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千金與一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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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在下益….州舉人….”那高傲的青年坑坑巴巴,卻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至於身旁那身穿青衫青年,臉色更是通紅,抱著拳不敢說話。
讀書人重禮,互通身份是一種禮儀,他不接便會被萬人恥笑。可接了,之前羞辱孟林是窮酸秀才的他,更會被萬人恥笑。
任誰也不會認為,舉人可以羞辱解元為村夫。若解元真為鄉野村夫,那舉人算什麽?蠻荒刁民麽?
慌忙之下,那臉色通紅的青衫者連忙拉了拉高傲的青年,兩人擠出人群,不管背後的唏噓譏諷之聲。
孟林見到兩人落荒而逃,也沒有出口譏諷,這並非做人留一線,而是他的性子如此。人若欺他,他不會束手,人若隻是辱他,他辱回去也便夠了。
除非是像馬夫那種欲要殺他之人,他不會束手待斃,若有機會自當出手!
“此詩,賣!”孟林望著周圍的人開口。
隻是此時,眾人目光不光集中在詩文上,更是在思索著之前孟林的話,荊州解元…..
一州解元得罪趙室,此事說大不大,說小同樣不小。這些同樣身為讀書人的秀才舉人,自然對此有些了解。若論常時,花上些許銀錢買上一本喜愛的詩文,也不過是一件平常之事。可在此刻趙室對孟林態度不定,已不再是買不買詩的問題。
一時之間,場麵竟又有些鴉雀無聲。
許久,就連之前曾稱讚孟林詩文的中年也隻能歎了口氣。
“此詩甚好,但更好的是書法。前兩句書寫鄉野的安靜,後三句意氣風發,全可在字中看到。此詩絕世,此文同樣絕世,隻是…..無福消受。”中年淡淡開口,略微惋惜的搖了搖頭,最終走出了人群。
在這中年走出人群後,亦有人隨著散去。他們看了一首好詩也看了一手好字,但因孟林得罪了趙室,便隻能夠看不能買。人群中尚未離去者,也無非是還在品讀,有些戀戀不舍罷了。
雖然知曉是自己暴露了身份,才會落得如此地步,但孟林心中並不後悔。此詩若被那些胸中隻有三兩墨水的人肆意玷汙,他也不做反駁,那才會讓他後悔。
正當孟林準備收起竹簍,另尋一地賣時。人群外一老者,盯著竹簍上的詩文,眼中越發明亮,忽然站出道。
“老夫酷愛詩文,隻是相比於趙國的詩文來說,老夫更愛大唐的詩。因我趙國的詩,比之大唐要差了不少,這是事實,我趙國文界雖在努力也需承認。”
“但這首詩,老夫敢妄言即使在大唐,也足以流傳百世。甚至以老夫的見解,以這首的大氣,隻在百年前的詩仙李白身上見過。”
“老夫沒有見識,不知荊州解元事跡,但對這首詩實在是喜愛。本來解元準備出賣,老夫自然該買。但此詩即使千金又如何能換?老夫隻求解元親手拓印一份,願出五十兩白銀。”
在人群外,那老者走上前,身形有些佝僂,卻掩蓋不住一股書生文氣。從布袋中拿出一錠雪花白銀,放在竹簍上。
此人,也是一位讀書人。
“多謝。”孟林點頭,抱拳施了一禮。
老者顯然是故意幫他,隻是為了自身安全說了句不知荊州解元事跡,讀書人中有此氣度者,他前世也很少見。更難得是不占他絲毫便宜,隻求他親手拓印一份,這種氣度更為不凡。
“此詩既然說賣,自然是賣的。”孟林將白銀放在懷中,將平鋪在竹簍上的詩文遞了過去。
人應當言而有信,此詩雖說從未顯露,有絕大價值。可對於他來說,眼前的五十兩白銀價值更大,且老者幫他的這份心意,誰又敢說比不上這一紙詩文?
