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潔癖幽靈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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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鬼的指尖依舊點在戚果的嘴唇上, 她輕輕勾起笑容, 看著麵前這個人類的耳根仿佛被炙烤一般的變得通紅,不一會兒便與他柔軟的唇瓣幾乎顏色無異。

    長這麽大第一次被女人調戲,還是被個女鬼調戲, 戚果臉紅了,一是因對方的性別與長相, 二是此時受製於鬼的情況, 讓他又惱了。

    “把你的手指拿開。”戚果臉上擺出肅色,聲音也比剛剛變得冷硬不少,燒紅的耳朵卻完全出賣了他。

    女鬼嘻嘻一笑, 倒是聽話地將手指拿開了,大半個身體卻仍柔若無骨地纏掛在戚果肩上, 仿佛一條狠毒又豔絕的美人蛇。

    “不曾想郎君還怕羞哩……”她帶著笑意看著不能動的戚果,如絲般的媚眼一波又一波地送了出去,甚至還將那隻抹過戚果嘴唇的手指含進嘴裏。

    這個動作一出, 她立即察覺到身下的軀體變得更為僵硬, 又忍不住暗笑這個人類有趣又可愛。

    雖然她不曾從他身上聞到自己用以飽腹的恐懼,但那眼淚所散發出的香味卻實打實地勾起出了她內心的渴望。

    ——那味道可比一般的恐懼要香得多了。

    身邊有個女鬼笑嘻嘻地看著自己是什麽體驗?戚果表示謝邀, 他目前隻覺得被盯得雞皮疙瘩頓起, 難受極了。男女授受不親,他能接受陶鶴對他上下其手, 但女人還是免了,即使她已經成了鬼也不行。

    不知道陶鶴聽到這事會不會有點開心?

    戚果頓了頓,見對方完全沒有放開手的意思, 再一次義正言辭道:“這位小姐,請你從我身上下去。”他雖然有點氣,但是態度還是十分有禮的。大概是因為這位女鬼小姐隻是將他定身,並沒有傷害他的緣故。

    “郎君喚我阿雩就好。”女鬼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魚?”戚果露出疑惑神情。

    自稱阿雩的女鬼又嘻嘻笑了起來,比之前那種嚇人的冷笑活潑不少,有了些許人味,若是除去籠在她麵上的那些死氣,很明顯能看出她年齡並不大。

    “是祭祀的那個雩啦。”阿雩撲哧撲哧地笑了起來,越發覺得戚果十分有趣,讓她覺得□□。

    似乎自己也許久未進食了。想到這裏,阿雩將聲音壓低,嘴唇貼近戚果已恢複常色的耳邊,輕語:

    “郎君可願嚐嚐我的滋味?”

    別怪戚果耿直,他壓根還沒反應過來祭祀的雩是哪個雩,腦子裏一下子蹦出紅燒魚,糖醋魚,鬆鼠魚等等家常小炒,不由得呆了一下,才皺眉道:“我不喜歡吃魚。”

    他嫌刺多,怕麻煩。

    阿雩沒料到這人的腦回路有點清奇,也是轉了一下彎,才理解他的話語,一時間又氣又好笑,麵上扮出一副可憐兮兮欲落淚的模樣。“阿雩不是魚。”

    她玩心起來,忍著餓也要與戚果逗趣玩耍,完全沒想起自己將他帶走的原因。阿雩察覺到這個人類身上的與眾不同之處,與之前她所帶回來的人類都不同。

    難怪全身上下都是另一個靈的氣息。作為怨靈,阿雩自然也能嗅到人類身上屬於另一個靈體的氣息。那個氣息霸道又護食,就像是給自己的獵物做上了標記,不容得任何人搶奪。

    阿雩花了一番心思才將那些氣息擦掉,高高興興地將自己的新玩具與備用糧帶走了。

    阿雩不是魚,陶鶴不是鳥。

    莫名其妙地,戚果在腦海中想到了這麽一句話,也算得上是對仗工整了。這女鬼抓他,是不是也和陶鶴一樣,餓了想吃他的……眼淚?

    一人一鬼說了一會話,戚果眼中的淚水又蓄了一波,欲落不落地掛在眼眶上,與正在扮可憐的女鬼雙雙淚眼相望,也不知道誰看起來更可憐一些。

    戚果無知無覺,卻不知自己的眼淚實在是香得有些過分,激得對麵這個女鬼的饑餓感越來越強,趁著戚果不注意吞咽了好幾口不存在的口水。

    好餓……

    忍到極致的阿雩眼巴巴地盯著他,道:“郎君不願意嚐阿雩,那換成阿雩嚐嚐郎君,可好?”

