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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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蒲柳來了?怎麽也不多留他些日子?”

    穀之嵐回到萬花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穀口看望被自己視作弟弟的未名, 也不需要多做什麽, 隻看屋裏多出來的一些明顯和未名氣質不配套的小擺件就知道純陽宮上黏住未名的小尾巴又上門了。

    “他的性子之嵐姐也清楚——有那樣的目標吊著, 怎麽可能安定的下來。”未名卻一點也不擔心蒲柳,心不在焉的翻著手中精致貴重的紙質書籍。

    “那樣的目標……”穀之嵐想到純陽宮靜虛一脈和其他幾脈之間的恩怨就忍不住歎息, “雖說祁進道長的實力出眾, 但蒲柳的性子並不算特別衝動。以他的天資有這樣的目標吊著也好。”

    雖然也知道祁進的性子嫉惡如仇也算是敢於擔當,但到底心裏還是更親近算是自己看大蒲柳——而且純陽宮內務,她原本也不好多說什麽。

    “嗯。”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未名點著頭闔上書時依然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之嵐姐, 你覺得……如今這天下,還算安定嗎?”

    “怎麽突然關心起這個了?”穀之嵐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但很快就若無其事的繼續了下去。與她而言, 並不是很想要拿那些令人煩心的事情擾亂未名如今安寧的生活,可若要刻意的欺騙……她同樣也做不到。

    “穀中人在忙什麽我好歹也都知道一些, 之嵐姐可別太小看我了啊。”未名搖著輪椅轉過身看著穀之嵐輕笑。

    “不過都是一些小人, 如今聖上英明又有忠臣輔佐,掀不起什麽風浪的。”話雖然這麽說, 可穀之嵐心中有疾風確定隻怕她自己也不知道。

    畢竟玄甲蒼雲曾經那慘烈的經曆,穀之嵐也是略知一二的。

    “這樣啊……”未名意味深長的點頭輕笑,並不打算直接問穀之嵐是不是也期盼著河清海晏、盛世太平——因為不用問他就知道答案, 也清楚的明白阿麻呂也會是同樣的心情。

    那到底為什麽還一定要留到現在問上兩句不相關的話呢?未名不太明白,卻也無心深究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境。

    明明,早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再問其實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才對。

    “之嵐姐,我想出去走走。”下定了決心未名便不再猶豫,或許並不是過分大義的那種心思,也有幾分不想這麽繼續等下去的疲憊,“先到長安,然後應該可以路經洛陽到揚州。”

    十五年啊,比他和因陀羅在一起所經曆的時間長多了。

    感覺像是真的重新經曆了一段人生,和以往的副本都不一樣。

    “怎麽這麽突然……”穀之嵐想了想之後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可以用來阻攔的理由,未名從沒有隱瞞過自己的靈力以及特殊能力的存在,加上這麽多年來工聖一脈弟子對未名的照顧,不斷的研究晚上輪椅的功能,就連行動不暢的理由這時都已經有些說不過去了,“好啊,你這根本就是決定了以後打聲招呼,而不是征求我們的意見吧!”

    “因為一直都隻是聽聞,有的時候我也會想親自去看看……何況,之嵐姐也好,阿麻呂也好,都不會反對的不是嗎?”因為在意,所以才絕對不會拿未名的腿說事。

    “永遠都是歪理一堆讓人不好辯駁。”穀之嵐搖了搖頭,卻也真的沒有打算反對,“去也可以,正好最近晉夕閑來無事,讓他與你同去。”

    “晉夕……”

    “別拒絕,就你現在那椅子的精密程度,就算一手不錯的雕工能做出大差不離的零件,但是……你懂得怎麽組裝嗎?”穀之嵐若要講起理來同樣也不會給人反對的可能,“越精密的東西一旦出了問題就越麻煩,還是帶個懂行的,以防萬一。”

    “……好。”

    “所以你就這麽把我給賣了?!”董晉夕陪了未名一路,直到停在了長安之後才旁敲側擊各種手段齊上陣的從未名口中得知了自己突然間就要出門的理由——都走了這麽長一段路了才知道出門的原因,他也是沒誰了,“我們師兄弟協力做出來的東西哪就那麽容易壞了,而且就算真出了點什麽問題備用方案也都準備了好幾套……”或許是被懷疑了手藝的緣故,原本話並不算很多的董晉夕這時說起來便喋喋不休。

    “……兒行千裏母擔憂,你總得理解理解。”未名沉默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從齒縫間擠出了這句話來打斷了董晉夕幹脆從技術細節說起沒了盡頭的話。

    “你哪來的母……”董晉夕一時說的高興刹不住車,回過神來時竟然已經將這般戳人傷口的話說了出來。

    好在未名似乎真的已經不再在意曾經那段血腥可怕的經曆,竟然沒有絲毫波動,依舊溫柔無奈的歎息著:“長姐如母,這樣的道理都不懂,看來你每天和一些機關打交道倒是真把情商喂給智商了。”

    “情商?智商……那是什麽?”

