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旁推側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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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餘競瑤眼睛閃閃的,溢著喜悅。見她這麽興奮, 沈彥欽眉頭一蹙, 有點後悔了。“算了,你還是別去了。”
“殿下!”餘競瑤甩開了錦被, 扯住沈彥欽的衣襟, 翹著唇, 顰眉正色道,“你是皇子, 說話怎麽能出爾反爾呢。”
這一副對峙的架勢把沈彥欽逗笑了,扣住了她的手,“好,帶你去。不過一路聽我安排。”這一鬆口,餘競瑤笑了,閃著明眸,“什麽時候沒聽你的。”
二月二那日,一早醒來, 沈彥欽便安排起來。花朝節,全城的男女老少都會祭花神,食花糕, 出門踏青。姑娘們更是幾人聚在一起, 結伴遊春野步。今年的花朝節, 天晴氣清,出門的人定不在少數,沈彥欽有點後悔選這麽個日子了。
擔心車馬顛簸, 他讓餘競瑤乘轎出行,慢是慢了點,但更舒服安全。隨著一聲吆喝,八個穿著寧王府統一服飾的轎夫動作熟練,穩穩當當抬起綠呢錦簾的寬轎,出了王府的轎廳,逶迤而去了。轎旁,高頭駿馬上,沈彥欽昂首挺直頸背,麵容寡淡地目視前方。
“你可讓我好等啊!”
餘競瑤還未下轎,便聽到外麵的人喚了一聲,是睿王。沈彥欽掀了轎簾,撫著餘競瑤出了轎子,由一眾人伴著,睿王迎了上來。
“你約我來的,倒是讓我等這麽久。”睿王走上前來。
沈彥欽笑語,“一會讓睿王兩球如何,算我致歉。”
“聽聽,好大的口氣,還要讓我兩球,隻怕一會這兩球你想讓還讓不出呢。”說罷,他長笑一聲,拍了拍沈彥欽的肩,續言道:“要做父親了,恭喜你啊。”
說罷,他轉向餘競瑤,餘競瑤這才低身施禮,卻被他攔了住。“家人相聚,且你有身子不必多禮了。聽舅父提起你有孕的事,但我一直脫不開身,也沒瞧瞧你。”
“哪裏,睿王不是遣人送來那麽多賀禮了嗎,表哥惦記競瑤,競瑤明白。”餘競瑤笑了笑,“今兒是寧王照顧我身子不便,所以才乘轎來的,讓睿王久等了,競瑤道歉。”
“我不過說說而已,知道他體貼表妹,我心欣慰啊!”說著,朝後瞥了一眼,隻見他身後站了一位玉麵嬌容的小姐,是他的未婚妻楚幼筠。楚幼筠挽裙而上,款款如雲出岫,立在睿王的身側,對寧王和王妃施禮。
許久不見,楚幼筠更是標致了,皓齒明眸,朱唇不點而紅,肌膚勝雪,分明都是淡淡的,卻美得驚豔。和同樣盛顏嬌豔的餘競瑤比起來,倒多了份超出年齡的雍容,讓人乍然感覺上去很熟悉,很像貴妃。許是一直養在貴妃身邊,潛移默化的吧,餘競瑤淡然掃了她幾眼,總覺得她的容貌看上去好像和貴妃都有幾分相似。
走進,餘競瑤才發現,這是個私人莊園,主人倒也是個有才情的人,一入門便一進五重前院,門屋、轎廳,宴客堂和上房後,還有一個占地進十畝的花園。園中水榭亭台,奇花異草,很是考究。駁岸犬牙交錯,曲折有致,構成水陸縈回,看來沒少下功夫啊,不過一小花園而已,造出了園林之風。
餘競瑤本就喜歡花草,流連些許,這莊園主人看了出來,卑躬上前來介紹一番。
“王妃喜歡花吧,雖是花朝節,這個季節盛開的也不過是些耐寒的木本花,好些南方的花都沒開呢。再過兩月,再過兩月王妃再來我這,便可以瞧到我這好些世間少有的花種,還有南洋暹羅的,東洋倭國的,還有西域的,隻要讓我知道,我便能把它栽進來。”
“這氣候差距這麽大,養得活嗎?”難不成這個時候就有溫室了?