    戚果滿頭問號之際,就見女鬼忽然推開幾步,那張屬於鄔儀的臉像是被抹掉一樣完全消失,隻剩一張慘白無物的臉皮,與一張已經張開的血盆大口。

    絕了。

    都是幽靈都是鬼,看來還是陶鶴的進餐方法比較文明,是他以前錯怪陶鶴了。

    那張血盆大口朝自己頭上襲來時,戚果滿心隻剩下了這一個念頭。他眼睛瞪大,看似受到驚嚇,實則是為了研究一下女鬼口中的模樣。而那些早就急不可耐的眼淚隨著他的動作,便也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若是這一幕能照下來,向雲飛看了照片鐵定認為可憐的小戚被怪物嚇哭了;而鄔儀則會專注地看著他那一雙如畫一般藏雲遮月的眼眸,心中暗歎。

    而在好不容易嗅到味道火急火燎趕到現場的陶鶴看來,這簡直就是一次巨型浪費。

    那些他恨不得珍藏到懷裏,食用也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淚珠,居然就這麽浪費地任它們滾落。

    而且在他意識到自己對人類的喜歡之後,更是不舍得讓對方輕易落淚,因此強忍饑餓,就等著事情結束後一次結算清楚。

    她怎麽敢?!

    “離他遠點。”

    護食本能與獨占欲大爆發,就連戚果也立即感受到來自他的憤怒,那一股熟悉的氣息比平常冰冷更甚,銳利如冰地直接將形狀可怖的女鬼紮了個透心涼,直接在戚果麵前被打散了形。

    那恐怖的無臉女鬼在麵前如同煙霧被吹散,戚果一下子覺得自己可以動了。他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抹了把臉,臉上冷了的眼淚弄得他十分難受,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方洗洗臉。

    然而女鬼若是那麽輕易被打散,便不可能將他帶到這裏了。戚果憑著自己的第六感,認為這女鬼還挺有兩把刷子,但他也相信陶鶴並非等閑。

    既然他已經找到了自己,那麽打敗女鬼就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果不其然,被打散不過幾秒,女鬼立即又在空氣之中匯聚出了實體,與時刻緊盯著他,擋在戚果身前的陶鶴激烈交戰起來。

    戚果自知自己幫不上忙,也不想幫倒忙影響陶鶴,便跑到稍遠的地方,在一旁看著兩個怨靈在空中搏鬥。

    陶鶴的攻擊方式偏向進攻型,化作尖刺形狀的陰風又狠又準,攻速極快,每將女鬼的身形打散,不等她重新聚起便又攻去,打得對方頗有些狼狽。

    但戚果也看出他的攻擊看著嚇人,卻隻能讓女鬼無法凝結出實體,並未傷到她的根本,這樣下氣,等陶鶴沒了力氣,便隻能坐以待斃了。

    他皺起眉頭,仔細觀察,心想著能不能幫上陶鶴的忙。

    這一看,倒還讓戚果看出一些門道來。女鬼每次被打散,都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化成一些細碎的顆粒,不緊不慢地浮在空中,等著下一次匯聚在一起的機會。

    戚果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這場景究竟像什麽。

    眼看著陶鶴的攻擊開始慢了下來,有些力不從心,那女鬼嘻嘻一笑,正要凝起實體趁此機會翻身,戚果忽然腦中靈光乍現,朝著陶鶴大聲說道:

    “陶鶴,她是沙子!”

    唯獨有沙,才能化作顆粒,被風吹散卻又不傷一絲一毫,重新聚攏便又能塑形。戚果猜到了女鬼的原型,而陶鶴聽到他的聲音也立即反應過來,換了一種攻擊方式。

    先將其身形吹散,再將分組逐一擊破。不能凝結的沙子不過就是一盤散沙,容易對付得很。陶鶴比女鬼強,找對了方法,不一會兒便將女鬼抓住,捏成一團怨氣滿滿的球體。

    速度快得戚果都沒反應過來,戰鬥就結束了,剛剛的纏鬥仿佛是一個錯覺。

    方才一直以原形與女鬼對打的陶鶴化出半個人形,拿著那團仍在不甘動作的球狀物緩緩飄到戚果麵前。

    “贏了。要表揚。”

    半透明的臉看著依舊陰森,那雙眼睛裏卻藏了一絲不易發現的期待。

    戚果:“沒有。”

    “為什麽?!”

