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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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下起了微微細雨,琉璃宮燈在雨幕裏變得朦朧,雨簾稀薄,卻寒冷無比,手中的佛珠被墨扶在手裏播攏的劈啪作響,眼瞧著一宮又一宮的紅燈籠卸下,墨扶卻難以合眼,典熙已經消失兩個時辰了,自打出了靜怡軒之後就不知去向,他已經著人四處尋找,這樣大動幹戈,難保不會被有心人發現。
趙直筌守在內書堂門口對插著袖子,屋裏那位的小媳婦丟了,臉色無比的難看,這節骨眼上誰也不敢上前,眼看著大門口的劉保撐著油紙傘而來,趙直筌像看見救星般連忙迎上去,充滿了希冀的問道:“找著了?”
劉保皺著眉頭:“哪裏那麽快,宮裏都快翻的底朝天了,這人就愣是沒有,這要是再找不著,闔宮上下都要知道了。”
趙直筌一拍大腿:“你可別烏鴉嘴了,你是沒瞧見屋裏的神色,等信兒都要等得火上房了,趕緊的吧,有什麽話屋裏說。”
劉保道了聲是,便進了屋,屋子裏的奏折散落一地,顯然一地剛發過火的狼藉,劉保小心翼翼的回話道:“督主,小的們闔宮上下都找遍了,愣是沒瞧見典熙帝姬,這要再找下去,就要闖娘娘們寢宮了!”
“那也給咱家找。”麵前的人沒有一刻的遲疑,語氣也是不容置疑,闖個寢宮算什麽,當年乾清宮前的政變他都經曆過了,區區一個後宮他還進不得了?
墨扶的語氣冰冷像雨夜,“傳咱家的命令,就說宮裏有人行巫蠱之術,意圖謀害聖上,現要徹查,各個門崗都不要放過。”
劉保連頭都沒敢抬道了聲是便匆匆離開了,如今為了找典熙帝姬多麽大的彌天謊話上麵那位都編的出來,他隻得領命行事。出了司禮監大門就聽內書堂裏傳來一聲清脆的碎響,他不禁打了個哆嗦,那青花夔龍紋的茶盞花紋繁複而小巧,是世上難得一見的珍品,那說摔就摔了,得是多大的火氣,若是天亮之前尋不到典熙帝姬,怕是司禮監都要給拆了。
內書堂裏滿地狼藉,燭光微弱的搖擺,墨扶反反複複的回想,靜怡軒一直低調行事,他出入靜怡軒也是挑人少的時候或者皇上有令的時候才會到靜怡軒去,一般不會叫人拿住把柄,所以究竟是哪裏出了岔子?
鹹福宮裏的容妃翹著鎏金的護甲還在悠然的品茶,全然不知外麵的司禮監為了找典熙是怎樣的鬧翻了天,宮裏的太監魏瑾蝦著身子到跟前來報事,她還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娘娘,不好了,外麵的人尋典熙帝姬來了?”
容妃微微斜了身子,漫不經心的問道:“何人?”
“是司禮監的掌印,墨扶。”
司禮監三個字如雷貫耳,墨扶的名字更令人聞風喪膽,容妃騰的一下站起身:“司禮監?墨扶?”隱隱感到大禍臨頭,她連忙提溜起跪在地上的魏瑾:“你確定是司禮監?”
“小的不敢撒謊,娘娘,督主在內書堂裏大發雷霆,打發了不少心腹去尋人,一開始隻是在暗地裏偷摸打聽,現在夜深了,怕是急發起來,要闖宮了。”
“他好大的膽子!”容妃的腳跟隱隱的感覺到發抖,司禮監、司禮監,一個窮酸的公主和司禮監有什麽關係,輪得著墨扶大派人手的尋她?
“娘娘,您得想想轍啊?要不被發現了闔宮上下都要跟著遭殃啊!”魏瑾已經嚇得小腿肚子開始哆嗦了,這下惹到了大頭,怕是要翻船了。
“典熙現在在哪?”容妃略微定了定心神,聲音顫抖的問。
“回娘娘的話,在西苑的頤年堂,奴才把她騙過去的,沒人瞧見。”
“既然沒人瞧見,一不做二不休,扔進太液池,就說失足落水,那墨扶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咱們頭上。”容妃擰著眉頭說。
“娘娘,那可是帝姬啊。”
“帝姬又如何?萬歲爺還有三位公主,不缺她這一個,小小年紀本宮還尋思最近怎麽冒頭這麽快,不曾想是上了司禮監這條大船,哼,也不知寧嬪許了他們什麽好處,風頭都要蓋過本宮了。”前幾日典媛回來說起宮後苑世子魁的事兒,容妃心裏就琢磨著最近這幾件事,多多少少靜怡軒是脫不了幹係,她細細回想總覺得這裏頭有貓膩,就派魏瑾悄悄跟著典熙,想看看靜怡軒這背後之人是誰,雖然已有所察,但萬萬想不到的竟然會是司禮監。
魏瑾匆匆離去後,容妃感覺到手腳冰涼,暖閣裏的火爐明明燒的旺,她還是感覺從心底湧上來的寒冷,在雨夜裏尤顯徹骨。
司禮監那頭劉保總算探聽出點消息,值班的守衛說典熙帝姬一個人出了西華門,因著戌時的時候守衛換了班,所以新上崗的守衛不知情,劉保他們第一次沒打聽到,後來問了早一班的守衛,才知道典熙已經出了西華門,墨扶聽了也顧不得宵禁跨馬便往西苑去,一眾太監提著燈籠在茫茫的細雨裏沿著太液池細細的尋找,趙直筌在墨扶身前打傘安慰道:“督主寬寬心,既然有人瞧見公主是往這頭來了,就一定錯不了,公主她走不遠,不消一會兒功夫就能找見了。”
墨扶緊抿著唇,渾身生人勿近的氣場讓人瑟瑟發抖,除了幾個心腹沒人敢上前去,趙直筌心裏直喊阿彌陀佛,求求典熙帝姬安然無恙的回來,他們才有明天的活路。
“督主!”雨夜裏一個小太監匆匆趕到跟前,呈上一隻牡丹舄:“小的們沿著東八所一路尋去,在草叢裏發現了這個。”
墨扶心裏隱隱感到不安,複雜的心緒盤錯在心頭,那是他送她的牡丹舄,今兒兩人說好了要見麵,他有事爽約,她一定是盛裝來見他的,那雙鞋子她珍愛不已,每次穿過都要置於錦匣內好生保管,不到大場麵是不會穿出來的,今兒尋就找到一隻鞋子,瞧著這鞋子就讓人想起她嬌俏的模樣,簡直要讓人發瘋了。
夜黑風高,西苑本就鮮少人來,她到底去哪了?
