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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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萬花已經賴了好些年了。”早在窗外稍稍有些無聲動靜出現的同時, 未名就敏銳的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不太滿意的看著剛剛調製好的色澤, 歎息著丟到了一邊。
“哪裏就能算得上賴呢?”蒲柳身姿靈巧的從窗外鑽了進來,十五年過去, 原本一個有些怯生生的小孩如今已經長成了個容貌豔麗偏氣質冷冽出塵的道家青年, 隻是這時對著未名他卻笑得極為研美,哪裏還看得出小的時候遷怒東瀛的那分別扭,“我也不過是有閑的時候過來看看, 好在你住在萬花穀口, 不然恐怕也難免麻煩。”
“我本不是萬花弟子, 能在此處托身便已不易,何必讓大家都為難。”住在穀口原本就是未名自己的選擇,能得穀內七聖不棄, 得到了不少教導已足夠令人滿足,這時候他不想就此多說什麽, 卻因聽出了蒲柳語氣中其他的意味而特意解釋了一句, “自打五年前那件事之後你便不曾再踏入純陽。每日這樣四處浪蕩又能有什麽意義。”
“我如今實力不足,待有一日能與祁進一戰之時我自會回去。”蒲柳在未名麵前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真正的意圖, “若不能取其性命為大師兄報仇,我有何臉麵踏入純陽半步?!”
純陽靜虛一脈說是謝雲流的弟子,但實際上, 自謝雲流叛門出逃後大多都是首徒洛風一手支撐照料,像蒲柳這般年歲也隻當洛風是自己最重要的親人,偏偏五年前……祁進那混蛋居然殺了洛風!
想到這裏蒲柳就難以克製自己內心的恨意。
未名不能說對蒲柳的心情感同身受, 卻也算是理解幾分,加上十五年來相處之下所難以克製所產生的友情他並沒有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麽,而是沉默了下來。反而蒲柳很快就自行梳理好了心情,像牛皮糖一樣又黏到了未名身邊。
“這是什麽?”好奇的伸手,見未名似乎並不打算阻止自己,原本還有幾分試探意思的蒲柳的動作立刻更順暢了幾分,直接大大咧咧的將未名之前丟到了一邊的精巧瓷盒撿起來打開了蓋子,“胭脂?好像又不太一樣啊。”
“是用來畫眼妝的。”未名瞥了他一眼,因為對那盒眼影的顏色不滿意,他也懶得計較蒲柳動手動腳的舉動,“就是在畫在這裏。”顧及如今除了陰陽師會以紅黏土塗抹上眼角以驅魔之外沒人畫眼妝,未名還很貼心的用手指飛快的在上眼角的位置大致劃了一下位置。
“似乎挺有意思的。”蒲柳原本並不喜歡自己過分豔麗甚至可以說美豔的外貌,但聽到未名的這一說法卻還是起了幾分興趣,湊到未名身側拿著手裏的瓷盒比對了一番後卻又失望了,“紅色看起來不太適合你,不能調一些淺一點,或者更深的顏色嗎?”
重新成長了一次未名的外貌並沒有發生多大的改變,依舊是清雋俊雅的模樣,豔麗的紅的確不適合他。
“誰說這東西是調來與我自己用的。”未名沒好氣的把蒲柳幹脆送到了自己身邊的那個瓷盒奪了過來,雖說不滿意這顏色,但他也沒打算拿這些對他而言算是半成品的東西送人,而是全都堆進了一個專門騰出來的輕容百花包閑置,“不過你說的倒也不錯,這種顏色還配不上他。”
不能用庭院中的竹簡買東西,重新了解收集這個世界的藥草來一一實驗對於未名而言的確麻煩了許多。
“他?”蒲柳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哦——你這是有心上人了?居然也不說來分享分享,還拿不拿我當朋友了?”話雖這麽說,但蒲柳的語氣明顯就隻是一個玩笑。
“心上人……也不錯。”未名輕笑,神色間收斂起了不願透露的悵然。
未名有心隱瞞,蒲柳自然也就沒發現他神色間一刹的不自然,偏了偏頭有些得寸進尺的繼續追問:“平時看你也不愛出門……難道你看上的是萬花的哪個弟子?”隻是這麽猜測了一番蒲柳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萬花弟子風雅不假,但切開全都是黑的,相處起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坑的徹底,未名……不至於那麽有勇氣吧?
“自然不是。”萬花黑長直,因陀羅卻是黑長炸,雖說的確那麽一點點相似,但若硬要有所相似卻也不可能,“別一直揪著我的私事不放,不如先說說你這次來可是又遇上了什麽麻煩?”
未名不想深談的意思明確,蒲柳也就不再強求,而是歎了口氣:“敢情在你心裏我每次來定然是帶了麻煩不成?”
“難道不是?”雖然已經將蒲柳當做了自己的朋友,可未名說起話來該不留情麵的時候依舊毫不心軟,縱然他的語氣一直都柔和的令人聽來就很舒服。
“……是。”蒲柳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回想之後卻憋屈的發現——未名說的竟然一點沒錯!