    這個人類怎麽那麽狠心!陶鶴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比剛剛看到有怨靈要同自己搶食還要更糟糕一些。

    戚果料到他的反應,卻隻是淡定地搖了搖頭:“沒有為什麽。”飼主任性,不行嗎?

    他臉上的眼淚早就幹了,就算不幹也被他一把抹掉了,但那香甜的氣息還殘留著。可憐的陶鶴眼巴巴隻想求個投喂,卻發覺自己隻能聞聞味道。

    又不舍得對人類發火,陶鶴隻好將求而不得的怒意轉到手中的球上。

    說是球,實際上它可以說是女鬼身上所有怨氣的凝結體,通體漆黑,周身還縈繞著神秘的霧氣,仔細一看便可以發現這霧其實是細小的顆粒,與女鬼的本體一致。那球體時不時還掙紮一下,怪滲人的。

    戚果好奇地湊過來一些,實在想象不出剛剛那個還湊在自己耳邊說話的女鬼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不等他開口發問,急於表現自己的陶鶴便已經開口給他解釋了。

    “這就是製造出這個空間的怨靈。”

    “……”戚果感到有些難以言喻,看了看陶鶴手上那個球,又看了看陶鶴,“她?”

    陶鶴搖了搖頭,又點點頭。“準確地來說,這隻是其中一個。”

    “哦,又是和你一樣玩分.身術。”戚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

    “一開始我也說過,這裏有許多沉睡已久的怨靈,被血肉氣味刺激到才蘇醒。長時間聚集在一起的怨靈們會互相同化,甚至是吞噬彼此以求變得更為強大。這一個怨靈就是吞噬了不少同類,才會生出靈智,或者說,是恢複了一點生前的意識。不過她已經是這裏最強大的一個,收服之後,我們找到真正的空間核心便更容易了。”

    橫豎不過小小怨靈,怎麽都打不過自己。陶鶴冷笑一聲,想起這膽大包天與他搶人的怨靈,又忍不住手中使力,抓得那球體發出刺耳的尖聲。

    ……變成球之後,這怨靈怎麽那麽像辦公室減壓球。戚果忍不住在心中給那個叫阿雩的女鬼點了根蠟燭。

    “怨靈怎麽會是沙子?”這是戚果最疑惑的一點。

    因為身邊就陶鶴一隻自稱靈體的幽靈,他還以為所有靈都像他一樣,原型也是無色無味無形狀,就像一陣陰風。

    “怨氣需要依附在物體之上才得以生存,這怨靈大概死於活埋。”陶鶴沒意識到戚果又將自己與怨靈混為一談,隻是耐心地與他解釋。

    活埋……

    這兩個字使得戚果周身一顫,仿佛又再一次地身處於那個窒息而狹窄的祭品坑中。

    他從未有過這種類似於害怕的情緒,一直觀察的陶鶴立即注意到了。

    “怎麽了?”

    是他在害怕嗎?那一瞬間的情緒稍縱即逝,快得陶鶴幾乎都來不及分析。

    “沒什麽。”戚果也覺得奇怪。在那幾次類似於全擬真體驗遊戲的過程裏,並沒有什麽值得他害怕的東西,唯獨最後一次在祭品坑之中他體驗到了那種瀕死的絕望感。

    但這並不是發自他內心的感覺。

    既然隻是角色代入,那為什麽這份懼怕還會留在他的身體裏?

    有點……奇怪。

    戚果當機立斷把這個疑惑告訴陶鶴。反正,他應該會知道的。也許戚果自己也沒察覺到,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對陶鶴的信任已經升級為了依賴。

    “我剛剛看到了一些場景……”

    從古人向雲飛,再到采買奴隸與祭祀大典,戚果把自己所見識到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知了陶鶴。

    “那個祭祀似乎叫做雩祭?”戚果將這兩個音從口中吐出,忽然回想到那個女鬼曾對他說自己叫阿雩,是祭祀的那個雩……難不成……

    戚果的目光轉移到陶鶴手中的那個球,恍然大悟道:“我看的場景是怨靈們生前的場景!”

