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潔癖幽靈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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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 童年記憶中的場景猛然又切換了。一瞬間戚果覺得自己仿佛正在出演一場永不落幕的舞台劇, 現在則是幕與幕的轉場,他作為演員,永無休息之日。

    先是搞個精神汙染的大臉嚇人, 又來個追憶幾乎忘光光的童年,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麽在等著自己。

    戚果依舊麵色沉靜, 抱臂站立, 即使泰山崩於前仍是一副冷淡尋常的模樣。不得不說,如果幕後黑手是想看他一副大驚失色驚慌失措的模樣,那真是用錯辦法了。

    在“轉場”期間, 周圍的場景都像是被橡皮塗抹之後一般模糊,給足了戚果心理準備的時間。

    來了。在戚果心中有所預感的同時, 眼前灰暗迷蒙的顏色也瞬間有了光影明暗,變得清晰起來。用戚果的話來形容,正像是相機鏡頭聚焦到了一點。

    這空間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待一切就緒, 戚果發現自己此時正身處於一個熱鬧的集市,而他的身體也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 正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抬頭前進。

    厲害, 所以這一次是全擬真式角色扮演?

    戚果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發現周圍的人都是古代人的裝扮, 就連街道兩旁都是古香古色的建築。他之前待的劇組就是古裝劇,在影視城待了將近兩個月,戚果敏感地察覺到這邊的建築比起影視城那些仿古建築更多出一份味道。

    那是一種真正地處在風吹日曬之下, 被長年歲月所磨損的生活痕跡,自然比用來拍攝的仿古道具街景要更為真實。

    以戚果目前的姿勢動作看來,自己目前似乎是隨行仆人的身份,與另外三名仆從排成一列跟隨在沉鬱古樸的輦車邊上。

    他能動的範圍很小,或者說他此時的身份限製了他的行動,不讓他做出一些不符合這個情景的動作。戚果多次嚐試,也無法將頭抬起將背挺直,而是如同一個真正的奴仆一般,敬畏規矩地垂首走著。

    輦車不緊不慢地前行,戚果可以看到印在其上的花紋皆是陰刻,精致細密,十分繁複。除此之外,兩旁路人見了這輦車無一不畏懼地低頭避讓,由此可以斷定車中坐著的主人非富即貴。

    也是從這個細節,戚果才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這裏並非拍攝現場。或許和他的童年往事一般,這也是一段真實發生過的經曆——隻是它發生在千百年之前。

    所以這應該叫做穿越嗎?戚果越發不理解對方的意圖。但既來之,則安之,他一貫都是這個態度。

    那就如你所願,好好地看一場戲吧。

    車轍壓在大理石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又被集市之中熱鬧的叫賣聲所覆蓋過去。行了一段時間,輦車才穩穩地就這麽停在路中間。也得虧是古代了,這種行為若是在現代早已不知被交警扣多少分了。

    車主人要下車,戚果也得以行動。這個身體似乎是在仆從中地位較高的,他上前幾步,恭敬地替車主人掀開簾幕。戚果趁此機會,好奇地瞥了一眼車中這位貴人,就這一眼,就差點讓他笑場了。

    這人和向雲飛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

    一襲青袍的古人版向雲飛和現代版的雖然麵貌相似,神情卻截然不同。他沒什麽過多的神情,眼神卻陰驁十足,一看就是個刻薄狠毒之人,眉間甚至擠出一道溝壑,可見平日裏常常皺眉想些壞事。

    戚果又情不自禁地多偷看他幾眼,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這幻覺之中看到熟人的臉,令他有些無言以對。就不知道這是向雲飛的祖宗,還是這個場景生成得比較隨意敷衍,npc全都套用熟人的臉。

    怕不是待會還有鄔儀,或者是那隻有點麻煩的幽靈。想到這裏,戚果又有些期待起來。

    古人向雲飛下了車,旁邊兩個仆從立即迎了上去,一人在前頭引路,一人則站在他左側。而戚果和另一人則是在他右側和身後,四人將古人向雲飛幾乎是嚴密地包圍起來,其訓練有素讓戚果看得嘖嘖稱奇。而除了四人外,更是有兩列戚果剛剛沒瞧見的守衛跟在後頭,儼然一副達官貴人出行的樣子。

    戚果不由得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果然古人向雲飛是個壞蛋,不然何必這麽怕死?

