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水稻

    這珍珠渾圓有光澤, 確實比沈芙頭上的米粒大的碎珍珠看起來珍貴的多。

    不同於金釵，天然珍珠個頭大品相好的在古時極為珍貴，這東珠更是生長在幽雲二州的淡水珠，因為產量少光澤高而聞名，這一對珍珠花鈿就足見朱夫人的誠意。

    張氏頓時換了表情，看向朱夫人的表情也熱絡起來。

    “朱夫人實在是客氣, 您看得上我們家芙兒是她的福氣, 如果夫人有什麽需要的盡管知會一聲。”

    朱夫人眼睛暗了暗，笑道：“沈夫人這是說的哪裏話, 我隻是看芙兒麵善, 覺得有緣，夫人也看到了, 這朱家又哪裏有什麽需要要府上的呢，倒是夫人和芙兒可千萬別客氣才是。”

    張氏的指甲幾乎嵌到手心裏去, 這朱夫人雖然大方，眼前也似乎變得有些誠意，可是這股子煩人勁還是沒變，實在是可恨。

    寒暄幾句, 朱夫人便讓朱家嫡女和庶女帶著沈芙去逛逛園子，自己則跟張氏聊著一些閑話。

    一天下來，朱夫人竟真的什麽都沒有提，仿佛她真的隻是請沈芙和張氏來小聚而已。

    沈芙和張氏開始還留有戒心，幾次下來，也慢慢鬆懈了, 沈令儀這個知州在蘇州做的尷尬，上麵有拍板決策的吳郡郡守，下麵有處理雜事的各縣縣令，中間還有盤根錯雜的各種世家，沈令儀日常能做的實在是有限。

    連帶著張氏也隻能跟同級和下級官僚夫人走動，要想走進世家社交圈，實在是難上加難。如今有朱夫人這樣既大方又居高位的世家夫人肯青眼芙兒，如果因為戒心而拒絕眼前實打實的利益，張氏實在是做不出來。

    因為張氏跟朱夫人漸漸走近，連沈令儀在官場上都受了益，原本之前因為沈翹楚跟朱家已經完全鬧僵的關係逐漸回暖，引得沈令儀心情大好，還在張氏房裏宿了兩晚。

    張氏大為得意，對朱夫人就更加熱情了。

    方嬤嬤雖然對沈翹楚提了一嘴張氏和沈令儀似有和好的趨勢，沈翹楚卻完全沒心思理會，他要忙的事實在是太多。

    去年開始每月刊行的《小說月刊》，已經在蘇州頗有人氣，因為選稿嚴格，又可以在一本刊物中看到不同風格的短篇故事和長篇連載，很受學子甚至士人的歡迎，加上沈翹楚告訴周全連載文章每期節選留有懸念之後，更引得讀者們欲罷不能。

    可以說《小說月刊》的銷量正在穩固增長，甚至超過之前庾氏書局所出的比較熱門的小說話本。

    有很多之前想投稿苦於沒有攢夠足量短篇，又沒有完整長篇的作者，也紛紛向書局投稿，沈翹楚所在的平江書院中也有不少寒生躍躍欲試。

    此時又到了春耕的季節，城郊的百畝田地裏，佃農們已經開始插秧，去年的種子中沒有出現雄性不育株，沈翹楚還特意讓周全從江北乃至四川引進良種。

    沈翹楚坐著馬車看向窗外，去往書院的平原沿途有著大片水田，農戶們正在其中勞作，遠遠望去，水田中倒映著天光雲影，自有一番朗闊之感。

    他心中暗暗期待今年能有所收獲。

    ……

    眼看著到了水稻開花的時節，沈翹楚剛下了課，正走到學舍區，便有相熟的寒生道：“翹楚，你家管家來尋你呢。”

    今天並不是休沐前一天，周全基本沒有什麽大事是不會特地來尋自己的，想到這裏，沈翹楚加快了腳程。

    剛走到自己學舍門口，就看到周全一個健步衝上來：“少爺，雄性不育株找到了！”

    沈翹楚心裏的第一個反應是：“這麽快？！”

    因為周全的聲音較大，便有旁邊下課路過的學生探頭看向學舍院中，好在他們並不能聽懂什麽是雄性不育株。

    沈翹楚連忙將周全拉近西廂，他忍不住壓低聲音：“真的嗎，竟然這麽快找到了？”

    周全連連點頭：“是真的，我已經親自看過了，還命人將周圍清出一片區域。”

    沈翹楚激動地握住周全的手：“太好了！你做的很好！是哪種水稻？”

    “從益州引進來的雙季長粒稻。”

    “繼續用其他這種水稻給這雄蕊不育株授粉，挑體量與這母株差不多的。”