    他把自己的想法也與陶鶴說了,可對方似乎注意力與他不在一個頻道上,尤其是當戚果說到那女鬼曾經把名字告訴他時,陶鶴的臉色便更陰沉了,一雙狹長的眼睛隻盯著戚果。

    “她才第一次見你,就把名字告訴你了。”陶鶴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陰陽怪氣,仿佛譏諷著什麽。

    戚果毫無知覺,隻點了點頭。“我覺得,她應該就是被祭品獻祭出去的那些奴隸之一。”

    或許她的真名也並非不是阿雩,隻是被當做名為雩女的祭品獻祭出去。長久的歲月過去,便也以為這就是自己的真實名字。

    “我和你前不久才交換姓名。”

    這酸溜溜的話一出,戚果便愣住了,轉過頭看向陶鶴。半透明的人影將頭稍轉向一邊,剛剛還顯得十分狠戾的眼神看向別處,嘴角更是別扭地往下撇著。

    如果他表現得更明顯一點,或許會將“我不高興了快喂我”幾個大字打印在靈體上。

    然而戚果十分遲鈍,既沒get到他此時酸溜溜的心情,也沒搞懂他說這句話的意思,隻道:“我沒和她交換姓名,隻是她把名字告訴我而已。”

    “真的?”聞言陶鶴立即把頭轉過來。

    “我從不騙人。”

    戚果很認真。

    陶鶴很開心。

    隻花了一句話,他的心情就從難以名狀的憤怒酸澀,變成了仿佛剛喝過眼淚般的甜滋滋。即使沒有實質意義上的進食,也依舊滿足不已。這隻幽靈大概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有情飲水飽,很公平的是,他喜歡的對象也不知道。

    心情大好的陶鶴恨不得立即將人類推倒在牆上親親他,但戚果卻催著他給自己證實一下事情的真相。

    “我怎麽會看到這些場景?”

    “為了嚇你。”

    陶鶴沒說謊話。在這個空間裏,怨靈們嚇人的方式花樣多變,為的就是像醃製食材一般,將人類嚇得越怕越好。除了殘影這種方式,像戚果一般把人類送入怨靈死前的場景,讓他們體驗自己死前的痛苦以達到嚇人目的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戚果無話可說。

    講道理,這群怨靈為了食物這麽大動幹戈,是不是和人類中的吃貨一個性質?

    不對,等等。

    戚果忽然想起了什麽。“在向雲飛之前,我還看到了一個場景。”

    他的那段童年經曆一點都不嚇人,怨靈們把這段場景拿出來嚇他可以說是像煮排骨湯卻放了糖一般大錯特錯。

    “什麽?”陶鶴看他。

    “你是不是在我小時候就見過我?”

    戚果想到這事,就有一點不爽。

    他眉峰稍稍蹙起,嘴唇也不高興地抿起,眼神既嚴肅又嚴厲,上下打量著麵前半透明的人影,仿佛對方的回答他若是不滿意,他便立即邁開腿走人。

    ……啊?

    幽靈傻眼了,完全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回事。

    “沒見過。”戚果不爽,陶鶴更有些委屈。如果他在戚果幼年期時就見過他,絕對會一直跟在他身邊,怎麽說也要耳濡目染把他教成個聽話乖巧的孩子——自己餓了就主動喂食的那種。

    “我從秋千上摔下受傷了,你還舔我。”戚果不是疤痕體質,否則就可以把額頭上那道傷疤撩給他看了。

    “真的沒見過。”

    一人一靈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半分鍾,才不得不老實承認對方的神情都不似作偽。

    “不是你的話,還有誰?”戚果這話並不是反問,而是一個真切的疑問。那段場景之後,他確實回想起了這一段記憶。那個陰沉的聲音與他的舉動的確很像陶鶴。

    陶鶴則是麵露不悅,隻想叫這個人類不許想別的幽靈,心裏隻能有自己一個。

    皆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他們誰也沒有察覺,陶鶴手上的那個球狀體忽然開始悄然變化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陶鶴:我不管我要表揚我要親親抱抱舔舔不然我要鬧了!

    戚果:你盡管鬧,我先走了。

    陶鶴:不許!

    戚果:一言不合就定身,有點出息好嗎(無奈

    陶鶴:那是什麽?能吃嗎?有你好吃嗎?(裝傻

    晚上還有一更。(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