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證據確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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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旨抄家?黃大人可有聖旨?”沈彥欽盯著黃召冷聲問道,凜凜的氣勢讓人莫名生寒。

    黃召知道寧王厲害, 不過這一刻他怕是護不了晉國公一家了。“皇帝下旨意的時候寧王也在啊, 不是給了特事特辦的權利嗎?如今晉國公死活都不肯開口……哎,您放心, 我沒用刑。”黃召補了一句, “我也隻能自己動手, 來找證據了。”

    “黃大人在禦史台這麽些年了,還分不清‘搜查’和‘抄家’嗎?”

    “抄家不也是為了搜查嗎!這樣清點更徹底, 不是嗎。”黃召諂笑道。

    沈彥欽冷哼一聲,“‘抄家’抄得是‘罪臣’的家,晉國公的罪,可到現在還沒定呢吧!”

    昨個收押晉國公時,寧王可沒像今兒這麽百般阻撓,還不是三言兩語就把晉國公勸得服帖跟著自己走了,今兒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有何隱情?可別告訴自己,這會兒他要為晉國公說理了。要麽就是他怕查。黃召朝著他身後探了探, 一眼搭見了正堂後門處,那個綽約倩影,原來是寧王妃在。他懂了。

    “‘搜查’, 是‘搜查’, 怨我, 這就莫名給晉國公定了罪了。”他一麵做作地道著歉,一麵手指輕擺,幾隊人立刻從他身後竄了出來, 朝著各個方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給人留下,奔著前堂後院去了。

    管他是‘搜查’還是‘抄家’,這會兒任誰也攔不住了。

    沈彥欽沒辦法攔,黃召不會聽自己的,他真正的幕後是皇帝,沈彥欽撼不動皇帝。

    沈彥欽知道妻子在身後,他想回頭看看,但不敢,隻是偏頭瞧了瞧她映進來的影子,纖纖的一抹,一動不動,隻有裙裳下擺無助地隨風飄著,更顯戚哀悲涼。

    沒多久,後院傳來女人和孩子的哭叫聲,餘競瑤猛地從剛剛的怔愣中醒了過來,沈彥欽瞧著地上的影子一個激靈,他驀然回首,對上了餘競瑤失望的雙眸。隨即,那雙眼睛和飄動的裙裾都不見了,她奔向了後院,沈彥欽跟了上去。

    晉國公夫人不是一個經得起事的人,這麽多年丈夫為她遮風擋雨,她早就安逸慣了,心裏撐不起這個局麵,她耐得住情緒耐不住眼淚,看著作亂的侍衛,她一口氣一口氣地往下咽,全都化作淚湧了上來。

    沛瑤見到這些人,壓抑的本性又上了來,她想破口大罵,但抱著嚇壞的芊芊喊不出來。見到了姐姐,瞪視著她,好像完全不理解姐姐怎麽忍得下。

    餘競瑤不是忍得下,是她理智勝了衝動。剛剛那一幕她不是沒看到,寧王都攔不住,自己攔得住嗎?沒人憐惜她們,她們越是鬧,禦史台的人就越是等著看笑話,完全沒有人把晉國公府放在眼裏。她隱隱覺得,這事比想象得要嚴重多了。

    她把母親勸到妹妹的的房間,讓她照顧好芊芊。母親透過窗外見那一行如盜似匪的人,也意識到了事情怕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耐住啜泣,抹著淚眼看了一眼沛瑤手中的芊芊,又看了看餘競瑤。

    “你把孩子抱去吧。也不要送到將軍府,隻怕你兄長那也吉凶未卜,在寧王府她也且得個安生。”

    聽母親要把孩子送到寧王府,沛瑤抱著芊芊退兩步,怒視著姐姐。聲音痛恨道:“把芊芊送給他,母親你糊塗了嗎?你忘了是誰把父親帶走的?你就不怕他把芊芊也交出去,芊芊我誰都不給!”

    “他不會的。”餘競瑤知道妹妹在說寧王,“有我在,我會照顧她的。”

    “照顧,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你不嫁他,我們一家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嗎?都是因為他,你就是引狼入室!”

