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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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朝一八六年,南皇後李氏,薨,享年一十九歲。 vw

    全國哀痛,南帝大病一場群醫束手無策,整整三月臥床不起後,終是在拖延了三個月的皇後葬禮帶病送葬。

    美麗的朝陽,冰涼的河水,蝕骨的毒藥還有她已經失去的孩子。

    黑衣人告訴她,下輩子記得為自己而活。

    她被一片冰冷包圍著,黑暗像是沉重的枷鎖,將她禁錮了,讓她無法逃脫。

    那麽的絕望,那麽的恐懼她突然很害怕,很不甘

    她想起帝桀用劍指著她的心髒,他咬牙切齒的說,你背叛了我

    她想起胭脂狼狽的身體,她帶著所有的希望去尋找那個她以為永遠會愛護她的男人時,看到的卻是親生妹妹和他的背叛。

    究竟是誰背叛了誰

    為什麽此刻淪陷的人是她

    真的很不甘,有一種強烈的憤恨,是他們背叛了她她犧牲一切去保全的東西,原來脆弱得不堪一擊。

    她到底還剩下什麽呢

    絕望至此,她寧願此死去可是為什麽她還是感覺到了痛,死了也痛。

    李絡歆的睫毛突然一顫,有清涼的水沿著她的喉嚨滑了下去,滋潤了她體內所有的內髒和感官

    痛那種絕望的痛,又來了。

    李絡歆皺起眉來,輕輕掙紮間,眼睛迷糊的睜開了,看到的是頭頂粉色的幔帳有誰的手伸了過來,拿著純白的手絹

    柔軟的手絹在她的嘴角擦拭了一下,然後離去

    她還沒死

    李絡歆努力的睜開了眼睛,視線一點點的變得清晰,然後她看到了一張即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她知道她還沒死。

    你不是來要我的命的嗎為何還要救我李絡歆苦笑了一下,看著坐在床沿還端著水的冥禦。

    他依舊是李絡歆印象裏那個模樣,穿著墨色的衣衫,眼蒙著黑布條。

    借用你常用的一句話,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冥禦勾著唇笑了起來,沒有以前那麽的冰冷,緩和了很多。

    李絡歆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發現自己身的傷居然全好了,她撐著坐了起來,看向四周,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呢你若是放過了我,李思思李絡歆的聲音有強製性的冰冷,她忍住了心裏的悲痛,咬唇道:李思思會放過你嗎

    她冥禦譏諷的笑了,她還管不了我。

    李絡歆低下了頭,她在冷宮時,在刺客遞給她毒藥的時候,她已經知道刺客便是黑冥禦了。

    而她也肯定的一點那是李思思走後,是誰來送她最後一程,也表明那個人是一直在李思思身後出謀劃策的人。

    李絡歆的腦裏一片混亂,她身穿著單衣,房間裏沒有火爐,窗戶開著窗外已經是一片盎然夏意了。

    我究竟昏迷了多久李絡歆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聽著冥禦沒有波瀾的聲音回答道:三個月。

    三個月李絡歆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到了冥禦的臉,他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可是三個月我是怎麽活下來的。

    我自然有辦法,不然當初也不會下護城河去救你了。冥禦將手的水遞給了李絡歆。

    你為什麽要救我這才是關鍵的問題,既然冥禦是李思思身後的高人,那麽一直以來,他才是想置她於死地的那個人,他才是毀滅了她一切的人。

    因為需要你冥禦並不掩飾,他的臉麵向李絡歆,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是能感覺到他是很認真的看著她了。

    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知道你便是那個能幫我的人。冥禦的話讓李絡歆覺得好笑,她真的笑了起來,幫你你毀了我的一切,你還指望我能幫你嗎

    你的生活和未來是我毀掉的嗎冥禦悠然的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著李絡歆,笑了起來,你是個聰明人,我不過是讓你看清楚了你不敢麵對的事實,不過是讓你明白了人心。

    李絡歆別過了臉,冷笑起來,不論你的目的是什麽,我不會幫你的。

    你會的。冥禦突然彎下腰來,臉猛然湊近了李絡歆的唇,李絡歆想躲,可是被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了下顎。

