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轉變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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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睿王不在,楚幼筠又去見了寧王妃。昨晚上睿王知道她悄悄去瞧了餘競瑤, 頓生怒意, 若是讓寧王知道了,拿這做文章, 自己顏麵何存。他想數落楚幼筠, 可瞧著她水嫩嬌媚的小臉, 就是張不開口,隻道了一句“別再去了。”便用行動狠狠地懲罰了他一夜。
若是如此, 還不如被他罵幾句來得好,這會楚幼筠腰酸腿疼,走到餘競瑤所在的西廂門外,她頓了住,挺了挺背,走了進來。
餘競瑤沒想到她還會來。
“嗯,昨個……”楚幼筠欲言又止,神色踟躕。“我也是想來看看你, 欠考慮了,王妃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餘競瑤點頭,“放心, 我不會說, 不為睿王也要為你。”
“那就好, 謝王妃。”楚幼筠媚然一笑,伸手把帶來的茶點推給了她。皓腕長伸,餘競瑤看見了她水豆腐似的皮膚上留著些許紅痕, 不由得抬頭打量,好似頸脖處也有。果然昨個的擔心沒錯。
餘競瑤垂目咳了幾聲,隻當沒看見。“睿王在哪?我想見他。”
“見他?”楚幼筠給她倒了杯溫茶,“不必了,聽睿王說,一會就寧王就會來迎你。”
沈彥欽找到自己了?餘競瑤不解地看著楚幼筠,楚幼筠卻抿著唇笑了,“連個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睿王若是也如寧王這般就好了,我還真是看錯他了。”
“這話何意?”餘競瑤驚問道。
她本是想問沈彥欽如何換得自己的,但楚幼筠卻理解錯了,她掩口雍然一笑,道,“王妃不必緊張,我不過感歎一句罷了。我說過,女人更喜歡有權勢的,我也不例外。”她眼神一霎間冷了下來,澄淨無波,卻從眼底向外透著一股**,對所有人的掌控。像極了一個人,貴妃。
原以為她是養在貴妃身邊受了熏染,此刻再瞧,原來這種自傲是深刻在骨子裏的,不僅神情,餘競瑤覺得連容貌都像得很。簡直就是貴妃的翻版。她此刻也能夠理解為何睿王這麽迷戀她了。
“那如果睿王敗了呢?”餘競瑤問了一句。
楚幼筠怔著想了想,浮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走了。
楚幼筠走了沒多久,侍衛推門而入,請餘競瑤去正堂,睿王在等她。她帶著霽顏跟著去了,一入門,就看見了正堂中那個挺拔熟悉的背影,青衫飄逸,似雲霧淡籠的孤峰傲嶺,清冷平寂,卻讓餘競瑤心頭一動,綿綿的暖意湧了上來。
還未靠近,她忍不住又咳了幾聲,沈彥欽聞聲回首,眼神忽地一亮,望見了妻子。他沒有任何神色波動,穩穩地走了過來,扶著她輕輕地拍了拍背,“可還好?”語調也是一樣的平和淡定。
“我沒事。”餘競瑤笑笑,握住了他的手。
“沒事就好,沒事就回吧。”
這鏗鏘肅冷峻的聲音讓餘競瑤心頭一顫,她撇頭望去,果真是晉國公。他也來了?再望望坐在堂上的睿王,泰然鎮定,但掩不住虛浮在臉上尷尬的青灰色。
“我送送舅父。”他低聲道。
晉國公冷哼,看都沒有看他,撩起衫裾邁出了正堂,沈彥欽帶著餘競瑤跟在身後。
出了睿王府,晉國公怒氣未減,待沈彥欽把妻子送上馬車,他劈頭便是一頓數落。數落他如何沒照顧好女兒,警告他步步算計但不要把家人扯上,埋怨他這麽大的事情一早才來人通知。不過終了還是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道,“快帶她回去吧。”便上了自家的車。
目送晉國公離開,沈彥欽上了馬車,霽顏退出了車簾外。他剛一坐下,還沒待妻子開口,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裏,長長地鬆了口氣,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和夢裏一樣。
“我昨晚上都沒敢睡覺,你不知道一睜眼看不到你多可怕。”沈彥欽語氣落寞如秋雨暮靄。
餘競瑤鼻子一酸,眼睛有點燙。“我知道,我也是。”
“下回不許自己出門了,連個侍衛都不帶。知道你被劫走了,這心裏像空了個洞,冷風灌著,真怕添不上了。”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水霧濛濛的眼睛一彎,笑了,把手扣在了他的胸口。“堵上,我都給你堵上,我再也不走了,哪都不去。”
沈彥欽微微展顏,捉起她的柔嫩的手輕輕咬了咬,想懲罰又舍不得。“還是怨我,我若不把他逼得那麽急,他也不會出此下策。”揉著她軟軟的手,把她攏得更緊。才一晚不見,卻像分開了幾年。不過這一晚,足夠驚心了。
“其實睿王不敢把我怎樣的。”她寬慰他。“你太緊張了。”
“窮途末路之際,什麽事做不出來。算了,不要提他了,回來就好。”
“怎麽不提了。”餘競瑤眼神憂忡,“你到底答應他什麽了?”