    “餘沛瑤!”餘競瑤看著下頜高抬瞪視自己的妹妹,若不是她抱著哇哇大哭的孩子。她真想一巴掌把她扇醒,都到了什麽時候還在這胡言亂語。

    “母親,父親尚未定罪,你也不必太悲觀,我會和寧王商議此事。”她拿著巾帕給母親擦了擦淚,母親無奈,也不知該不該信寧王,歎了一聲。餘競瑤冷漠地看了一眼妹妹,囑咐“護好芊芊”,於是去找沈彥欽了。

    沈彥欽正在門外候著她。二人對視,千言萬語,捋不出從哪句話開始道來。餘競瑤櫻唇微啟,剛要開口,隻聽一隊侍衛急速奔向前堂,他二人互望了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大人,這是在後院書房搜到的。”

    一個跨劍的侍衛站在黃召麵前,雙手遞上了紙樣的東西。黃召下巴落都未曾落下,垂目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接了過來。是一封信,他正反翻看了一番,神情立刻凝了住,臉色越來越沉,迫不及待地抽出信展開。隻見方才還暗青的臉色像逢春的枯樹,臉上的皺紋都向上延展,笑痕愈見深了起來。

    “好!”他說罷,朝著趕來的寧王看了一眼,抖了抖手中的信,好似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

    這一抖,讓寧王和餘競瑤頓時驚了住!視線模糊了,她已經看不清其他,隻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趙”。這正是趙玨交給沈彥欽的那封信,讓他轉交晉國公。他明明告訴自己,他沒有交給父親的。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沈彥欽,他高聳的劍眉下,一雙眸子驟然冷了下去,清冽若寒冰似的盯著黃召,好似被人戳中的痛處,一時無言以對。餘競瑤明白了。

    “聽聞衡南王掃清江州殘餘時,查到了晉國公與高陽王相通的證據,本欲交給陛下卻被盜了,看來這是找到了。”黃召慧黠一笑,“這還多虧了寧王啊。”

    “與我何幹!”沈彥欽冷言道。

    “沒有寧王,這案子怎麽能結的這麽快。”黃召笑得含義不明,挑了挑眉,“既然要找的已經找到了,我們也不打擾了。”說罷,瞧了餘競瑤一眼,帶著幾隊人走了。

    庭院中獨留夫妻二人,沈彥欽回首,對上了餘競瑤的眼神,眸中的傷痛,茫然,憤恨,絕望,複雜得難以言表。他隻覺得這眼神很熟悉,和在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他心慌了。

    “我沒有送那信。”他開口解釋。

    經曆這麽多,她不知道該不該信他,或者她誰都不敢信了。“不管送沒送,這信在晉國公府搜出來了。”

    “是有人要陷害晉國公,當初我收到的信,寫得也不是這些。”

    她當然知道有人要陷害父親,她也猜出是誰了。她隻是不明白沈彥欽怎麽可以這麽冷靜,餘競瑤覺得丈夫清寂得像水墨,像雲霧繚繞的峰,看不清,靠不近,觸不到,也摸不透,霧越來越濃。她歎了一聲,把這口撐了一整日的氣都泄了出來。

    “希望如此吧。”事已至此,她沒力氣再糾結這些了。

    沈彥欽不怕她哭鬧怨怒,就怕她沒了情緒。心被扯著似的疼,他走上前,抱住了妻子,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累了一整日了,我們回家吧。”沈彥欽低頭看著茫然的妻子。

    餘競瑤沉默了半晌,也舉眸看著他,眼神中看不出一點內容,“殿下先回去吧,晉國公府發生這麽大的事,沒個人撐著不行,我陪陪母親和沛瑤。”

    “我陪你在這。”

    妻子搖頭,“你還是回去吧,這件事是你和禦史台一同辦的……”她哽了住,沈彥欽捏著她的胳膊問,“你不相信我?”餘競瑤還是搖頭,她說不上來,隻覺得有點混亂。“你要是真的想讓我信你,你就再幫幫父親吧。”此時此刻,她無能為力了。

    沈彥欽抱緊了妻子,在她額上深深地親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放了開,囑咐了自己隨行的一隊侍衛留下。帶著其他人回寧王府了。而此刻的寧王府,也正有人在候著他,侯他入宮麵聖。

    他一走,餘競瑤喚來了沈彥欽留下的人,讓他悄悄通知被關在門外的林校尉去查查這到底怎麽回事,再讓他遣人去將軍府看看,也去睿王府打探一番,如今她隻能靠自己了,但凡有一絲機會,她都不能放過。