    他湊在了她的臉前,精致的輪廓和高挺的鼻梁幾乎要碰到了李絡歆的唇,他的聲音有了一絲低沉和憤怒,他說:因為你和我一樣的不甘,一樣的恨。

    李絡歆咬著唇,身子有那麽一刻的顫抖。她不自覺的伸手撫摸肚子可是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平坦的小腹,已經沒有了她的孩子

    甚至,連疼痛也沒留下。

    帝桀,殺了你的孩子,殺了他的親生孩子。冥禦說了出來,讓李絡歆的心猛然被撕成了兩半,因為他的不信任,因為他所謂的驕傲和自尊你的孩子,死在了自己親生父親的手。

    你不要說了李絡歆捂住了耳朵,狠狠的閉著眼睛,可是耳朵裏仿佛聽到了嬰兒的啼哭,仿佛聽到了她的孩子悲傷的心碎的聲音。

    冥禦冷笑著湊近,陰冷的聲音像有穿透力一般,狠狠的打在了李絡歆的身,帝桀究竟是怎麽對你的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在秋瑤殿裏雲雨巫山他真的愛你嗎為何他的愛讓你淪陷後卻是將你打入了地獄呢

    你不要說不要說了李絡歆無力的倒在床,死死的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她想哭可是淚水似乎已經在那幾天裏哭完了。

    流不下淚來,因為她除了悲傷和絕望,隻剩下冥禦所說的恨和怒了。

    若不是我救你,今天那棺材裏躺著的,真的是你冰冷的屍體了你妹妹代替了你享受帝桀的寵愛,成為了後宮的寵兒,成為了李府的希望你保護她成長,替她受傷,可是最終她卻因為權利把你推向了死亡。冥禦的唇微微的勾起,俊美的容顏帶著一絲陰沉。

    他的話語,每一句都牽動著李絡歆的心,那恨意一點點的腐蝕那些曾經在她眼裏美好的一切,都成了別人報複她,背叛她的籌碼。

    她的信任,她的愛她最珍貴的一切,卻都隻是別人眼裏可有可無,並且隨時可以背叛的東西。

    我說過了,有下輩子,要記得為自己而活。冥禦冷冷的說了那麽一句,然後轉身離去。

    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李絡歆將被子掀開了,看到冥禦堅決離去的身影,卻不知為何感受到了孤寂和悲涼的味道。

    今日是你的葬禮,李絡歆已經死了你若接受新生的自己,那便去送送以往的自己吧。冥禦離去了,他的話語卻還久久的飄蕩在李絡歆的心。

    李絡歆已經死了她的葬禮今天

    李絡歆猛然的起身,這才看到自己原來住在街角的一家客棧裏,一邊的窗戶對著院子另一邊的窗戶卻正是街道。

    李絡歆一直沒發現這裏是客棧,是因為街道根本沒有一絲嘈雜的聲音,她來到窗口邊,看到了滿街白妝。

    幾乎整個皇城都掛了白,街道鋪著白布,連翠綠的樹,百姓的門前都全部披了白。

    圍著白色街道的,卻是跪了一街的百姓,這樣大的陣仗可是她本人卻站在一邊觀看。

    冥禦說得對,他是幫她看清了一切,若不是她,也許現在躺在棺材裏的是她了,變成了冰冷的屍體,算接受全世界人的膜拜又如何

    該囂張的人依舊囂張該受到懲罰的人依舊毫無愧疚的活著。

    帝桀他後悔了嗎內疚了嗎

    他不會李絡歆還記得最後見他的那一次,她明明已經傷得那麽重了,可是他卻依舊抬了藥遞到她的手裏。

    他的眼睛那麽的絕情,他抬藥的手那麽穩健,甚至還用那麽高傲的姿態告訴她,隻要你喝了藥我們便能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嗎如何開始呢

