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趙國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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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之一字,簡單也不簡單。說它簡單隻看字也明白了幾分,三點水加一個舌,大概就是能喝水亦有飯吃,人便就能活下去。
但要說它簡單,它也並非簡單,壽傷病三字若有一字出了差錯,人也當真難活,所以很多人都自覺活著真難
對於人來說,若不管權勢,首先追求的便是一個活字了,畢竟若是自身都死了,權勢又能如何呢?可盡管如此,也少有無傷病者直言,我想活下去。
人大都是有欲望的,當處於活的位置時,想的也自然不僅僅隻是活了。
十數丈高的城牆,兩排各十個身著黝黑露煞盔甲的守城兵,數十米的馬車與人夾在一起排成一條長隊,這便到京都門前了。
時至正午,即使坐在馬車裏也感覺有些燥熱,那些下了牛車的,站在日頭下渾身更是被汗濕了個透。如芒刺在背,偏在京都門前,即使是最莽的漢子,也隻能拘謹的如小姑娘般拿著水囊向肚裏灌水。
陡的,漢子將水囊放了下來看向官道,注視著一個清瘦人影。一襲青衫布滿了煙塵,背著竹簍向京都走來,風塵仆仆像個灰人,隻露出一雙平靜的眸子。
漢子有些疑惑,這酷熱的天再不濟的人來京都也要找個牛車,不然起碼要走上數十日。更何況這種瘦弱書生,恐怕隻走上一日便也要中暑了吧。
他這般想著,便拉了拉身旁,正與他人侃侃而談的長袖青年問道:“這是那家人物,怎如此特立獨行?”
那被拉的青年瞅了一眼漢子,雖不認識卻也不惱,笑嘻嘻的道:“這你也不知道?”
“那可是咱趙國三位解元之一的荊州孟解元。”
“斯….既是解元,怎麽連一輛牛車也沒?”那壯漢吸了口氣,有些不可置信的再次打量了一番孟林。
“曆來中解元者皆是世家人才,偏這一屆,有了孟解元這個奇人,以寒門身份奪得秀才魁首。這舉人好當,解元也是那麽好做麽?”
“我趙國雖不大,可隻要中了解元,便有了進入仙門後,直接進入長生界的資格。這資格即使在大唐,也隻有數十人才能享有,怎麽可能分給一個寒門子弟?”
那長袖青年說著言語聲卻漸小,望了望守城的士兵沒有注意,才又繼續看向漢子低聲道。
“更何況太子幼子今年已加冠,同在荊州參考意在解元。若是第三、第四也罷,偏偏隻被孟林壓了一頭成了第二,如何能甘心?”
“是以,當時太子殿下便為其請求趙皇,下了一道賞賜聖旨。留孟林為荊州刺史,意圖不讓其進入仙門,李代桃僵讓第二變成第一。”
“不過這孟林倒也有意思,以資曆不夠無法造福百姓為由不肯上任,大理上不算抗旨。可稍微了解情況的人,誰不知曉這聖旨的意思,明賞不接暗示不理,得罪了趙皇這孟林如何能好下去?”
“就可恨這科考,秀才每三年於京都參與仙門選拔,中舉者有資質可直入仙門,得魁首可入長生界,本應造福我趙國萬民之事,卻被趙室一家把管。”
那長袖青年低聲快語眼光流轉四周,察覺無人注意後,言語中流露出憤恨之意。最終漠然的看了一眼孟林,無奈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而在其身旁那漢子聽了後,收回目光後心中也有些惋歎。卻隻當聽了個趣事,又拿起水囊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至於孟林會如何,會不會被趙皇找理由處死,他卻不是那麽關心。
“活下去….”
“長生…..”
