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再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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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半年不見,承越又高挑了些。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他圓圓的眼睛, 如今開始變得狹長,清秀麵孔更像沈彥欽了。餘競瑤笑著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抱孩子的沈彥欽, 加上寶兒, 隻覺得他們三個好像一個模子刻出的。

    承越還是和往日一般守禮,餘競瑤喚他過來, 他期待地看著小侄子,直到兄長點了頭,他才高興得伸手去抱寶兒。寶兒在父親懷裏小小的一隻,到了承越懷裏壓得他一個踉蹌,好在沈彥欽手快,托住了他的背。畢竟他過了年才十歲。

    寶兒喜歡小孩子,對著小叔叔一點都不認生,支起幾顆小牙眯眼笑嘻嘻地。

    “嫂嫂, 寶兒牙真小。”承越好奇道,像白燦燦的米粒,還沾著口水。承越給他摸了一把唇邊的口水, 一點都不嫌棄。寶兒見小叔叔笑, 也跟著笑得更歡。承越忍不住道, “寶兒真好看。”

    餘競瑤微笑,道,“你第一次見寶兒的時候, 還嫌他醜呢。”

    “有嗎?”承越不好意思了,看了看嫂嫂。“長得像嫂嫂,好看。”

    承越見了嫂嫂就不願理兄長了,這孩子明顯長得像自己,他卻說像嫂嫂,真偏心。餘競瑤瞧了一眼不服氣的沈彥欽,眼神很得意。誰叫他平時對承越那麽嚴厲了。

    三人聊了一會,乳母把孩子們帶走了,餘競瑤憂心問道,“今兒為何把承越接來了,不是說要小心,盡量不讓他入城的。”

    承越也不解,瞧向兄長。沈彥欽臉色深沉,壓低了聲音平靜道,“一會隨我入宮。”

    二人怔愣,沒容他們再問,沈彥欽已經吩咐下去,侍衛車夫小婢都準備起來。

    這一路上,餘競瑤心中忐忑,她摸不清丈夫的心思,帶承越入宮,他是何打算。莫不是因為陸勉的話?他是想要以這個秘密交換出小侄子?

    “殿下三思啊,侄兒總有辦法救出來的,況且陸勉也不敢對他怎樣。可帶承越入宮,你我都知道皇帝的為人。”

    “不用擔心,即便沒有陸勉,我也不想讓承越再藏下去了。”沈彥欽安慰妻子。

    餘競瑤還是不放心,看了一眼茫然無措的承越,他心裏也一定很緊張,於是笑著握住了他的手,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

    “試一試吧。我不會讓他傷害承越的。”

    沈彥欽意決,餘競瑤不語了。方才出門前她看見寧王交給林川調兵的令牌,還遣人去了鎮遠將軍府。雖給自己鋪了後路,這一步棋走得還是太險。

    “兄長。”承越聲音低微,喚道。“我們是要去見他嗎?”

    沈彥欽看著弟弟點頭,沉默片刻,認真囑咐道,“見了他,你可知道該如何做?”

    承越想了想,點頭,“按你曾經告訴我的,要行禮,不多言。”

    弟弟眼神茫然,卻不失鎮靜,此刻沉穩得不似一個十歲的孩子。沈彥欽欣慰。其實他承受的不少於自己,因此也更懂得隱忍的重要。他們從來都是生活在夾縫中,隻有不斷地隱忍默默地掙紮才能生存下去。

    看著兄弟二人,餘競瑤莫名地心疼起來,握著承越的手更緊了。她經曆過了失去親人的痛楚,不想這些再發生在所愛人的身上。

    “如果皇帝情緒不佳,便不要再說了,機會還會有的。”餘競瑤囑咐著。

    沈彥欽含笑對妻子點頭。

    馬車顛簸,一路沉寂,每個人的心情都極其沉重。

    入了宮,還未入昭陽殿,便瞧著一位年歲不大的內臣匆匆小跑過來,滿麵積笑道,“奴才胡順見過寧王,王妃。”餘競瑤頜首,內臣胡順目光和寧王一對,立刻移到了王妃身上,弓腰垂首道,“貴妃知道寧王王妃今兒入宮,特遣奴才來請王妃一聚。”

    這話讓餘競瑤愣了住,哪裏來的貴妃?貴妃不是早就歿了嗎。她困惑地瞧瞧沈彥欽,沈彥欽淡然點了點頭,“去吧。我和承越過後去迎你。”

    餘競瑤猶豫,沈彥欽安慰她不必擔心自己。

    她不舍地跟著胡順走了,三步回首,沈彥欽還在看著她淡笑。直到出了昭陽門,再望去,兄弟二人已經登上了昭陽殿的台階。

    這一路,她忐忑更疑惑,她詢問貴妃為哪位?可是嫻妃娘娘?胡順笑著搖頭,道,“王妃去了便知了。”

