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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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被哄著,在宮裏玩得歡, 上了回家的馬車, 顛簸悠悠地,竟睡著了。餘競瑤經了這一事, 仍後怕, 抱著寶兒不撒手, 摩挲著他粉嫩的小臉,眼睛都黏在他身上, 一遍又一遍地親了再親。
沈彥欽看著心嘶嘶地疼,攬住了妻子的肩。今日寶兒要是留下了,隻怕會要了妻子的半條命,就連他自己也非得丟魂缺魄不可。如今他三口人就是個整體,把誰剝出去都有如剜心剔骨。
看著惶惶未定的妻子,沈彥欽親在她的額角,唇久久不離。“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寶兒離開我們的。”
餘競瑤點頭, 靠在了他的頸肩處,闔目深深舒了口氣,輕聲問, “殿下知道皇帝為何要留寶兒嗎?”
“他不是真的要留, ”沈彥欽臉頰貼著她的額, 解釋道,“他隻是想通過寶兒試探。”
“試探什麽?”餘競瑤突然睜開了雙眼,訝異問。
沈彥欽想了想, 低聲道:“試探我的態度。我被冤一案,晉國公沒有參與追究,他就起了疑心。可能這疑心早就有吧,總之他是擔心晉國公和我聯手。”
這點餘競瑤也隱有察覺,當初皇後以她不能生育要廢她正妃之位時,皇帝也參與了。按常理來說,這事交給皇後處理就好,他是不必出麵的,各何況他連三皇子這個兒子都不關心,會關心他的子嗣。還有陳纓鉺,皇帝居然為她特地下聖旨封為側妃,更是不可思議。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有讓陳纓鉺取代自己的意思了,為的就是不讓晉國公和沈彥欽結盟。
“這些日子,衡南王沒少和晉國公府聯係,本是暗地裏的,可晉國公不答應與他聯合,他非但不肯罷休,反倒把這事做到明麵上。如此一來,全京城都知道衡南王瞧中了晉國公,想要拉攏。皇帝更是疑心滿腹,畏忌二人。”
“這不是把父親往死路上逼嗎?”餘競瑤從沈彥欽的懷裏掙開,看著他,氣憤道。“即便父親沒有支持衡南王的心思,可衡南王這麽一次次不加掩飾地獻殷勤,皇帝怎麽可能不忌憚。他本來疑心就重,此刻心裏還不把晉國公幻想成弑主求榮的奸臣。”
沈彥欽點頭,“衡南王這步棋是逼得晉國公無路可走啊。”
衡南王這心思夠陰的,如此下去,皇帝的疑心早晚讓他對晉國公一絲信任都沒有了。到時候,晉國公要麽為求生存投靠衡南王,壯大衡南王的實力;要麽就是被皇帝削職釋兵權,皇帝沒了晉國公這個臂膀,衡南王對朝廷就更無所畏忌了。
“可是我不明白”餘競瑤不解道,“這和殿下有什麽關係呢?皇帝是怕父親聯手衡南王推舉你嗎?所以拿寶兒試探你的態度,這說不通啊。即便要疑心,也不該疑心到你身上,這滿朝文武,誰不知道父親首推睿王。父親如今對睿王是有不滿,但對外他從來都沒表現出和你更親近。”
“今兒睿王也在禦書房,許皇帝也不隻是針對我。他留寶兒是想看看寶兒對你我有多重要,用寶兒來警告我不要和晉國公走得太近,不然……”
“不然你我就見不到孩子了。”餘競瑤看著懷裏的寶兒,漠然道。
這天下還有比他心再狠的嗎?放棄了蕭氏,拋棄了沈彥欽,如今又打起了寶兒的主意。自己的親孫子都可以當做籌碼利用,他自私到頂點了。
餘競瑤心悚,這還有人性可言嗎?沈彥欽和自己攪進來就算了,寶兒這麽小,這麽無辜,他都不知道皇位是什麽,居然也逃不脫命運的掌控。
她看著香甜酣睡的兒子,夢裏還在笑,他一笑唇角就會出現一個小小酒窩。餘競瑤希望這盛著美夢的酒窩能一直伴著他。她想給兒子摘星星摘月亮,想把自己的心都掏給兒子,但這些她都做不到,她能做的就是保證他平安,不讓他受任何傷害。
餘競瑤把孩子緊緊地摟在懷裏,貼著他的小臉,眼中的愛意濃得淚水都化不開。她突然有想要逃跑的念頭,帶著兒子遠離這場紛亂的爭鬥,可她若是走了,他怎麽辦?
