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有多凶險, 黎白隻是猜測, 楊迦卻是親身經曆，自然更清楚。

    她差點以為自己回不來了。

    楊迦並不後悔冒險, 因為她知道自己走的路本來就處處荊棘, 生機是要拚出來的。但如果因此離開黎白, 她也會萬分不舍。

    所以這一句“我很想你”，情真意切, 沒有半分誇張。

    差一點，她們就永遠無法相見了。

    這種後怕的情緒, 即便現在已經蘇醒過來，也沒有半分減少。因為楊迦知道，如果係統想要對付自己，是一件多容易的事, 隨時隨地都能做到，根本不需要讓她陷入沉眠之中。

    但是她更清楚, 無論她也好, 黎白也好，還是那千千萬萬的玩家也好, 這都是無法避免的事，遲早會發生。

    楊迦開始一邊吃東西，一邊整理自己的記憶。她整理的過程就是按照自己看到的先後順序, 畢竟係統這樣排序肯定有其道理。隻不過除了開頭那兩段之外，其他的她都隻是生硬的記住，不整理一番, 根本不可能完全了解和掌握。

    但楊迦沒有立刻就去看那些記憶，而是從頭開始。

    盡管開頭這段記憶，楊迦根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因為猜測它與現實世界有關，所以楊迦相當重視。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了解現實世界的影像。

    楊迦並不知道自己將來是否有可能親眼看到那個世界，但必要的了解不可缺少。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對現實世界一無所知，她將來要如何去幫助黎白？

    她不會去問黎白這方麵的內容，但能夠接觸到，也絕不會錯過。

    何況這裏麵還有黎白。那時候的黎白應該比現在年輕好幾歲，很可能才離開實驗室沒多久。楊迦無法經曆黎白過去的人生，這影像對她來說更是彌足珍貴。

    楊迦不知道這些記憶碎片是怎麽來的，但是它們卻能夠完整的保存在自己的記憶裏，就好像存在硬盤裏的電影，不管什麽時候打開來看，都十分清晰，絕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忘。

    她猜測這是因為自己如今的“身體”也是數據構成，所以大腦的記憶也跟硬盤的數據存儲差不多。

    這樣一來，以後不管什麽時候想看，都可以將這部分記憶拿出來回放。

    所以楊迦看了一遍之後，沒有流連，而是繼續往下，看到那部分屬於現在這個身份的記憶。

    之前楊迦一直以為，這個遊戲世界是在玩家們進入之前不久開始建立的，其他如“記憶”之類的東西，則都是虛構的。但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不過她也能理解，因為按照黎白的說法，這本來也不是一個單純的遊戲世界。更不是構建出來就算完，而是會一直往前發展的。即使是智能主腦，要同時構建那麽多條線，每一處細節都真實合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所以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像創造一個世界一樣。一開始隻是一片混沌，然後開天辟地，地水火風和陰陽二氣出現，之後逐漸衍生出天地萬物……當然，這是按照神話傳說的說法，如果按照科學的說法，就應該是星球形成。物種進化的過程。但本質都是相似的，那就是從無到有的創造。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係統隻在關鍵的時候進行“矯正”，保證大方向按照它需要——或者說設計者需要的方向進展就可以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係統不但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而且勢必可以掌握它每一點細微的走向。

    也就無怪它能夠知道那麽多，並且如此及時的出現了。

    那些在虛無空間之中所看到的碎片，才是真正珍貴的東西。從這些記憶碎片之中，她得知了太多的事情，許多之前覺得不解的事，也都有了答案。

    可以說，經過這一次的沉睡之後，她對整個遊戲的理解，已經很深了。雖然楊迦也知道，這些內容肯定不是全部，但已經足夠讓她心驚。

    不論如何，她想要走在遊戲世界前列，積累足夠強大的實力這一點，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阻礙了。

    唯一的問題是，這些信息碎片是係統給她的。

    雖然楊迦沒有證據，但她已經認定了這一點。畢竟正常而言，她就算釣取信息的時候遭受衝擊，也不可能一次性的獲得如此多如此大的信息量，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淹沒在其中，連自己的本來記憶都幾乎被衝散。