“不過是我手裏捏著的他的把柄罷了。”沈彥欽輕描淡寫。餘競瑤扯著他的衣袖,更憂心了,“是你要用來換琿王手裏賬本的?如此睿王不還是要把你告到皇帝那?”
沈彥欽淡笑,安慰妻子道,“不必擔心,總會有辦法的。你隻要相信你夫君就是了。”
“相信什麽?”餘競瑤是相信他的能力,可現實是與他對立的人太多了。
“相信我不會拋下你不管的。”他永遠都不想見到夢中她那個憂怨的眼神。餘競瑤哎了一聲,原來他說的是這個,她何嚐不相信過他,就是相信這個才會擔心他。“父親是怎麽回事?他怎麽來了?”
“是我找來的。”沈彥欽平靜地解釋,“應該讓他看看睿王的所為,如今為了皇位,他無所不用其極,連家人都敢動,應該讓晉國公知道。我不指望晉國公會幫我,但起碼也應該看清睿王的本質,倒何時都該給自己留個退路。”
餘競瑤明白,他是想把晉國公和睿王分開,這樣對立的就隻有睿王了,避免了他和晉國公的針鋒相對。真希望父親能夠體會到他的苦心。
她看著沈彥欽,不由得問了一句,“殿下,你不恨父親了?”沈彥欽沒應聲,一笑而過。餘競瑤朝他懷裏靠了靠,他能做到不去報複就已經是退讓了,怎還能剝奪一個人恨的權利呢。能得到今日這個結果,餘競瑤已經很滿足,很感謝他了。
“殿下,寶兒怎樣?可想娘親了?”餘競瑤好奇地望著他問。沈彥欽撇了撇嘴,捏著她的下巴道,“虧你還惦記他,他可是吃得好,睡得好呢。”瞧著妻子噙笑的唇角越來越沉,他朗聲笑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臉,把她攬回了懷裏。
小沒良心的!餘競瑤在心裏怨了一句,可還是笑了,哪個娘親不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孩子吃得好睡的香,一切安好,她就放心了。
這一個插曲解決得似乎太順利了,對餘競瑤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沈彥欽絕口不提琿王的事,但她知道他一直為此事操勞,每日早出晚歸。
二人敞開心扉後,他很少有隱瞞自己的時候,無論是朝中的事,還是越國的事,他都會告訴自己。可這次,無論她怎麽問,他都隻言“無事”,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沈彥欽什麽都沒想,隻是睿王這一劫讓他害怕了,有些事她還是不知道的好,置身事外,悠閑地做自己的王妃,和寶兒享天倫之樂,不要再為自己的事操心。
果真餘競瑤的日子悠閑起來,病養好了之後,發現自己哪裏都插不上手,便全部心思都撲在了寶兒身上,還有就是……她是真的很想再要一個女兒。
提起女兒,她想到了嫂嫂,自從哥哥被削權,哥嫂二人認真過起了養兒的生活。她忙著沈彥欽的事,也好久沒去見見他們了。這一次沈彥欽貪汙西北軍隊空餉的冤案,還是哥哥幫著翻的,不論他真心與否,這是個好的開始,自己該去說聲謝謝。
因為自己的一日假,便讓王妃被劫,這事雖不是自己的錯,但林校尉很自責,跟著王妃更上心了,寧王加了一隊人,可他自己還是要在王妃出門時寸步不離地跟著。
這氣勢到了將軍府,餘靖添嗤鼻一哼,知道沈彥欽是擔心王妃,可心裏還是擰巴著,這耀武揚威的,是炫耀給自己看的嗎?