    一行人往前走去,路邊的平民百姓也紛紛往兩邊退去,給這聲勢浩大的一群人避讓出一條道路,免得衝撞到了他們,自己也得遭罪。

    戚果跟在古人向雲飛的右手邊,這回倒是走得挺胸闊步的,目視前方,似乎為了給自家主人撐場麵。這也給了戚果更好的觀察視角。

    這是要去……買賣人口?

    正前方跪著許多人,皆是灰頭土麵,衣衫襤褸之人。又有幾人站立在跪者之間,來回走動,或是引人上前觀察,或是在與人討價還價。

    這赤.裸裸的封.建糟.粕,戚果看得不大舒服,也不太忍心去看有些被人販子打得鼻青臉腫,傷口甚至還在流血的奴隸。

    古人向雲飛看到那些髒兮兮的奴隸時也皺起了眉頭。與戚果的不忍相反,他的神情擺明了在嫌棄那些奴隸髒了他的眼。他停在離奴隸堆稍遠的地方,話也未多說一句,隻矜傲地抬了抬下巴,一名隨從立即上前,替他與那些人販子交談。

    這又有些奇怪了,古人向雲飛明顯就是貴族階級,這樣的人怎麽會親自來買賣奴隸?明明隻需要吩咐一聲便好。

    那名隨從與人販子的交談聲戚果聽不清,隻好盯著他們的動作,意圖從中猜出些什麽。人販子聽了什麽,露出一口黃牙,掛上討好的笑容連連點頭,做出個讓他們稍等的手勢,便轉身與另外一名人販子招呼了些什麽。

    不一會兒,戚果便看到他抓著幾名奴隸,推推搡搡十分粗魯地將人推到了前麵。

    “爺,女的都在這裏了。”那人販子聲音洪亮,倒是讓戚果聽得清清楚楚。他轉頭看著地上那四個女□□隸,蓬頭垢麵灰撲撲的,完全看不出性別,隻能看得出她們個子更瘦弱。

    隨從掏出銀兩付款,人販子露出滿意貪婪的笑容,交易成交。古人向雲飛點了點頭,依舊是不拘言笑,轉身而去,上了輦車。而那幾個女奴隸則是被捆上手腳,丟進了另一輛輦車之中。

    戚果這才發現另一輛輦車車廂中,幾乎塞滿了奴隸。

    這究竟是要做什麽?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像是聽到了戚果的心聲似的,古人向雲飛忽然在車裏道:“還差幾個?”

    戚果不受控製地張口回話:“回王爺,還差十個。”聲音是他自己的聲音,莫非這裏也有一個古人戚果不成。

    差距真大,都是古人,向雲飛是個王爺而他是向雲飛的隨從。戚果心中感歎一句,又聽到古人向雲飛歎了一句:“離雩祭還有幾天?”

    “兩天。”戚果道。

    雩祭又是什麽?

    “還來得及。”古人向雲飛的聲音沒有剛開始時那麽緊繃,顯然是放下心來。

    懷著滿肚子的疑惑,戚果就這麽看著這一群古人穿梭在這個城鎮裏的幾個集市之間,東湊一點西湊一點地買了兩車女□□隸。

    當最後一個奴隸被關進車裏時,戚果聽到隨從之一與古人向雲飛報告:“王爺,祭品買齊了。”

    祭品?祭品?!

