肌肉酸痛?”陳昊空。

    “媽的,不是,”齊衝吸了吸鼻子,“我想我爸媽。”

    “……”陳昊空默然。

    齊衝小時候生病,父母總是陪在身邊,哪怕公司再忙,他們也以兒子為優先。但是那麽好的爸爸媽媽再也回不來了。

    他別開腦袋。眼淚順著太陽穴流下去,滲進枕頭裏。

    陳昊空在他麵前彎下腰,伸手去撥他的頭發。齊衝一把打開他的手。

    “你他媽別碰我!才摸過我小丁丁就來摸我臉,惡不惡心!”

    “惡心,惡心。”陳昊空不跟病人爭論,索性就坡下驢。

    他去洗手間清洗尿壺。齊衝聽著嘩啦啦的水聲,鼻子又是一酸。他心想,世界上能跟你談笑風生的朋友有很多,能為你兩肋插刀的朋友卻很少,而能在你生病的時候給你端屎端尿的朋友就更是鳳毛麟角了。

    很多人以為齊衝出身富貴,年紀又輕,所以不知世間險惡,分不清好歹。但齊衝覺得事實並非如此。他有眼睛看,有耳朵聽,有腦思考,有心感受,他怎麽會不知道誰好誰壞?

    “喂,我說,”他望著天花板小聲說,“謝了。”

    他怕陳昊空聽不見,又加了一句:“大哥。”

    過了一會兒,洗手間裏傳出陳昊空的聲音。

    “不客氣。”

    ***

    肖雪塵昏昏沉沉地躺在沙發上。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大概是被誰扶回來的吧。他在酒席上為穀小飛擋了太多酒,喝到後來自己都意識不清了,恍恍惚惚聽見有人喊“跳樓了”什麽的,接著就被人攙起來,一路跌跌撞撞地塞進一輛車裏。

    有人往他額頭上放了一塊冰冰涼涼的東西。他摸了摸,是塊濕毛巾。

    “雪塵?你醒了?”

    肖雪塵的眼睛無法對焦,看不清麵前的人,但頭腦裏的本能告訴他,那是穀小飛。

    “我怎麽了?”他問。

    “你喝多啦!對了,你知道嗎,齊衝和他爺爺吵架,居然跳樓了,所以酒席也散了。明天咱們去看看他吧?”穀小飛在他耳邊絮絮叨叨。

    “不去。”肖雪塵沉聲說,“我哪兒也不去。”

    “好好好,你不愛去就不去。我們已經到家了,你別急,我扶你去洗個澡。”

    穀小飛將他攙起來,扶著他走向浴室。少年的身體看上去纖細,其實格外有力氣。

    “你也不準去。”

    “呃,我就去探望一下齊衝而已,他腿都摔斷了,怪可憐的。”

    穀小飛放好了一缸清水,讓肖雪塵坐在浴缸邊沿,幫他脫衣服。肖雪塵像個木偶似的呆呆坐著,浴室裏的蒸汽熏得他越發迷糊。

    “那麽我呢?”他問。

    “你什麽?”穀小飛試了試水溫,將他放進浴缸裏,其間一直護著他的腦袋,生怕他撞到頭。

    “他可憐,那麽我呢?”肖雪塵重複道。

    “你?呃,你是說你醉成這樣很可憐嗎?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酒量好一點,你就不用幫我擋酒了……別動,我幫你擦肥皂。”

    肖雪塵猛地握住他的手腕。

    “你難道看不出齊老爺子請客的目的嗎?”

    穀小飛茫然:“不是為了慶祝我們比賽出線嗎?”

    “你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什麽都看不出來!”

    體內的酒精似乎被源源不斷的蒸汽蒸至沸騰,肖雪塵隻覺得一股熱血衝上腦袋,讓他既驚又怒。

    世界上怎麽有這麽遲鈍的人!看不出他的好意就算了,連別人的歹意都看不出嗎!齊敬天那麽明顯地為齊衝和穀小飛拉紅線,那麽刻意地排斥和穀小飛關係密切的他,就連局外人都看真切了,穀小飛竟然渾然未覺!

    他如此真心的保護,這般真誠的奉獻,穀小飛難道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嗎?

    “你是不是真的傻!”肖雪塵低吼,“齊敬天是為了撮合你和齊衝才辦的這場酒宴!”

    啪。穀小飛手上的肥皂掉了,在浴室地板上轉著圈兒地滑行,最後滑進浴櫃下方。

    “撮合我和……齊衝?”他感到不可思議,“你喝多了吧?肯定是喝多了,你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你以為齊敬天為什麽總叫齊衝給你敬酒?為什麽總暗示齊衝和你套近乎?”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穀小飛自己也有點兒不確定了。

    “那我替你擋酒,齊敬天為什麽會生氣?”

    “他生氣了?”穀小飛大驚。

    肖雪塵哭笑不得。他現在理解師叔對師父求而不得的苦惱心情了。麵對這麽一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沒發瘋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不然他為什麽死灌我酒?你還不明白麽?”

    穀小飛猶猶豫豫地推測:“因為你替我擋酒,等於是壞了他的好事?”

    “還有呢?”

    “……我想不出來了。”

    肖雪塵用力一扯。嘩啦一聲,穀小飛跌進浴缸裏,一頭栽在肖雪塵的胸口。熱水從浴缸中滿溢出來,山洪般漫過地麵,滑進浴櫃下的肥皂小船似的漂了出來。

    肖雪塵緊緊抱著穀小飛,仿佛要將他的氣味銘記在心底似的,深深嗅著他的脖子。當他的嘴唇貼到皮膚上時,穀小飛打了個寒顫。

    “因為他看出來了。連他都看出來了,你還一點兒也沒覺察到嗎?”

    “什麽……?”

    穀小飛感到有點兒不妙。

    某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他下身。

    隔著氤氳的蒸汽,肖雪塵的眼睛顯得漆黑而幽邃,像漩渦,能將他一口吸進去。

    “他看出我……對你……”肖雪塵喃喃道,“你還沒看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