入了將軍府,餘競瑤竟發現母親也在,她正抱著孫女,手裏捏著一隻活靈活現的紙蝴蝶逗著,嘴裏還喚著,“芊芊,芊芊”,笑得溫慈和藹,一看就知道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六個月的芊芊坐在祖母的懷裏,咧開紅櫻櫻的小唇樂著。
“芊芊”是小侄女的名字,晉國公給取的。“餘宜謙”,希冀她能謙和宜家,可不要像兩個姑姑,生下來就跋扈刁蠻。領了這名字,嫂嫂悶悶不樂好幾日,怎麽都像個男孩的名字,而且她不覺得女子厲害一點有什麽不好的,她大姑母如今不就很好嗎?如不是自己有主意,堅持己見,如今怎會是寧王妃。餘靖添拗不過,偷偷把“謙”該成了“芳草芊綿”的“芊”。
“母親也在啊。”餘競瑤朝母親福了福身,笑盈盈道。接著便伸手想要抱抱芊芊,芊芊不記得眼前的人是誰,可還是乖乖的讓姑母抱了起來,瞪著水濛濛的黑眸盯著餘競瑤。這姑娘果然生的俊,忍不住,餘競瑤在她肉肉蛋白似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這一親惹得站在娘親身邊的寶兒不樂意了,扯了餘競瑤的裙裾,奶聲奶氣“娘,娘”地叫著,眼看著一雙眼睛蓄了汪水了,晉國公夫人笑著,把他抱了起來。“娘親抱妹妹,祖母抱寶兒好不?”
雖然沒鬧,心裏還是不平衡,他小眼睛就沒離開過母親和妹妹,怨怨地撅起了小嘴。晉國公夫人拍了拍他的小臉,道,“這就氣上了,若是娘親再給你添個妹妹,你還不得整天怨啊。”
餘競瑤可不是想再給他添個妹妹,就像芊芊這樣乖巧可人的妹妹。
乳母抱著兄妹二人玩去了,餘競瑤拉著母親,問道她為何在。母親說,最近來得頻了些。餘競瑤撒嬌道,母親偏心,還是喜歡孫女多於外孫。母親卻挑著眉笑道:“你若是再有了身子,我也日日去瞧你!”
餘競瑤這才反應過來,嫂嫂這是又懷上了,怪不得一直沒瞧見她。話說哥哥這一削職倒也是件好事,有失必有得。餘競瑤笑了,拉著母親朝嫂嫂的倚蓮堂去。
“幾個月了?”她一邊走一邊問道。
晉國公夫人斂了笑,神色凝重道,“三個多月。她一直也沒言語,說這胎極是不穩,這出了三月了才敢告訴我,不過如今瞧著,也沒那麽安穩。害喜比懷芊芊時還嚴重,苦了你嫂嫂了。”
話說著,已經轉到了內室,蔣卿筠果然倚著床榻闔目歇著,臉色煞白,的確不似第一胎時紅潤。見餘競瑤來了,她微微笑了笑,要起身,忙讓晉國公夫人按了下。“和她你客氣什麽,歇著吧。”
瞧著她那虛弱的模樣,晉國公夫人歎了聲,“又吐了吧,瞧把你折騰的。”
“沒事,過去這陣就好了。”嫂嫂對這孩子還是帶著期待的,如何她都能忍。“隻要他沒事就好。”
餘競瑤握著她的手,安慰著,“不會有事的,我聽府裏的嬤嬤說,比起懷女兒,男孩最不好帶了,我帶著寶兒的時候,也是一驚一乍的,可也什麽事都沒有啊。倒了若不是經那一遭,他也不會早產的,放心。”
“競瑤說得是,我帶著她哥哥的時候,也是提心吊膽,男孩總是難養。可你瞧他,不也生龍活虎的。”晉國公夫人本是勸慰的話,倒惹得嫂嫂臉頰酡紅,幾人都不禁笑了。
三人聊了一會,餘競瑤和母親退了出去,留嫂嫂好生休息。