“不過這次我可真就隻是路過來看看而已,沒帶什麽麻煩。”好在還算是有一個能說的出口的解釋,蒲柳匆匆說完就立即開始轉移話題,“倒是你,這幾次過來怎麽都隻見你一個?”雖說工聖一脈的弟子都很熱心的不斷為未名完善了許多工具,但他畢竟行動不便又不曾習武,就這麽任他一人獨居未免也心太大了。
“前兩年長安城郊發生瘟疫,之嵐姐前去幫忙的時候發現竟是紅衣教的陰謀,她不放心如今暫時在楓華穀停留。還有,洛道等地屍人不斷被發現,裴元前輩作為藥王首徒帶領了不少弟子前去支援並且研究屍毒,穀裏如今沒什麽閑人——而且我也不算離了人就活不下去的廢物,哪裏就需要時時守著。”
不知道阿麻呂因為發現了什麽線索而去了寇島的蒲柳聽未名這麽說,頓時也不敢再追問,稍微想了想之後幹脆一撩衣擺側靠著未名的輪椅坐在了地上:“紅衣教,天一教……還有血眼龍王蕭殺,據說明教如今也有東歸的意圖。南邊寇島又鬧騰不休。難不成這世道還真要亂了?”
“怎麽,你也很關心這些?”未名微微皺起了眉,他其實知道蒲柳隻身在外就算身手不凡天資出眾也定然過得艱難,何況自空冥訣出世、各大掌門糟算計之後原本還算平靜的江湖就被攪成了一灘渾水更難有幾分分明,偏偏身後如今毫無勢力的蒲柳隨口都能說上一二,若說不是刻意關注,未名恐怕難以相信。
“我畢竟也是大唐之人,如何能不關心。”蒲柳並沒有因為未名的疑惑而感到什麽不對,畢竟在他看來未名本就是東瀛出身,這些年來因為行動不便又深居簡出,哪裏會明白這些,“何況,寧做盛世太平犬,不做亂世流離人,若非生於盛世我這般出身又哪裏能有今日的造化——這樣淺顯的道理我總是明白的。”
“你說的……倒是有理。想來之嵐姐,阿麻呂他們也會是相同的心意吧。”未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生於亂世長於戰亂頻發的世界,雖說喜歡讀史也清楚的記得在宋時讀過的唐書,卻從沒向著這個方麵想過——若是安史之亂當真爆發,他如今所在的這些人又有哪個肯置身事外?
想來,竟然沒有一個會做這般選擇。
習慣性的輕輕揉按著膝蓋外側,感應著這麽多年的努力下也不過稍稍恢複了些許極細微的知覺的的腿,未名似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莫非那人將自己丟進這世界並壓製心智隨年齡再度成長,就是為了讓他清楚的明白人必然要受到四周一切的改變,所以不要急著作出決定嗎?
可是,這樣的感悟他早就明白了。
從不曾將自己對阿麻呂和穀之嵐產生親情,又交上了蒲柳這個朋友歸結於自己心智減弱容易心軟感性之上的未名自然也不會在這時受到這一發現的影響。
慢慢睜開眼,未名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指尖輕輕敲了敲木製的扶手發出了梆梆脆響:“兵來將擋,你如今在這裏就算想到瘋魔也不過一己之見,沒有絲毫用途,不如還是暫且放寬心。若在意便想法子去探查清楚不就好了。”
“也對。”清楚未名敲扶手的含義,蒲柳不甘不願的扭開了靠著輪椅的身體,拍著衣擺站了起來的同時也沒忘了吐槽,“明明話題是你引起來的,到頭卻怪我想太多——未名你總這麽欠打遲早沒朋友。”
“若是朋友都像你這樣,那沒朋友也沒什麽不好。”未名淡定的懟了回去,推動輪椅駛向門外,“時間差不多可以收拾外麵的那些藥材了,你若是無事不妨來搭把手。”
“我這種?我這種朋友有什麽不好,見天的被你使喚還不滿意?”蒲柳嘟囔著整了整背上因為之前的動作而歪了的佩劍,稍稍落後了幾步還是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真是一點也不顧忌自己原本美豔的容貌做這些表情動作有多不協調。
“本就有些東西是為你準備的,若是這都算使喚,那你幹脆把東西留下?”再一次,未名還是這麽的不留情麵。
蒲柳抽了抽嘴角,終於不再跟未名對著頂牛,隻是前腳才邁出門就看到未名正彎腰打算將一個大筐搬起來,筐裏可不止有草藥什麽,還有不少泥土,那分量可不算輕……
“放下,放下,那個給我來搬——你把這些粗活都做了,難道指望我這個連大黃和甘草都分不清的家夥去進行進一步的細致處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於無聲處拆cp
突然有一種起死回生的感覺,應該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