    他不親眼看著她殺死自己的孩子,他不罷休。他如此冷酷無情的粉碎了她的世界,奪走了她的一切,他們還能開始嗎

    在李絡歆感覺到孩子化成了血水流出體外時,她便已經失去了所有,包括她的心。

    整整昏迷了三個月的身子,居然在昏迷調養得那麽好,除了一開始有些迷糊外竟然是一點疼痛也感受不到了。

    李絡歆的臉變得悲傷,變得冰冷,然後她穿了冥禦放在枕邊的一套黑衣還有精心準備的黑紗鬥笠,出了門。

    幾乎響徹了整個天空的哀樂逐漸的靠近,遠遠的便能看見空揮灑的冥錢,數不清的宮娥和太監們換下了長久以來的宮裝,全部穿著白色的喪服。

    百官整齊的排列著,一步步低著頭跟隨著大隊移動著,每個人的臉都是哀痛的表情。

    街邊所有的店鋪和住宅,都沒有一個人所有的人都跪在了街邊,每個人的身都掛了白,甚至整條街道,沒有一絲鮮豔的顏色。

    像是大雪覆蓋了整個城市一般白茫茫的一片。

    李絡歆站在拐角的門邊,看著大隊的人馬從她的眼前緩緩走過,沉重的棺材,整整二十六人抬著,高貴精致的牌匾麵寫著她的名字。

    跟隨在棺材後的是一輛鑾駕,白紗遮擋住了一些視線,可是朦朦朧朧間,還是能看到白紗央擺放著軟塌,有一個人的身影半躺其。

    那個身影,算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李絡歆也不會忘記帝桀,他為何以這樣的姿態來送葬

    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早已經死了,早已經不會痛了,可是此刻看著那熟悉的身影李絡歆隻覺得呼吸困難,她依靠在門扉,死死的捂住了心髒。

    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刮起了鑾駕的紗帳,李絡歆看到了那張讓她痛得無法呼吸的臉。那麽蒼白憔悴的容顏,哪裏還是她熟悉的帝桀呢

    他的眼睛沒有焦距,隻是悲痛的看著前方,依靠在軟塌的身子軟綿綿的似乎沒有一點的力氣,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甚至連唇都毫無血色

    李絡歆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可是馬軟塌邊又起來了一個身影,那也是化成灰她也不會忘記的身影。

    紗帳垂下了,隔斷了裏麵的景象,紗帳印著的身影端著什麽東西喂進了帝桀的嘴裏

    兩個人的身影在紗帳內那麽的近,那麽的親密,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李絡歆的腳步一個搖晃踉蹌著退後了好幾步。

    這是他對她最後的敬意嗎這是她的葬禮嗎

    李絡歆閉了閉眼睛,冷冷的笑了起來。

    樂聲未停,風在一次吹動紗帳,帝桀蒼白的臉突然有了一絲疑慮,他的心似乎被什麽牽引了一般,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憤恨的目光。

    他不由自主的轉頭,尋著那個方向而去,除了跪了滿街邊的人群外,有一個空置的客棧,空蕩的門邊沒有人。

    帝桀蹙了眉頭,卻牽引了體內的傷痛,一陣猛烈的咳嗽。

    皇喝藥吧,臣妾求您了李思思跪坐在一邊,抬著藥丸含著眼淚哽咽著。

    朕讓你滾開,你沒咳咳沒聽到嗎帝桀劇烈的顫抖著咳嗽,此刻的他居然連伸手將李思思推開的力氣也沒有。

    皇李思思咬著牙,她現在已經是正妃了,如同冥禦所料的一般,為了平衡後宮勢力,她便是能和如妃抗衡的最佳人選。

    可是自從李絡歆死後,整整三個月,帝桀都一病不起,身子根本沒有一絲的恢複他還逞強要來送葬,不願意再將李絡歆的屍體停在冰冷的冰棺裏。

    李思思咬著唇,卻是不甘心,她根本不停帝桀的低吼和他眼裏的厭惡,強硬將藥含進了嘴裏,朝帝桀的唇湊去。

    滾帝桀的低吼被李思思的唇堵住,苦澀的藥這樣渡進了他的口,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把將李思思的身子推開了,然後狠狠的將藥吐了出來。

    朕最後警告你一次,再不滾朕帝桀又咳嗽了起來,李思思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那麽晶瑩的淚珠。