一出門,母親拉著餘競瑤問道,“你和寧王最近可惹了麻煩?”女兒被劫的事,晉國公沒有告訴她,她也不知道寧王和睿王之間發生了什麽。“我瞧你父親最近總是心不在焉地,有時候把自己關在書房唉聲歎氣。我問他,他也不說,最後歎了句‘孽緣啊’。我合計,這孽緣,想來想去,也隻能是你和寧王了。”
“我們好好的,母親不必擔心,父親可還說其它了?”餘競瑤問道。
母親蹙眉,想了想,很不可思議道,“前兩天,你說他請了誰來?居然是琿王。”
聽到“琿王”二子,餘競瑤的心猛然提起,父親不會又要做糊塗事吧。“他們可說了什麽。”
“說什麽,我是不知道,不過琿王一走,你父親把他喝茶的青瓷杯子給扔到了窗外,不偏不倚砸在了琿王腳邊,把琿王嚇了一跳。說他不是故意的,我才不信,他那脾氣我太清楚了。”
“許是何事沒談攏,父親的脾氣是躁了些。”餘競瑤淡淡應。父親和琿王吵起來,那就是說他沒有站在睿王那側,不管他是否要幫沈彥欽,他總歸是想開了。“聽聞陛下要給父親進爵,他都已經是國公了,再進可就是郡王,這不合禮製。再說,父親最近無功無績的,陛下怎就想到這個了。”
“聽說是睿王替你父親請的,說是開國功臣,勞苦功高。也不知這睿王打得什麽念頭,我一個婦人都覺得太張揚了。”母親歎息,無可奈何。
是睿王請的?他這是見父親有意疏遠,要生生把他和自己綁在一起啊,好深的心思。就算餘競瑤不怕沈彥欽誤解父親,她還要怕那個疑心重的皇帝心生忌憚啊。“嗯,母親回去勸著父親些,還是謹慎的好。”
晉國公夫人點頭,二人便轉了話題,去看兩個孩子了。
回到寧王府,沈彥欽剛剛從府衙歸來,今兒回的倒早。晚膳過後,餘競瑤和他講了今兒發生的事。聽聞晉國公和琿王談得不歡而散,沈彥欽唯是淡淡一笑。
“還是什麽都不想說?”餘競瑤幫他脫下外衫,瞥著他問。
沈彥欽立在原地,垂目想了想,神色潤和,說了句,“晉國公是要幫我。”妻子對他說這件事,應該就是想告訴自己這個吧。
餘競瑤確實有這個想法,不過被他一語戳中,有些不知所措。“也許吧。”說著,背對著他把衣衫掛了起來,撫了又撫,不肯回過頭來。
沈彥欽看著她的纖纖背影,一舉一動掩不住羅衫下窈窕的身姿,他走了上去,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是要幫我,昨日皇帝問他如何看待此事,他雖沒直言替我開脫,但勸下慎重。”
那就好,餘競瑤的心稍稍安了些,可沈彥欽的事,她還是憂心著。“其實我知道你什麽都不對我說,是怕我擔心。但是你知道,你不說更是讓我難耐,我總是忍不住把事往壞了想,這幾日,說臨淵履薄,一點都不為過!”
餘競瑤嬌嗔著,聳了聳肩,不想理他。他卻把她抱得更緊,笑得更歡了,偷偷在她下頜印下一吻,道,“告訴你,都告訴你,明個家裏來客,你見了就知道了。”
“誰?”餘競瑤轉身,好奇地望著他,雙眸水光瀲灩,看得人心隨波而蕩。
沈彥欽挑唇一笑,打橫抱起了她,言了句“故人”,便徑直去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