“這。”老者欲拒,卻被孟林攔下。
老者對這詩文自是喜愛的,即使此詩不是初做,可隻要是第一次在人前顯現,便有極大價值。
他也看的出此刻孟林的落魄與處境,不說十兩就算是一兩,在無人敢買的情況下,也足以賤買此詩。但不說他不缺這些錢,以他的文人的傲骨,也不願落井下石占孟林便宜。
“願買願賣,人若言而無信,讀了聖賢書又有何用?”孟林將詩文放在老者手上,便將竹簍重新擺正。
他欣賞老者的氣度,但是無法與老者多聊,免得沾上關係。
不然以趙室氣度,說不得便會牽連到老者。
隻是老者已買下他的詩,即使說明了不知道他的事跡與趙室的恩怨,趙室又是否會信?更何況這話若不說還罷,說了豈不是更擺明了知曉?
“趙國應該不會隻因為買下一首詩,便對一品官員下手。”看了一眼老者手上寫著一的白玉扳指,孟林心裏微鬆。
背上竹簍,同樣的一襲青衫,同樣的人。在此刻卻再也沒有了人對他不屑,或許是因孟林的文采,或許是被老者的讀書人氣度感染。
人群,逐漸散開,讓出一條道路。
走回街角,同樣的路,孟林的心境卻已不同。
至少,不用為生活所需的銀錢發愁,這便應該是一件喜事。
“來咯客官,您回來了?”剛踏上客棧的台階,小二的招待聲便已響起,衝著孟林爽朗一笑,手裏的事情卻不曾放下,收拾著桌上的殘羹。
“一碗素麵,客棧的三樣特色,一樣一份。”孟林回笑道。
“客官發財了?”小二一愣,也是笑了出來。昨晚兩人聊了一會對彼此都有一些了解,且知道孟林不是不給錢的那種人,便猜出孟林應該是不知何處賺到了銀錢,有些打趣的道。
“是的,今晚若還有蔥花麵,便多加一隻烤鴨給大家助興。”孟林笑道。
小二聽著更開心了,嘴都咧了起來,連忙道一聲:“好叻,您先回樓上,稍等片刻!”
“好。”孟林應了聲,便背著竹簍回房。
今日他賺到這些錢,不須為生活發愁。但趙室一直都沒有動作,卻讓他不敢鬆懈。
整個趙國都因他仿佛風雨欲來,不敢跟他有絲毫關係,趙室又怎麽可能真的沒有動作?
昨日挑燈看書,他對仙門考核也有了些了解。
秀才的選題他自不須去再找書卷研究,唯有鬼穀、氣虛、天無三大考核要多加注意。
氣虛他不忌憚,因為自古以來,凡是成為一州解元者,至今未有一人在此落選。
而天無雖神秘,但孟林對自己也有著自信,兩世為人,即使神秘他也有把握成功。
更何況天無並無生死之危,即使嚐試失敗也沒有什麽,入不了東雲門還可以進入其他仙門。畢竟趙國雖隸屬東雲門,可在趙國之外還有仙門,未嚐不可行古人遠途求仙之事,以他解元的身份步入其他仙門,同樣可直入長生界。
唯一讓他心憂的是鬼穀。
三大考核之地,唯有此地具有生死危機,且自古以來通過者便十不存九。趙室如使計讓他入鬼穀,他是否該放棄尋找其他仙門?
若嚐試鬼穀考核,他又可否真的活下來通過?
想到這,孟林微微一怔。
他想活下去,或許說他不隻想活下去,活下去隻是他達成他心內最重要事情的基礎,所以他無法去做趙國的刺史,無法以凡人身份享一世富貴,平庸的度過一生。
但是他能活下去麽?
“鏘咚鏘、咚鏘咚鏘、咚咚隆咚鏘咚咚隆咚鏘。”
漏窗外,忽然響起了鑼鼓的聲音。
孟林望著外街,雙目猛地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