    那人得令去了,她回後院安撫母親和妹妹,方才那封信像塊巨石壓著她,她甚至不敢看沛瑤,她也害怕妹妹說的話成真,沒敢提剛剛發生的事。

    “母親,父親被出事之前,寧王可遣人來過?”餘競瑤拉著母親問道。

    母親抹著淚,搖頭。“寧王沒來過,但你父親好像去找過他。”

    “什麽時候的事?”餘競瑤問道。

    “快十日了吧。隻是聽他提了句,不知道去了沒有。”母親通紅著眼睛看著餘競瑤,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聲音顫抖,啞著嗓子問道,“競瑤,你父親是不是救不了了,他出征時我心都沒有這麽慌過。你讓寧王幫幫他,還有睿王,皇帝不會不聽他兩個兒子的。”

    “你放心,我會的。我已經派人去找睿王了。”

    母親的淚不止反而越來越洶,她害怕了。晉國公的脾氣她最了解,就算留下一命又如何,他一輩子忠君為國,臨了背上這麽個罪名,隻怕他生不如死。即便她一個婦人家不懂朝政,不知道這之間的利益爭鬥,但她明白,皇帝把這件事做得這麽大,即便最後查出晉國公是被冤的,他也不會為他翻案,曆朝曆代,聽說哪個皇帝會承認自己的錯。

    這便是良弓藏走狗烹,怨也隻能怨父親離皇帝太近,鋒芒不斂,和睿王貴妃走得那麽近,必然會讓皇帝起疑心。他一早意識到這一點,沒把手伸到奪嫡之爭中便好了,如果是那樣,無論是曾經的曆史中還是如今自己經曆的這一世,他都不會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林校尉回來了,他身手不凡,悄無聲息地從園林和街頭相接的兩棵樹上翻進了晉國公府,偷偷在西廂耳房見了王妃。

    “到底怎麽回事?”餘競瑤急切問道。

    林校尉一五一十解釋道,“半月前皇帝招衡南王父子入宮,本是聽聞他聯絡晉國公許久,想探探衡南王的底,結果衡南王反把晉國公告了。言接近晉國公是為了探取晉國公和高陽王往來的證據,他道國公爺和高陽王曾密謀欲反,包括封禪時高陽王派人刺殺皇帝也是國公爺一同謀劃的,不然何故一個高陽王的侍衛輕而易舉就接近了陛下,當時的護衛將軍是餘將軍。”

    “照他這麽說,兄長也參與進去了。”餘競瑤怒從心生,諷言道。這刺殺一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分明是沈彥欽計劃的,怎就落到了父兄身上。怪不得他不做解釋,他也不敢解釋。

    林川麵色暗沉,點了點頭,“是,包括平江州的忠武將軍也是餘將軍推舉的。”

    “那是寧王舉薦的!”餘競瑤真想喊出聲來。明明就是沈彥欽的陰謀,如今全都落在了父兄的身上,她是有口莫辯。這就是天道輪回,因果報應,沈彥欽的這筆賬,還是算到了晉國公的頭上。為了沈彥欽她當然不能說出真相,可不說,害的就是晉國公一家。

    “晉國公被禦史台帶走,是寧王囑咐才沒送入大理寺。他一直沒招,不過方才聽聞已經搜出了證據,即便他不認,這謀逆的罪也逃不過了。”

    餘競瑤心都涼了,謀逆之罪,一經落實,株連九族,任誰也別想逃過。看著王妃絕望的神情,林川安慰道,“王妃放心,寧王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沒事,那我餘氏一族呢?”餘競瑤冷言道。

    二人沉默片刻,一時間房中寂靜得可怕,像有雙手扼著頸脖,呼吸不得。餘競瑤突然反應過來,問道,“兄長呢?”

    “將軍府和晉國公府的情景差不多,我遣人聯係餘將軍,但他不肯見我。”

    “為何?”餘競瑤問道,林校尉欲言又止,她明白了,哥哥定是以為這一切都是寧王所為。

    “那睿王呢?”

    “我從將軍府回來,便打著王妃的名義去見了睿王,可是……”

    “他不肯幫是不是。”餘競瑤眸中光芒暗斂,漠然問道。

    “如今都怕惹火燒身,沒人肯伸手。”林川遲疑了一下,續言道,“王妃,不管怎樣,還是相信寧王吧,他會幫你的。”

    餘競瑤緩緩點了點頭,避免被人發現,遣他離開了。

    這一天裏發生的事太多了,感覺像似做了個夢,隻是這夢還沒醒,她還得繼續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