“那是自然,這宅院後,倚山我造了個園林,請的是江南名家設計的,特地建了兩畝大的花房,不同隔間,營造不同氣候。我那園林裏有個土窖,燒火升溫,寒冬臘月,牡丹一樣綻放。”這莊園主人越說越興奮,五十多歲的年紀,自豪起來,豆樣的雙眼泛著光,像個孩童似的。
餘競瑤忍不住笑,還真有溫室啊。“先生可真是愛花至極啊,那我今日是有眼福了,先生能帶我瞧瞧這花房?”聽他這麽說,看來他這園林設置怕是比皇家還要豐富啊,但這一花就如此不可思議,看來這園主朱陳果然非等閑之輩呢。
這朱先生得了王妃賞識,自然喜盈於色,連連應下了。沈彥欽也點了頭,道一會他和睿王打馬球的時候,她便可以和楚家小姐一同去那園林走走。
幾人到了馬球場,寧王和睿王各領一隊人,都是自己帶來的家臣隨侍,餘競瑤這才突然想起來,往常不是睿王走到哪,就要把陸勉帶到哪的嗎?尤其是會沈彥欽時。看來如今對睿王而言,沈彥欽要比陸勉更重要了。
餘競瑤在西側的二層樓閣上觀望,這馬球場放眼望去,怎麽也要有近百畝大吧,四周盡是耕田,由此望去,很是惹眼。餘競瑤正感歎這朱陳是如何在城郊得如此大的一片土地時,楚幼筠在她身後讚了句:“寧王果然是氣宇不凡啊。”
餘競瑤怔了怔,朝著遠方望去,這才看到已整裝待發的兩隊人,緋色衣著的是睿王,玄青色的是沈彥欽。看不清容貌,但二人氣勢哪一個都不輸對方。馬上的二人,比較來看,沈彥欽確實要比睿王沉穩得多。
“他不過是性子沉著些罷了,哪裏有睿王精神。”餘競瑤應聲道。楚幼筠笑了笑,走到餘競瑤身邊,目光投向遠處,也說不清看得是哪一個。“這可不止性子的事,是骨子裏透出來,與生俱來的。睿王嗎,不過是驕傲些而已。”
她這話,讓餘競瑤很吃驚,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心思這般透徹,有著不應齡的沉穩。這莫不是也從貴妃那學來的?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呢。
“楚小姐過譽了,他比不得睿王。”
“是王妃過謙了,就你我二人,還要這麽小心翼翼嗎?不要說我,任她們也看得出啊。”楚幼筠指了指身後的婢女,笑彎了眼,看著餘競瑤道:“寧王相貌清俊,又透著銳氣,有種莫名的吸引力,一定很招女人喜歡吧。”
這可不隻是沉穩了,她膽子也不小啊。餘競瑤尷尬得搖了搖頭,頃刻間,又突然覺出了什麽,眼神錯也不錯地盯著楚幼筠。楚幼筠看著她掩口一笑,“不過比起長得俊的,女人還更喜歡有權勢的。”她是想說,比起俊朗的寧王,她更喜歡位高權重的睿王了。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如此。”餘競瑤一口否定。
“對。”楚幼筠笑容耐人尋味,“王妃就是個特例。”
這個話題就止於此,場上角逐開始,二人便帶著一對侍衛仆婢,在莊園管事的引領下去了朱家的園林。
待她二人再回來的時候,比賽也結束了,寧王輸了睿王兩球。
“三弟不會真的是讓了我兩球吧。”睿王將手中的偃月形球杖遞給了下人,結果巾帕抹了抹額角的汗,謔語道。
沈彥欽扶著餘競瑤讓她坐在閣樓前的竹凳子上,應道:“我自然是用盡全力了,不過睿王若是這樣想也可以,那可就算我賠過罪了啊。”說罷,兩人都朗聲笑了起來。餘競瑤瞧得出來,他這兩球還真的是讓出的,沈彥欽今兒這般哄睿王歡心,目的可不是在打馬球。
沒參觀園林前,餘競瑤隻是心中有個揣測,此刻,她是確定沈彥欽的心思了,於是彎眉一笑,清媚雅然。“陳先生的馬球場堪比宮中梨園的馬球場,睿王和寧王玩的很盡興吧。我和楚妹妹也很開心,乘輿轉了一個時辰,竟沒逛遍這園林,這園林的規模且不說,單單是這精妙設計便是歎為觀止。哦,對了,我在那花房暖窖裏見了一株南洋的玉葡萄,一串串爪樣的小花,紫萼藍瓣的,若不是今日一見,怕都不知這世上還有這樣一株花的存在呢。也不知陳先生是如何得來的,定是花了大價錢吧。”餘競瑤目光豔羨的投降朱陳。朱陳察覺到異常,垂頭略窘,訕笑,“這……”
“也是,這世間少有的花,怕都不是金錢能衡量的了。”餘競瑤感慨道,一股冷風吹過,馬球場樓閣前一陣寂靜。餘競瑤輕掃了睿王一眼,見他一張臉沒了方才的明朗,兩眉深攏,凝神思慮,她又將眼神移向了沈彥欽,二人對視,微不可查地默契一笑。
“可累了?”沈彥欽打斷了這沉寂,走到餘競瑤身旁,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餘競瑤點了點頭。“那我們走吧。”沈彥欽說罷,攙她起身。“睿王也一起走嗎?”