    戚果並不是笨蛋,在這個詞出來之後,他瞬間明白了今天他們在做的事情——王爺向雲飛受命在城中采買為了雩祭而準備的奴隸。

    他剛一想明白,隻聽到腦中如同尖針落地一般地響了一聲,麵前的所有一切,來往的百姓,古色的街道,造型獨特的輦車,謙卑的隨從,場景再一次模糊起來。

    第三次轉場,戚果可以說是駕輕就熟,就算麵前出現的是一個極其宏大、令人震撼的場景,他也並未失態。

    一片廣袤無邊的曠野之上,烏雲滾滾湧動,日光半點不泄,風更是半點也無,悶得發熱,卻也沉得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連草也不敢搖動的荒野中,烏泱泱地跪了一群大群人。他們身著顏色統一的祭祀服裝,麵容莊嚴虔誠,口中喃喃低語。戚果聽不懂他們在念叨什麽,隻知道天台上的祭師念一句,他們便跟一句。

    這唯一的天台是臨時搭起,隻為了這一場期待已久的祭祀。大旱三月,舉國上下,作物枯死,農戶顆粒無收,餓死數萬百姓。一場突如其來的天災打得這個國家無法還手,比旱前衰弱了幾倍有餘。

    這一場祭祀,為了求雨,也為了給這個即將走向滅亡的國家求得一個希望。

    戚果跪在眾人之中,他沒辦法抬頭,隻能聽台上的祭師如念咒一般地將這三個月發生的一切念出。如果他能抬頭看看的話,就能看到祭師今日的臉塗得雪白,而嘴上卻塗得通紅,與最開始的精神汙染是一樣的麵孔。

    為保祭祀順利,這群古人還準備了數千個名為雩女的祭品,隻希望老天開眼,繞過他們的國家。

    在這場祭奠中,古人向雲飛扮演的角色是皇家的代理人。他奉命收集祭品,也代表了千裏之外求雨心切的皇帝。

    戚果作為一個現代人,自知難以去評判這些古人的做法,卻依舊為了那些被當做牲口買賣的女奴隸感到一絲難過。

    祭師將那絮絮叨叨又長又臭的話語念完,開始隨著富有節奏感的鼓聲跳起大神。而古人向雲飛的聲音在密集的鼓點中依舊十分突出,完全不遜色:“雩祭起——”

    熟悉的模糊又出現在眼前,這一次的轉場比前幾次更快,幾乎隻用了幾秒,戚果耳邊便響起了哭鬧之聲。

    此時此刻,他正身處那群被當做祭品的女奴隸之中。

    祭品們被推落至已經挖好的深坑中,身上穿著與外麵跪著的人一模一樣的祭祀服裝,臉上卻塗成慘白,唯有嘴唇塗紅。她們絕望尖叫,放聲哭泣,互相推擠,意圖從坑的邊緣爬出去,卻怎麽伸手都夠不到邊緣,隻能無助地看著填土一捧一捧地從頭頂灑落,一點一點地將本就陰暗的天空遮蓋。

    這獻祭的方式竟然是將人活埋。

    不知道是受到奴隸們絕望的情緒感染,還是按照身體的意圖行動,戚果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被恐慌所襲擊,下一秒就要被活埋的絕望感讓他難受到窒息,幾乎也要哭叫出聲來。

    他忍不住也拚命地往邊緣擠去,妄圖從這死亡的恐懼感中逃脫升天,然而無論他怎麽擠,卻總有人將他推開,或者是——有人牢牢地扯住他的腳,不讓他逃走。

    戚果猛地回頭,隻看到一張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臉。

    慘白一片的鄔儀的臉上,那張血紅的唇笑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正在輕輕地對他做出口型:

    你跑不了。

    *

    “嗬,倒是小看你了……”

    陶鶴的身形被一陣看不見的風猛地打散,卻又在三秒之內聚攏恢複到了一起。這麽多年以來,他見過的怨靈不少,卻沒見過怨氣如此陰森沉重的怨靈。

    不過短短幾個小時,這怨靈的怨氣又增強了不少。最開始陶鶴剛察覺它的存在之時,它隻不過能凝結出實體。然而就在這空間被製造出來,讓它吸食不少恐懼之後,怨靈便已經成長到了這個程度,實在是快得有些可怕了。