墨扶一手撚起那隻鞋子,小小的隻有他掌心一般大小,上麵沾染了些泥土和白色的粉末,有些微微幹固,他心裏冷靜下來盤算,今兒一共下了兩場雨,她走置西華門外一定是自己過去的,然後呆在了某個地方等他......或者......被人關在了某個淋不到雨的地方,鞋子上的泥土才會幹固,然後又被人帶了出來,正值晚間細雨,沾染了些新泥。
墨扶心裏想著,又看看那白色的粉末,撚起一點置於鼻下嗅了嗅,有著芳香的氣味,又用舌尖沾了一點,微微的苦澀,是白芷粉。
他把那雙鞋子交到趙直筌手裏:“去給咱家查,去年秋宴究竟是哪個宮的娘娘住在東八所附近,哪個宮裏在這段時候裏領了白芷粉用度。”
趙直筌道了聲是,把油紙傘交到麵前的小太監手裏,便匆匆去辦,墨扶指著前路道:“在哪找到的牡丹舄,帶咱家去瞧瞧。”
那小太監畢恭畢敬的打著傘,生怕淋著麵前這尊貴的人,大半個身子都淋在雨裏,一手還提著宮燈,小心翼翼的引著他往前走。
東八所附近劉保指著下頭的人在尋找,不知從哪得了搜小船已經到太液池去尋了,天色黑暗又下著雨,太液池上升起一片白茫茫的雨霧,一行人找的十分困難,墨扶下旨搜羅來了水雲榭附近所有的船隻去尋,總算在一刻鍾後找到了浮在水麵上的典熙。
典熙被人撈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不清醒的,好在是暈厥了才被扔進了水裏,所以沒意識的浮了起來,這若是在水裏不知如何保命的掙紮,反而壞了事。
“找見了!找見了!”趙直筌的幹兒子劉礪隔著大老遠就朝岸上疾呼,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典熙撈起來,紫貂的外披浸了水,死沉死沉的,所以抬上來的時候就剩單薄的襦裙了。
墨扶大步走進了雨裏,一把推開圍著的眾人上前看見不省人事的典熙,心裏倏然燃起熊熊的怒火,原本活潑的人兒凍得嘴唇發白,發絲淩亂不堪,身上到處都是泥土和水草,精心穿戴的襦裙何外襟也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一想到這兒他就忍不住緊握著拳頭,定要把那幕後之人挖出來碎屍萬段。
有懂水的小太監上前探了探典熙的鼻息發現還有微弱的氣息,連忙按壓了胸腔,典熙一口池水吐出來,總算找回點神誌來。
“殿下!殿下!”墨扶用玄色的披風把典熙緊緊裹住,“可聽得見臣說話?”
典熙迷蒙的雙眼尚未睜開,也不回他的話,隻是一直喃喃道冷。
“督主,馬車來了!劉礪已經去傳明太醫了,咱還是快些回靜怡軒吧。”劉保上前撐著傘,看見墨扶有些驚慌的模樣連忙勸道。
墨扶用披風將典熙裹緊,也不假借他人之手,小心翼翼地把人捧在懷裏,初春的池水剛剛開化,是徹骨的寒冷,再加上連夜的春雨,懷裏的人一路上都在不住的發抖,發出嗚嗚的聲音。
找見了典熙一切就都好辦了,快馬加鞭的送回了靜怡軒,寧嬪和毓祐都如坐針氈,一開始隻是聽說典熙不見了,寧嬪還以為是孩子貪玩一時誤了時辰,後來天色越來越暗,她心裏就開始沒由來的發慌,小張德順傳話回來說各宮鬧出了巫蠱之事,她就知道墨扶定是在各宮各苑裏尋典熙,她漸漸覺得事情的苗頭不對,好不容易挨到了亥時,總算聽說在太液池裏找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考完試最近浪了起來,沒人催更就拖到現在,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