睿王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你先在正廳等我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和朱先生說。”沈彥欽應了下,帶著餘競瑤,還有楚家小姐一起回了宅院。
在正廳候了兩刻鍾,睿王便跟了上來,此刻的他一展愁容,神眼都明亮了許多,迫不及待地要啟程回城了。餘競瑤乘轎,比不得他們乘車駕馬的,於是沈彥欽讓急不可耐的睿王先行。睿王半推半就,也應下了。
怎知兩府人剛一分開,不知哪裏竄出一股流民,阻了去路。流民來勢突然,轎內的餘競瑤不知情況,隻覺得轎子猛然一顛,停了下來。隨即馬嘶鳴聲響起,聞沈彥欽大喊了一聲“睿王,小心!”
餘競瑤猛地掀開了轎簾,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地上,單手扣著肩膀的沈彥欽。
方才流民衝出,直奔睿王,驚了睿王的馬。沈彥欽為了救他,生生被馬蹄踢中了肩膀。此刻睿王正單膝跪在他的麵前,要拉他起來。餘競瑤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提著裙裾便要奔過來,卻被看向她的沈彥欽製止了,“別過來!我沒事,你……”話還沒說完,隻見餘競瑤神情大變,瞪圓了秀目,大喚了一聲,“小心!”便瞧著一個流民的身影朝睿王撲來,明晃晃的匕首直逼二人。沈彥欽想都沒想,一把推開了睿王,單手掣住了那握著凶器的手腕。僵持須臾,那人抽手再次刺來時,睿王起身一腳踢開了他,隨即侍衛們一擁而上,將他擒了住。
誰知這人剛一被擒,沒有常人的驚慌,反倒淡定自若,轉瞬又表情猙獰起來,極其痛苦。餘競瑤數著,不過三兩分鍾的時間,這男子竟七竅流血,倒地而亡。馬車上的楚幼筠嚇得尖叫不斷,睿王什麽都顧不得了,趕忙衝過去,把她攬進懷裏,柔聲撫慰著。目光卻死死地盯著剛剛被侍衛一同擒獲的十幾個流民。
“敢刺殺本王,好大的膽子!都給我押回刑部,挨個過刑審問!”
“等等。”被侍衛攙扶起的沈彥欽開口了。他一麵抬手示意餘競瑤自己沒事,讓她坐回轎子裏,一麵扶著肩膀靠近那死去的刺客。“他雖然裝扮成流民,但看得出他是受過訓練的刺客。行刺不成,便服毒自殺,這是規矩。”
雖說看出他是中毒身亡,但睿王沒多想,刺客對照著那幾個流民打量,果然除了那身衣服,哪裏都不像個飽經霜雪的流民。再詢問一番,這流民也沒人識得他。
“即便如此,和他們也脫不了幹係,竟敢衝撞本王。把他們都帶回去!”
聞言,這些流民磕頭嚎啕起來,用著餘競瑤聽不懂的方言。侍衛隻得拿刀逼迫著,將他們鎖起來,帶回城內。沈彥欽沒再說什麽,單手托著餘競瑤的胳膊讓她上轎,她沒應,碰了碰他受傷的左肩,沈彥欽疼得嘶了一聲,整個左臂都抬不起來了。
“你坐轎子吧。”餘競瑤拉著他。
“我坐轎子,那你呢?”
“我可以搭楚家小姐的馬車……或者,再去朱家借一頂,反正也沒走多遠,等一等就好了。”餘競瑤道。
“算了。”沈彥欽笑了笑,把她安置回轎中,單手扯著韁繩一躍上了馬,抬著下頜望著她道:“這點傷對你夫君還算不了什麽,走吧!”
回去的路上,那個刺客舉刀而來的情景在她腦中揮散不去。刺殺,自殺……還有他盯著沈彥欽時那凶殘的眼神,一切都那麽熟悉。這個刺客,不是衝著睿王來的,他的目標是沈彥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