    詭異的嘻嘻笑聲重複循環地在空間內響起,讓陶鶴不免有些心煩意亂。這怨靈暫時還傷不了他,卻已經能製造出假象,將他引來關在這裏,若是再放任它繼續下去,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兌現自己給戚果的承諾了。

    陶鶴心頭一陣懊悔,卻又重新操縱起陰風,準備新一輪的攻擊。就在剛剛,他已經察覺到破綻之處。

    小小怨靈,也敢難為他?!

    在他的縱力一擊下,困著他的空間頃刻倒塌,化作一團軟泥似的與外麵的大空間融合在了一起。

    又回到了剛剛的地方,陶鶴卻心中一緊——人類不見了!

    仿佛是嘲笑他的後知後覺,一個比他陰柔不少、卻更添詭譎,仿佛是多個不同年齡的女子聲音聚合體響了起來:“嘻嘻,在找他嗎?”

    陶鶴怒道:“你把他藏哪裏去了?!”

    “吃——掉——了——嘻嘻……”

    一時間,仿佛有無數個女子同時笑了起來,高昂的,尖利的,柔媚的,嬌俏的,清脆的,粗啞的,湊在一起如煙花似的炸開,將陶鶴的怒氣值點燃到最盛。

    他不再與這怨靈廢話,而是直接將自己的氣息分成又尖又銳的多股,似飛鳥出林似的往四周靈活地衝了出去。

    絕對會,找到你的。

    真的絕了。

    戚果不知道剛剛那一幕頗有些修羅場的味道,他隻覺得自己此時的處境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真的絕了。

    他身體沒辦法移動半毫米,甚至比變成古人向雲飛的隨從更慘,連眼球都無法轉動一分。

    比被壓在花果山下的那位慘多了。

    仿佛時間又回到他進入那些亂七八糟的場景之前,麵前一片黑暗。剛剛經曆過被活埋的絕望,戚果覺得這黑暗竟然也變得熟悉可愛起來。

    最值得安心的是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而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單憑這個就足以讓戚果鬆一口氣,不過回到自己身體裏最不妙的,就是——他又要哭了。

    長時間不能移動眼球,連眨眼都做不到,戚果十分無奈地感受到淚腺又要搞事情。

    他的淚珠剛到眼眶,尚未匯聚起來,一股冰冷的氣息忽然降臨。

    不,不是陶鶴。

    透過淚眼,戚果看著那股陌生的冰冷氣息在自己麵前化作一個女子。她長發未束,卻無風自動,眼神又冰冷又嫵媚,臉龐姣好,卻因毫無血色而有些蒼白陰冷,泛著死氣。

    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這鬼的臉與鄔儀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它的頭發比鄔儀長。

    戚果問道:“你是鄔儀的祖宗?”

    女鬼噗嗤一聲,笑了。“鄔儀是何人?”

    竟然不認識。

    戚果眨了眨眼睛,眼淚啪嗒啪嗒落下幾顆。待那些惱人的眼淚不再阻礙視線,戚果又說道:“我覺得你們應該有點關係。建議你去看看她的臉,和你的一模一樣。”

    他的話誠摯又認真,仿佛是在真的給人提意見。

    女鬼牽起嘴角,眯起上挑的鳳眼,忽而趴到戚果肩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地道:“郎君莫說這些,可別辜負了好時光……”

    戚果沒聽懂,隻好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這回卻沒掉眼淚了。他原本臉上還掛了道淚痕,一滴淚水要落不落地垂在他下巴上,被那女鬼用纖長如玉的手指刮起,又輕憐重惜地將那滴淚珠抹到他的嘴唇上。

    “郎君總是這般暴殄天物嗎?”

    到了這一步,戚果這才回過神來,他這是被一個女鬼給調.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收看果果的快穿之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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