她看了看清冷孤寂的沈彥欽,她舍不得,自己一半心是兒子的,那一半是他的。
沈彥欽懂得她這眼神的含義,把她摟了回來,親了親,笑著道,“放心,我無論如何都會為你守住寶兒的。”他的這顆心,都是她的。
到了王府,馬車一停,寶兒小眼睛微微要睜。天晚了,擔心他醒過來不好再哄,餘競瑤抱著他直接去了內室,她今晚上要和寶兒一起睡。她陪著孩子,沈彥欽默默看了她一會就去了書房。
書房裏,程兗正站在高幾前等著他。
沈彥欽坐在椅子上,闔目向後仰,修長的手指輕輕揉著眉心,越揉,眉頭皺得越緊,心裏越是平靜不下來。
皇帝今兒的意思,若僅僅是提醒自己不要和晉國公走得太近,倒也沒什麽可愁的。問題是沈彥欽聽出了皇帝的另一層意思,他不想留晉國公了。
皇帝表麵上說的是怕晉國公反,可沈彥欽心裏比誰都清楚,他忌憚晉國公到底還是因為那個秘密。自從貴妃死後,他一直害怕這個昔日舊臣會站在自己的對立,把自己曾經的不堪道出來。更害怕沈彥欽知道越國的一切,仇恨自己,甚至報複。
沈彥欽暗笑,這個精明算計了一輩子的男人,都不知道自己一直被仇恨籠著。沒了晉國公又如何?自己早晚會把真相公之於眾。
可如今要緊的是,他不能讓餘氏一族有危險,他答應過妻子。
他若幫晉國公,兒子受威脅;他若為兒子坐視不管,餘氏一族很可能身處危難。無論幫與不幫,最後傷心都是妻子。
這道題無解。
不過在程兗看來,這道題太容易選擇了,簡直不該猶豫。自然應該保孩子,寶兒是沈彥欽的嫡子,也是他越人之後,那晉國公是什麽?是越國的仇人,手上浸著越國人的血。
兵不血刃,連心思都不用花,看著他們自己鬥,兩敗俱傷,到頭來受益的就是寧王。晉國公若是沒了,就像皇城沒了城門,不攻即破,這還用考慮嗎?
“如今形勢,有利於殿下,殿下還要猶豫嗎?”程兗望著仍闔目鎖眉的沈彥欽道。
沈彥欽深呼吸,坐直了身子,看著筆山旁的那盆玉簪花,許久不語。白皙瑩縝的手指在高幾上扣著,一聲一聲地,好似扣在程兗的心。他明白沈彥欽在猶豫什麽,必須讓他正視自己責任。
“殿下,隱忍了這麽多年,萬不能因為兒女情長功虧一簣。”
程兗話剛落,扣桌的聲音戛然而止,隻覺得一道寒光射過來,他一抬眼就遇上了沈彥欽冰冷的眼神。他心一驚,頓時脊背冒了汗。餘競瑤是他的死穴,自己就這麽魯莽地點了上去。不過想到越國的幾十萬人和蕭氏一國的仇,他不後悔。
“你再說一遍。”沈彥欽看著他,臉越來越沉,眸子裏的深邃愈加駭人。
程兗收回了目光,卻把脊背挺得筆直,耐著心驚,提高了聲調道,“我知道殿下顧忌王妃,可此刻是非輕重,殿下應該清楚。”
餘光裏,對麵的人靜止了一般,連呼吸都沒了聲音。程兗忍不住看了一眼,沈彥欽還在望著那花,隻是目光冷漠如霜。
“枷鎖……”他沉吟著,苦笑了一聲,甚是涼薄。隨即起身,看都沒看程兗一眼,走了。就在要出門的那刻,他頓了住,回首看著程兗,清冷道,“程先生放心,我知道我該做什麽;不過我的家事,也無需你來過問。”說罷,甩開衫裾,踏出房門。
程兗長長地吐了口氣。家事?他還知道自己的家是哪裏嗎?沒有餘競瑤之前,蕭氏一族包括越國人都是他的家人;有了餘競瑤,他的家人隻有兩個,女人和孩子。何時起他也貪戀這些塵俗了。
他娶餘競瑤的時候,程兗覺得他需要一個身份掩護;他體貼餘競瑤的時候,程兗覺得這是他有顆為善的心;他愛上餘競瑤的時候,程兗覺得他也需要關懷;可他如今要為餘競瑤放棄自己複仇的責任,這如何都不能容忍。
程兗想到那個笑容豔豔的王妃,他也喜歡這個處處為寧王著想的姑娘,隻可惜她是晉國公的女兒。如果一開始,發現她跟蹤沈彥欽時,沒有因為沈彥欽的心軟而手下留情,那麽此刻也沒這麽多是非牽絆了。如今都晚了,餘競瑤像顆種子在寧王的心裏生根發芽,枝繁葉茂,脈絡相通。王妃在,寧王在;王妃不在……
