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添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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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扶離去後,寧嬪回到內堂,對墨扶的話頗有些頭痛,夕霧給添了茶:“主子也莫要擔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奴婢瞧著那墨掌印雖然不近人情了點,但對咱帝姬還是不錯的,您瞧沒瞧見那牡丹舄,哪是尋常人家的玩意,就拿長公主來說吧,也未必見得有那福氣。”
寧嬪一手端著額頭,頗有些為難,如今算是騎虎難下了,跟司禮監做交易,不舍了典熙哪來毓祐的坦途,“他倒是真有心,就別為難我可憐的孩子,唉,倒也是我糊塗,一個閹人,能給小熙帶來多大的福分,你說,小熙以後還不得恨死我這個做娘親的?年紀輕輕給她指了婚,讓她這輩子守活寡?”
“主子快寬寬心,小帝姬明事理,不會責怪您的,再說那墨掌印,不看下半身倒也是個齊全的人,紅口白牙也算得上俊俏。”夕霧也不曉得自己的話能給寧嬪帶來多少安慰,其實她們自己人心裏都清楚,墨扶若真是上下齊全人,又有著這樣的手腕,哪裏輪得到典熙,保不準就指給哪個公主郡主了。
“雖說是如此,可我這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再怎麽也算不得男人,小熙今後………多委屈。”寧嬪的眉頭就沒舒展過,一直深皺著,從把典熙送出去那一刻起她就後悔了,可如今那頭認真起來,想反悔怕是靜怡軒所有人沒好果子吃。
那墨扶看起來好說話,拿捏起人來簡直就是打在“七寸”上麵,想必反悔就是天丁震怒。
典熙是個沒大心的,捧著寶匣回了房,麻溜的蹬掉了腳上的靴頭,迫不及待的換上了新舄,新鞋精致絕倫,簡直比得上她所有的寶貝,典熙平躺在床上把腳抬的高高的,看著上麵兩塊玉石旁的流蘇垂下來,蕩起浪式的紋路,新奇又好看。
荊白進來看見自家的公主玩的不亦樂乎,把手裏的小簸箕放在一旁,打趣道:“這如今咱靜怡軒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樣,您瞧瞧這裏裏外外的,都換上了,這才多大一會兒功夫,感覺夢似的,您說這司禮監掌印真有那麽大的權利?”
典熙小心翼翼的把新舄放在寶匣裏,安安穩穩的放在床頭:“這個我不曉得,但我倒是覺得廠臣的本事大,他答應的就無不辦到,荊白,你知道嗎?今兒廠臣還答應我說,讓我去乾清宮過上元節呢。”
“喲!”荊白連忙靠過來:“這可不是說著玩玩,那乾清宮是什麽地方,咱主子都沒去過過上元節,就頭一次還是皇上法外開恩,這回連您也能去?“
典熙歪著頭努著嘴:“這倒不清楚,但既然廠臣答應了就會辦到,這十二監都在他的掌控下,總之他辦事我是很放心的。”
荊白抿著嘴笑:“這要是碰見三公主就好看了,咱們皇子把她的繡鞋扔進了太液池,結果您又穿著這麽精致的衣裳去,三公主看見臉可不要氣綠了。”
“三皇姐與我年歲差不離,但要什麽有什麽,這點玩意在她麵前不是小巫見大巫了?”說起這個典熙心裏就有些個不平。
“奴婢瞧著,三公主的玩意不過是圖個好看,真正上的了大堂的還得是司禮監的東西,您哪會回瞧見容妃娘娘在三公主腳上鑲那麽大塊的玉石,這等手筆,也就司禮監的那位拿得出。”
聽了這話典熙心裏跟浸蜜了似的,大燕朝一共四位公主,她排老幺,長公主純禧帝姬典英是當今皇後所出,長她六歲,作為長公主端莊大體自是少不了,而且皇後宮裏的教導嚴,她那位皇長姐她見過不多回,管教嬤嬤不離身,每走一步每說一句話,聲音大小都有規定,行步的長度也有規定,打小就被束縛在條條框框裏,那就是個規板的人。
二公主溫敏帝姬典思則比長公主活乏多了,因為上頭有皇長姐頂著,萬事不用她強出頭,露個麵就行了,可好事從來沒少過她的,她從小是個伶俐的人,一張小嘴能說會道隨她母親舒妃,比她五個哥哥還要受皇帝喜愛,還沒及笄就哄的她皇帝爹爹劃了汝陽那麽個地界做封地,如今溫敏豆蔻年華,正是挑駙馬的年歲,有了封地給溫敏撐腰,朝中大臣的兒子手扒拉著挑,真真是羨慕死人了。
再往下數就是和典熙同等年歲的嫿宜帝姬典媛了,生母容妃,大概也是因為年齡小的緣故,再加上她也不怎麽露麵,所以基本上哥兄弟姐妹裏都把嫿宜當做最小的皇妹來看,實際上她比嫿宜小幾個月,嫿宜夏季生,她是臘月,大雪袍天的日子,靜怡軒還地處皇城西北角,連個拜喜的人都比嫿宜出生的時候少,聽上去就冷清,倒注定是個被遺忘的皇女。
嫿宜心眼小,睚眥必報,幾個皇兄不和她一般計較,兩個皇姐在小來小去的事兒上也不同她一般見識,倒是典熙和嫿宜同歲,總是會有個摩擦,鬧得鹹福宮也不待見她們。
針工局和巾帽局的人隔天就來丈量她的尺寸,這靜怡軒裏裏外外煥然一新,典熙每次在西廂裏睡醒都覺得不真實,針工局的人拿著皮尺和石灰棒圍著她作量繞來繞去,從膀寬到身圍身長,一邊說一邊指揮旁的宮女一一記下,來的是兩個手腳麻利嬤嬤,帶著兩個宮女,一邊說一邊絮叨:“這帝姬和皇子身形長的這樣快,隔幾個月就得來一次,不像長公主那邊,窈窕的身形長的差不離了,這局裏都有尺寸,長公主要什麽差人來知會一聲就行啦。”
寧嬪坐在上座伸著脖子瞧著,兩個孩子拉扯這麽大可真不是容易事,“可不是,本宮也有陣沒見長公主了,長公主今年及笄了吧?”