官道上孟林喃喃自語,幾乎用力張嘴撕裂了嘴角的幹皮,才發出微不可察的聲音。
竹簍裏水囊中的水早已喝完,隻剩幾本被灰塵掩蓋的書。孟林看了一眼京都前排數十米的隊伍,隨著胸口前墨綠色圓珠持續傳來的溫潤,渾身力量仿佛也更多了一些,支撐無力的身體走向城門。
“站住….京都之內,衣衫不整者不許進城。”
京都門前排隊者前進的很快,當輪到孟林時該來的也便到了,兩柄長戟橫在孟林身前,黝黑的頭盔裏的雙目露出毫不掩飾嘲弄。
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說的便是這幾位守城兵了,落井下石實在是小人所擅長的,身後馬車行人隨著孟林這一停,同樣停了下來。大多冷眼旁觀,也有少部分人眼中同樣露出嘲弄,玩味的看著孟林。
“在下乃是荊州孟….”幹裂的嘴唇微張,發出嘶啞的聲音。孟林剛抬起頭,話未說完身子便被那守城的士兵狠狠一推,口中同時凶惡道:“誰知道你是誰?仙門大人降臨,衣衫不整者不許進京。”
那守城者雖是小人物卻也知道孟林身份,不敢明麵對抗,故作不知。趁孟林未說完前便已動手,更是抬出仙門之人身份威壓孟林。
數十日官道行走,孟林渾身早已無力,這一推孟林身子頓時打了個踉蹌向後跌去,撞在一輛馬車旁才逐漸站穩。
那架馬的車夫正是嘲弄看著孟林中的一人,此刻看到孟林狼狽的樣子,眼中泛起一絲譏諷,右手揚起馬鞭喝道:“那裏來的野小子,竟敢衝撞林公子車架。”
說罷,這馬鞭迅速如流星般落下。
牆倒眾人推,能鞭打一州解元是他以往根本不敢想的事情。可現在在他眼中孟林已如待宰羔羊,這種欺壓以往仰望之人的快感,讓他眼中甚至升起一絲興奮。
“啪”
鞭子入肉聲響起,響起的不是孟林痛呼,反倒是眾人的吸氣聲。馬鞭沒有抽在孟林身上,而是被孟林用手握住了那馬夫抽下的馬鞭。
這樣接住馬鞭,孟林手掌當即有幾滴鮮血飛濺,掌心馬鞭抽出的印痕鮮血淋淋讓人觸目心驚。
“我可曾招惹過你?”孟林抬頭嘶啞道,眸子平靜的盯著車夫,手中火辣辣的疼痛遠沒有羞辱的憤恨更盛。
士兵為難他他能理解,世家弟子冷眼旁觀他同樣理解,但世家子弟都冷眼旁觀這種下人又為何要出手辱他?
士兵眼中依舊有嘲弄麵露凶惡,馬夫眼中帶著一絲訝然,可卻瞬間消散成了更多的不屑。似對孟林反抗不喜,右手立刻用出一股力,打算強行拉回馬鞭。
孟林握緊了手掌,用力過大指尖甚至嵌入到了肉中,平靜的雙眸內彌漫著血絲,已清楚這些人根本不在乎他的解元身份。隱隱間一股弱小感強烈浮現在他的心中,讓他忽地....鬆開了手中的馬鞭。
見到此幕士兵哈哈大笑了起來,馬夫眼中嘲弄依舊,臉上變得洋洋得意起來,仿佛做了什麽天大的壯舉一般。
周圍人見狀失望的收回了目光,沒有了再看下去的欲望,一隻不會反抗的老虎跟一隻病狗也沒有什麽區別。
“衝撞了林公子馬車,就算沒招惹過我,打你一鞭也是輕的。”馬夫趾高氣揚得意道,隻是被孟林充滿血絲的雙目盯著,他的心裏也有些慌亂。
隻是看著孟林懦弱的樣子,他心中的惡意頓時湧上腦海,想到自己被盯得發慌,心中猛然生出一股戾氣,“這孟林雖是個解元,如今已是一條落水狗還敢頂嘴。雖說我無法耐他如何,但多抽幾鞭想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般想著馬夫心中惡氣更具,馬鞭便再次高高揚起,且不似第一次心裏對孟林解元身份還有忌憚,毫不留情的劈頭蓋臉的向孟林打去,竟是想在這京都城門所有人麵前抽他臉上!
馬夫低頭看向孟林臉上帶著獰笑,可在他對視上孟林的雙眼時,迎上的是孟林將怒壓抑在眸內極深處,隻展現在外一片平靜的眸子。
“我若不死步入仙門,侮辱仙人你必死。我若要死留在趙國做一州刺史,侮辱刺史你依然要死。”
“啪”
馬鞭狠狠的落下,聽到這句話馬夫心裏猛地一慌。手一抖鞭子落在了孟林一側,竟是….打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