程兗無奈,搖了搖頭,退出了書房。
沈彥欽回了內室,餘競瑤已經陪著孩子睡著了。她側對著寶兒,一隻手臂伸開護在寶兒的頭頂,一隻手還輕輕搭在寶兒的小腿兒上。
他躺了下來,默默從身後抱住她,把她伸出去的手拉了回來。餘競瑤醒了,睡眼惺忪地回首看了一眼,含糊道,“殿下回來了。”
“嗯,累了吧。”他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鼻唇在她後頸摩挲著,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木蘭香氣。
“還好。”餘競瑤被她弄得癢,縮了縮脖子,又把寶兒的小被子提了一提,才轉過身來,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口。她剛一抬起頭,便撞進了他幽邃的深眸裏,目光殷殷。還沒來得及問,他驀地吻了下來,死死地封住了她的唇,把她想說的話生生堵了回去。
這一吻猝不及防,猛烈霸道得像似宣泄,餘競瑤的舌無力抵抗,任他攪動著,侵占,掠奪,吮吸……不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恐慌,他第一次因誤會醉酒,把自己壓在身下的時候就這樣吻她的,連唇都是一樣的冷,冷熱相接,帶著苦澀,絕望輾轉廝殺……
餘競瑤快窒息了,喘不上氣來,憋紅了臉手腳開始掙紮。無奈他來勢洶洶,扣著她的後腦把她壓在了身下,她動彈不得。心慌意亂,情急之下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血腥味登時衝浸了二人的口中,刺激味覺,讓大腦醒了過來。
沈彥欽猛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妻子正擰眉瞪著自己,紅唇腫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沈彥欽,你幹什麽!”
她心情複雜,雙眸瑩瑩含淚地盯著他。沈彥欽猛然回過神來,手肘撐在她兩側,雙手捧住她的臉,眼神惶恐地看著她,疼惜地撫著她嘴唇喃喃著,“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一時沒控製住……”
看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一股酸楚湧上心頭,她也心疼他。今兒事發生的太多,寶兒也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也害怕,自己怎就忽略了他的感受。
憐惜的目光在他臉上轉動,她伸出手捋了捋他的發絲,又摸了摸他的眉,安慰他道,“我沒事。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和我說,夫妻倆人沒有什麽不能說的,千萬不要壓在心裏,會憋壞的。你若是出了什麽事,讓我和寶兒怎麽辦?我舍不得……”
說語一落,沈彥欽心猛然一縮,一團熱氣在胸口膨脹,他壓抑不住地再次吻了上去。
這一次他放緩了節奏,似水輕柔,體貼溫情,熱唇把身下人也燃了起來。二人糾纏,用體溫給對方暖著,一直到不分彼此,血脈相通,最終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