    雜交水稻的原理便是選擇好的良種進行雜交，而水稻是自花授粉植物，雄蕊和雌蕊長在一起，而且極小，幾乎難以分辨，如果要挨個去雄人工授粉，工作量實在是太大，而地球現代科學家偶然在田間發現的雄蕊不育株，則給雜交水稻帶來可能。

    雄蕊不育株跟自己體量差不多的水稻雜交便可生出跟母株一樣的雄蕊不育株，而跟比母株更高大健壯的水稻雜交則可以生出更好的可以正常繁殖的雜交水稻。母本被稱為不育係，而這兩種父本對象分別叫做保持係和恢複係。

    當然，這話說著簡單，實際操作時卻需要大量的試驗和時間來進行，才能得到穩定的三係水稻。

    屆時，將保持係和不育係放到一塊田中種植，借風力將保持係的花粉傳播到不育係雌蕊上，便可以繼續產出不育係。而將恢複係和不育係一同種植，則可以產生大量優良的雜交水稻種子。

    這樣的種子隻可以用來種植食用水稻，卻不能繼續播種，繼續播種優良的性狀便會退化，變成普通的種子，因此需要不斷的生產種子，這過程雖然麻煩，結果卻是值得的。

    之前沈翹楚已經將雜交水稻的原理給周全和張守忠講過了，如今周全胸有成竹，便點頭應聲。

    因為知道尋找雄蕊不育株是極考驗耐心，需要時間的事，沈翹楚便補充道：“給所有參加尋找雄蕊不育株的佃農每人發一兩銀子，發現雄蕊不育株那人賞五十兩銀子。”

    沈翹楚不敢賞太多，怕佃農們心裏起心思，再橫生枝節，等到雜交水稻真的能夠批量生產那年，再大大嘉賞這些人便是。

    “要不要派人日夜看守那雄蕊不育株？”周全問道。

    “可以，”沈翹楚接著道：“剩下那些還沒有排查過的，也要繼續查看，爭取能發現不同種的雄蕊不育株。”

    從水稻開花到結種的三個多月裏，沈翹楚一直提心吊膽，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二百多粒雄蕊不育株的種子，在接下來七月中到十月末的這段時間裏，如果沒有差錯，沈翹楚便可以得到數以萬計的種子。

    他沒有讓佃農們現在就開始雜交工作，而是先培育出足量的雄蕊不育株種子。並且讓周全尋找性狀最好的幾種水稻，從中培育最強壯的恢複係父本植株。

    不育係是能夠穩定產出了，可是尋找恢複係卻沒有那麽簡單，這雄蕊不育株是產自益州的雙季長粒稻，這種水稻雖然方便種植經營，又是一年雙季，生長在天府之國益州平原，並不是十分的耐寒暑，產量也不算高，因此要想得到良好的雜交水稻，還得尋找耐寒暑產量高的父本才行。

    沈翹楚知道接下來是長久的艱苦抗戰，便將這事全權交給周全和張守忠，讓他們有了進展便向自己匯報。

    跟周全商量之後，這半年多賣翡翠所賺的錢都用來擴展庾家商隊，以期培養一隊可以從海上航行向瓊州、泉州乃至東南諸國的海上商隊。

    其實沈翹楚也有野望，希望有一天能夠有實力向美洲進發，將紅薯和玉米引進入大楚，這樣大楚的貧瘠荒地就真的能夠有所用，也能讓更多人吃飽飯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經營，沈翹楚心裏清楚，便一點也不著急。

    按照之前和陸鳳臣商量好的，沈翹楚人在乙班學習，每天的第一節課卻還是在丙班學習基礎的十三經，今年的課程是《春秋》，沈翹楚之前雖然自學過，也跟盧重言討論過，關於《春秋》拓展的知識量和相關注疏的理解卻是不及教員逐字逐句的教導。

    雖然乙班教員受陸鳳臣的囑托，每天將課程重心放在第二節課，沈翹楚卻還是會少聽一節課，這時候坐在沈翹楚旁邊的寒生會將自己的筆記借給他。

    在乙班的月考中，沈翹楚依舊是第一名，乙班也有不少同學是跟沈翹楚同窗一年的之前丙班老生，因此到不會覺得完全生疏，而華容之前在丙班雖然成績能到中遊，升到乙班之後如今還是在中下遊徘徊，每天都像個小尾巴似得，跟著沈翹楚後麵讓他指導自己。

    沈翹楚自是不遺餘力地教華容，而華容也用課餘時間繼續教沈翹楚醫理，沈翹楚看書快記憶也快，很快便將華家能夠給記名弟子看的書籍看完背下，隻是需要華容逐條講解。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抽中的是何以少團欒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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