    這一次得到的信息涵蓋麵非常廣，偏偏又大都是跟她有關係的，甚至就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哪怕連現實世界也加在一起，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估計也隻有係統。

    楊迦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從前那些防備係統的想法都太可笑了，因為那時候她根本不知道這係統的強大。

    或許就像卓天陽曾信誓旦旦說過的那樣，智能主腦的強大，普通人根本無法了解。

    想到這裏，楊迦又歎了一口氣。

    其實她之所以不敢第一時間去見黎白，就是因為剛剛得知的某些內容實在是太過駭人，讓她拿不準應該怎麽辦。

    但現在冷靜下來一想，她又覺得自己這種心思也很可笑。事情進展到現在，她跟黎白，哪一個都不能脫身。既然如此，“怕連累對方”這種想法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再說，黎白的性子豈是她能左右的？這種想既看輕了黎白，也看輕了她們之間的感情。

    下定決心之後，她將剩下的食物草草吃完，便決定去見黎白了。雖然現在她的狀態的確很糟糕，非常需要休息，但若不能見到黎白，她始終無法安下心來休息。

    哪知一打開門，就發現黎白站在門口。

    楊迦心髒狂跳，她知道黎白之前有多生氣。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回來找自己了。之所以沒有敲門，不是因為黎白不好意思，隻是怕影響她休息。

    她慶幸自己此刻打開了門，若非如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怎樣一份熱烈而純粹的感情。

    楊迦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將黎白拉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然後張開雙臂抱住了黎白。

    直到此刻心才安穩下來。

    黎白沒有說話。楊迦猜測她固然在收到了消息之後因為擔心自己而出現在這裏，但氣也沒有全消。所以她沒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之類的廢話，那很有可能會讓黎白惱羞成怒。

    ——雖然楊迦很懷疑黎白是否會有這樣的情緒。

    片刻之後，她微微鬆開手，抬起頭去看黎白，“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是現在說，還是等我休息之後？”

    “先休息。”黎白毫不猶豫的道。

    楊迦眼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兵法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黎白生氣隻是因為擔心她，本來也不是什麽不可化解的情緒。她主動來找自己，可見已經沒有那麽生氣了。再等自己休息好，估計最後一點氣也就全都消了。縱使還會說她幾句，也沒什麽大礙。

    楊迦不可能跟黎白爭吵，也不願意讓黎白一個人生悶氣，這種解決辦法再好不過。

    有黎白在身邊，她幾乎是以沾到枕頭就立刻睡了過去。

    黎白這才將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雖然之前楊迦昏睡的時候，她看了不知多久，但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不需要再為楊迦擔心，黎白也放鬆下來，看了一會兒之後，困意逐漸侵襲，她在楊迦身邊躺下，側身跟她挨在一起，沒一會兒也睡著了。

    她這段時間也幾乎沒有休息過，狀態並不比楊迦好多少。

    不過黎白還是在楊迦之前醒了過來。

    等楊迦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整理好自己，麵無表情的端坐在床頭了，好像從始至終她都保持著這個動作沒有變過一般。

    楊迦不知道中間的過程，睜開眼睛，就下意識的去握黎白的手，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她的手心，這才慢慢的歎了一口氣，問，“黎白，你相信命運嗎？”

    “為什麽這麽問？”黎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楊迦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我知道要怎麽打通城市之間的障礙了，也知道羊皮卷上的那首歌謠到底記載了什麽，又預言了什麽。”

    “你之前說被係統灌輸了很多信息，就是這些？”黎白立刻問。

    她能猜到，楊迦並不意外。她點點頭，說，“不止這些，不過這些是最重要的部分。”

    楊迦的態度與眾不同，黎白想了想，並沒有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而是道，“解決問題的辦法會讓你為難，對嗎？”

    何止是為難。楊迦苦笑，“我覺得，也許我之前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在係統的掌控之中，甚至就是它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