    她低著頭,悲涼的起身,然後順著鑾駕的樓梯下去了,她離去的同時,隻留下了一句心酸的話語。

    臣妾不過想皇早日康複因為姐姐若是在天有靈會心疼的。

    低低的一語,包含著無數的委屈和傷痛,帝桀的臉越發的蒼白了,他倒在了軟塌,緊緊的閉了眼睛。

    蒼白的唇被他咬破了,鮮血染紅了他的唇

    她若在天有靈定也不會原諒他了。他又還有什麽資格,去奢求她的心疼呢

    葬禮依舊進行著,天空似乎也感應到了那份悲傷,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哀樂越發的沉重

    天空灰蒙蒙一片,黑雲低低的壓了過來,空蕩的街道沒有喪隊經過的街道居然那麽的空曠

    李絡歆一個人走著,腳步蹣跚,她狠狠的揪著自己的心口,那裏痛得她要死去了,她漫無目的的穿梭在這些空蕩的街頭。

    像是一個狼狽的逃跑者。

    冥禦的身子突然阻斷了她的去路,她幾乎是倒在了他的身,被他用強健的臂膀摟住了肩膀,才得以穩住了腳步。

    怎麽受不了了冥禦冷笑了一聲,看著李絡歆揉皺的了衣襟,看著她蒼白的麵孔,和眼神那深沉的痛,他卻笑了,你現在該知道,你的存在,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李絡歆沒有力氣反駁,甚至不知道如何反駁。

    在她的葬禮帝桀和李思思卻在鑾駕裏親密。到底置她於何地原本以為,若是她死了,他也許會傷心的,也許會難過。

    可是,一切隻是她以為而已。

    李絡歆死了,她已經死了。冥禦抬起了她的下巴,雨滴打在她的臉,使她渾身冰冷,也一點點的冷靜下來了。

    她看著冥禦蒙著布條的臉,有那麽一刻,她真的覺得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從今天開始,你再不是李絡歆,你隻是一個有著和她一樣容貌的人,你要為自己而活,把那些曾經背叛過你,曾經輕視過你的人都踩在腳下

    我李絡歆有一絲的猶豫,冥禦卻不肯放過她,你做得到的,他們總是高高在,總是自以為是,總是把別人的幸福和希望踩得支離破碎難道不該讓他們也嚐嚐那樣的滋味嗎

    他們該得到懲罰的李絡歆的腦子裏不斷轉換的,是春兒瞪著眼睛恐懼的臉,是胭脂絕望又傷痕累累的身體是帝桀和李思思肉體的糾纏,也是她沒有出世的孩子那一身的鮮紅。

    冥禦的手撫著李絡歆的臉,將她臉的雨珠擦拭掉,他的動作很輕柔,他的唇不由己的湊近了,可是卻沒有吻她。

    隻是低低的笑了,與我一起總有一天,我們回來時要他們把曾經加注在我們身的傷和痛,十倍百倍的還回來,好嗎

    能做到嗎現在的我又還能去哪李絡歆緊緊的揪著冥禦的衣袖,似乎在愛人和親人的背叛過後,她唯一的希望,卻是這個當初是仇人的男人。

    有我在,你隻要跟著我,我們一起前進冥禦將李絡歆冰冷嬌小的身子圈進了懷裏。

    她依舊顫抖著,雨打濕了兩個人的身子,在這空無一人的街道,陰霾的天空下兩顆冰冷的心,卻不可思議的依靠在了一起。

    城門外,李絡歆最後一次回眸,看著這片禁錮了她十九個歲月的京城她竟是以這樣狼狽的姿態走出了這裏嗎

    她隻看了一眼,沒有留戀,沒有傷痛,隻有那顆冰冷的心在陰冷的笑著。

    她還會回來的。

    冥禦牽著她的手,兩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她還會回來的,那時候她再也不會淪陷,不會迷茫,不會有牽掛。

    因為先淪陷的那個人,一開始注定了要輸。

    有感情的人,才是最脆弱的人。她會變得強大,變得無堅不摧,變得冰冷無情變得帝桀更狠心更冷酷。

    隻有那樣她才能使他得到懲罰,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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