    這條路她再熟悉不過了,這正是去貴妃寢殿的路,隻不過那個時候,殿堂裏還是她的姑母。如今卻不知是為何人。

    沒入偏殿等候,直接入了正堂,貴妃正坐在堂上候著她。遠遠望去,堂上一切布置未改,連香薰的味道都依然如故。熏煙嫋嫋,繚繞著坐榻上那個雍然側臥的人。她指甲撥著手爐,優雅彎唇而笑,這一切讓餘競瑤恍惚,不是她又穿越到了過去,那便是曾經的貴妃複活了。

    “王妃來了。”貴妃緩緩直身,道了一句。

    這聲音,把餘競瑤驚醒,她再定睛瞧了瞧。那杏眼細眉,白雪凝脂,點絳紅唇,嬌媚絕豔的臉龐她太熟悉了,隻是這雍然華貴的妝容又讓她覺得陌生,一時沒敢認。

    “怎地,幾日不見,王妃便不識得我了?”貴妃掩口一笑。

    婉轉鶯啼,這聲音沒錯,是睿王的未婚妻,楚幼筠。或者應該說曾經的未婚妻。

    恍惚間沒反應過來,不過她還是依禮屈身,楚幼筠賜座。瞧她的眼神,楚幼筠就知道她想問開不得口,便給了胡順一個眼神,胡順遣宮婢小宦官都退了下去,隻留他一人。

    “你一定想問這是怎麽回事吧。”楚幼筠示意胡順斟茶,餘競瑤確實需要杯茶壓壓驚。她當然想知道,想知道皇帝的兒媳怎就成了妃子了。

    “謝……貴妃。”餘競瑤開口,卻喚得別扭。楚幼筠笑了,媚態天成,語調嬌軟道,“陛下隻是口頭應了,還沒冊封,且不要喚貴妃了。”

    “這還不是早晚的事,皇帝都吩咐禮部去挑吉日了,下個月初二,半月而已。”胡順逢迎著,給楚幼筠也恭敬地遞上了茶盞。“奴才方才聽說,工部正忙著製冊寶呢,奴才可要先恭喜娘娘了。”

    “就你會說。”楚幼筠瞪了他一眼,嗔裏含笑,全然不似個新晉的妃子,倒像在宮裏摸爬滾打了多年,才占到了如今的位置。

    不過也是,在貴妃身邊生活了那麽多年,她什麽沒見過。隻是她是如何走到今日的。

    “恭喜娘娘。”餘競瑤微笑賀了一聲。楚幼筠垂目,唇角依舊掛笑。“轉來轉去,我到底還是回來了。”貴妃抿了口茶,遣胡順吩咐午膳去。

    胡順一走,她起身坐在了餘競瑤身邊,神情稍稍放鬆。“瞧你吃驚的模樣就知道寧王定是什麽都沒和你講。”她笑了笑,又回到了曾經那個在睿王府裏的楚家小姐。“我能入宮,還要感謝寧王。”

    “為何要感謝他?”

    “沒他給我創造機會,我如何能得到皇帝的青睞,抓住陛下的心啊。”楚幼筠眼神明亮,很是驕傲的模樣。餘競瑤更糊塗了。“可是睿王呢?你不是要嫁睿王的,他等了你那麽久。”

    楚幼筠依舊含笑,不過麵色冷了許多。她歎了一聲,意味深長道,“等我?在睿王府發生了什麽我不信你看不出,每日提心吊膽,他可曾真的把我放心上了。男人對我而言不過都是一樣的,我為何不擇優而棲。”

    “睿王讓你傷心了?”餘競瑤追問。

    “我為何要傷心?”楚幼筠覺得這問題好笑,“我馬上就要成為貴妃了,這偌大的後宮可還有人能和我相匹,連睿王見了我都不得不低頭,我高興還來不及,為何要傷心。”

    餘競瑤沒應,淡淡回笑,飲了口茶。讓睿王低頭,還說不是和睿王較勁。不過楚幼筠一早就言語過,女人喜歡有權勢的男人,這天下還有比皇帝更符合她心意的了嗎?無論她到底是不是因為對睿王的失望才選擇這條路,餘競瑤知道,這條路她已經踏上來了,而且她也會走得很好。她適應這種生活。

    “不管怎樣,寧王算我恩人,把我從睿王手裏解脫出來。”想到睿王日日對自己的折磨,身體加精神,她像一個禁|臠,她覺得說“解救”更合適,不過貴為皇妃,她還是要在餘競瑤麵前保留一絲尊嚴。

    說罷,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霎時間那高貴雍容又再次附身,她媚然笑了笑,語氣端雅,緩緩道,“我親人不多,日後若是得閑,王妃便入宮來,陪我聊聊天。我本就覺得與你投緣,更何況還有寧王這關係在,你萬不要和我見外。至於之前和睿王的事,便讓他過去吧,隻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可好?”

    如今再不可思議的事,餘競瑤都能坦然視之了,她含笑應了下。這是楚幼筠自己的選擇,餘競瑤又何苦攪在其中,之前的事她自然不會再提了。

    餘競瑤候著寧王,二人聊起旁的,隻是雖聊著,她的心依舊忐忑不安,還是掛念著昭陽殿裏的情況。不知沈彥欽和承越如何了,但願一切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