    “那個不重要,總之,還是麻煩你了。”出於安撫穀之嵐擔憂心情的緣故而硬把董晉夕拉出來這件事,未名其實心裏也有幾分歉意,再加上之後他暗中準備好了的安排,這份歉意便更深了幾分。

    隻是依然不足以讓未名改變主意。所以……

    “不過放心吧,不會耽擱你多少時間的。”

    “魂淡未名,我寧可你再多耽擱一些我的時間——你他/媽給我滾回來!”一覺醒來發現怎麽也找不到未名,甚至連其他人也一樣沒見過這麽明顯的目標的董晉夕,徹底炸了。

    完全不知道董晉夕這位出身大氣質穀的花哥被自己逼得徹底爆了粗口,未名窩在偷偷派出去的紙造人形式神找來的長安城中一處足夠隱蔽的屋子裏打了個噴嚏,淡定擦了擦手繼續拿起筆在備好的紙張上寫寫畫畫。

    什麽途徑洛陽再去揚州,從一開始就是個謊言。未名的目標……從一開始就隻有長安。

    “真是慘烈的未來。”

    未名停筆,墨漬靜止在安史之亂爆發的那一刻,原本對他毫無觸動的曆史這時哪怕隻有精簡短短的幾句,也讓未名終於感覺到了字裏行間惹人為之揪心的慘烈與悲壯。放空了眼眸發了會呆,未名暫時止住了繼續寫下去,將這段自己記得的曆史全部寫下來的衝動,擱筆推著輪椅轉到了房間的另一角。

    這是一個位於地下的小屋子,沒有窗戶更沒有萬花美麗的景致,可未名卻覺得自己呆得竟比萬花的許多年都更安心幾分。就是不能召喚式神錄中的式神,隻能自己以紙造假人暫且使用很不方便。

    “這種事情無論是宇智波斑或者千手柱間都能比我做得更好吧——對了,還應該加上因陀羅。”未名歎息著,提到最後那人的名字時,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他自己都沒能發現的笑意。

    空空的屋內一個人的沒有,未名默默的從輕容百花包中取出了同為工聖弟子為他所打造的腳架,慢慢俯身將它們分別固定在了自己的兩條腿上,自膝蓋往下,成為撐起無力小腿的替代品。

    站起身,經曆過處理卻依然無法完全摒棄的尖銳疼痛從腿部與腳架接觸的位置處傳來,一點一點的像是要鑽進未名的骨縫中去,逼得他不過一會額上就已經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並非自虐,未名隻是明白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外加清楚以自己的政治素養,根本不可能從朝堂之上解決安史之亂可能發生的任何苗頭。

    所以留給他的選擇隻有以力破巧——這麽一來坐在輪椅上優哉遊哉的過日子也就不合適了。

    龐大的靈力化作奇特的念力一點點的將長安城整個籠罩了起來,十五年來從未放下過的靈力修行在這一刻終於展露出了可怕的成果,未名甚至能清晰的看見一人一騎帶著巨大箱盒策馬而來,而城門口的守衛軍也極為習慣的為他打開了城門,任他策馬疾馳帶著東西趕向皇宮複命。

    誰都知道那隻是因為楊貴妃喜歡吃荔枝而造成的後果。

    “唐玄宗,楊貴妃——不,應該是換成楊國忠,李亨……”疼痛刺激著未名讓他腦海中的念頭轉的飛快,走到另一張矮桌邊坐下,手上忽然從包裹中取出了他從不離身用來調製眼影的各種材料和器具,輕笑著熟練操作起來,“安祿山,史思明……”一個一個的名字從未名的口中說了出來,但他調製眼影的手段卻愈發細致用心。

    “我也就隻能用些粗暴的手段,直接取了你們的性命……隻是不知道,李倓是不是真像史書上說的那樣,有資質成為一代明主了。”未名對李唐皇室並不了解,隻能憑借史書上寥寥數語做下決定。但他並不打算改變自己的計劃。

    在加入了情緒的靈力刺激下,混攪在一起的材料漸漸開始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未命名看著它們一點點融合最終化為了一種豔麗又冰冷奇特的色澤,挑起了一點慢慢的在手背上抹開,白皙的手背襯得那紅更加的耀眼,未名卻忽然慢慢的笑了。

    “果然,比起青黑還是這種紅色更適合你啊,因陀羅。”未名喃喃自語,抬手將那一小盒才製好的無味眼影細心的以封印術直接藏在了掌心中。

    思念的流露隻會有一次,之後,在未名完成自己的謀劃之前,他不會再在這事,這人的身上花費心思。卻不知道在幾乎被化作了靜止、隻剩下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的庭院中,有人微微勾起了嘴角。

    “什麽時候了竟然還在糾結這個……想要用改變國運來賭上一局就要有豁出去的覺悟啊——”

    “——未名。”

    這人卻同樣沒有發現,那一瞬間,有什麽和他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未名的準備工作其實在蒲柳跟他說那席話之前就開始了,不過是不是真的要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麽快就要進入正題,希望感覺不會太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