“哎喲,可不是嘛,二八的年華,正是指婚的好年紀,這不今年的上元筵就要長公主出席給指婚麽?”嬤嬤也是碎嘴子,和旁的人扯來的閑話拿出來說。
“已經十六了嗎?時間過的還真是快呢,感覺上一次見她好像才是前幾日的事兒。”寧嬪道。
夕霧從堂外進來,手裏捧著幾個錦囊錢袋,“可不是,上次還是陪主子在坤寧宮時候見過,當年長公主......也大概就十二吧?雖然年齡小,但看上去可端莊秀麗的很,吃食也是端端正正的貓樣,不多也不少,東西也是精精致致的,看上去是一根發絲都亂不得人。”
帝王家的禮儀對於女子的約束似乎就隻有端莊溫雅,恪謹恭敬,打磨了一個孩童最應該有的爛漫,強行把人束縛在各種禮儀規製的條條框框裏,似乎圓滑處世才是宮規的終點。
“好嘞,齊活了。”那嬤嬤將皮尺重新在手上纏好,典熙瞄了一眼毓祐,他裝的辛苦,不過倒比上次強多了,毓祐上次和墨扶聯手在皇上麵前上演了一場“瘋戲”,回去嗓子都喊啞了,害的福鑫大半夜去領胖大海給他泡著喝。
寧嬪連忙招呼夕霧把錢袋送上,勞人家跑一趟不能白跑,這是宮裏打賞的規矩,正值年下,分量還不能輕了,兩個嬤嬤推辭了一番也大模大樣的收下了。
兩個嬤嬤走之後,毓祐又恢複如常,夕霧趕忙把門扉都關好,容得毓祐歇乏一會兒,自己便去翻弄銅雀銜魚熏爐裏的炭火來,毓祐大躺在一旁的暖炕上隨意抹了一把剛剛流下來的口水,皺了皺眉頭:“怎麽個裝法都是遭罪,上次喊破了喉嚨,這次弄汙了前襟,幸好剛才那兩個嬤嬤瞧不出來,光顧著扯家常,真心不能再這麽將就下去了,我都覺得有些惡心了。”
“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千萬別功虧一簣才好,娘親也萬不得已,為了保全你和小熙。”寧嬪掏出帕絹給他擦拭。
“祐兒知道娘親苦衷,忍辱負重者才堪大業,師父前兒日子托人送來的書籍孩兒也在仔細研讀,雖然未在適時的年齡進入太學,但也不能辜負母親的囑托,等到和他人見真招時,不落下風才好。”毓祐說道。
“墨掌印送書來了?”寧嬪疑了一聲:“什麽書?說來給娘親聽聽。”
“回母親,有《韓非子》、《中庸》、《大學》,本來還有《論語》,但孩兒《論語》已經熟讀於心,就放置一旁未在看過,倒是《韓非子》思想犀利文字峭刻,有些難以理解,太平和合的《中庸》適用於盛事之年,反而同法家的思想有些衝突。”毓祐一板一眼說道。
“你說這些為娘的是聽不太懂,倒是《內訓》、《女則》懂一些。”
“如今咱們皇子也開始看些四書五經了,雖然開蒙晚些,但奴婢聽旁人說起前朝的黃柏翁,也是十歲後才識字,最後還不是成了名垂千史的才子。咱們皇子後發製人,一定也
能行。”夕霧撥攏著熏爐裏的碳灰,重新把白骨碳添在爐子裏,那白骨碳易燃,但灰大,燒出來發白,所以才叫白骨碳,放在熏爐底層引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