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爭覺光陰,六年癡道士;不分晝夜,一介睡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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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山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這話放在太嶽山上不適合,但放在尚青身上,再恰當不過了。

    “你看,那睡神仙又睡著了。”

    位於五龍宮的真武教下院,每半月都會舉辦一場闡道大會。各峰未允許出師的學徒都必須來此,在真武大帝神像下聽講。

    這次與往常一般,聽眾數百,其最尊貴的莫過於坐在前列的五人。這五人當除了那微胖的少年和穿著綠裙的少女,另外人都輩分極高。雖然與在座所有聽眾年歲相仿,但依輩分而言,其餘聽眾十有二都得稱呼一聲師叔,剩下那八成更是得尊呼一聲師叔祖。

    這人當又屬坐在最央的那位少年身份最尊貴,可是讓所有人都無語的是,此人雖然坐姿端正,雙目直視前方授道真人。但仔細打量,你就會發現此人雙目無神,臉色呆滯,竟然是一副沉睡模樣。

    不過,無論是台上觀禮的真武教真人,還是正在授道的真人,對此都見若未見。

    畢竟,此人身份不凡,乃是前掌門鍾清微的關門弟子,當代掌門沈師一最疼愛的小師弟,姓尚,道號師道。

    正是已經在武當山度過六個年頭的尚青,近年更被眾人戲稱為睡神仙。

    對此,尚青不想反駁,也無從反駁。因為他現在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都在睡覺,甚至吃飯時吃著吃著就會睡著了。一開始眾人還以為是一種怪病,特意請來無數名家大夫來看診,結果一一束無策。後來,見尚青身體並無大礙,也就任它由它。

    而事實上,並非如此。

    六年前,依掌教師尊鍾清微安排,尚青先在藏經閣修道,未及弱冠不得習武,這一待就是整整年。年一過,鍾清微退位給大徒弟沈師一,隱居隱仙岩。而退位後不久,鍾清微突然命人送來一卷古簡。

    尚青依稀記得,那古簡竹片發黃,似乎有些年頭。開始他還以為是什麽武功絕學,但觀看後才知這是一本雜記。當然,這本雜記十分珍貴,因為書寫它的人正是真武教祖師張真人。

    上麵講了一個久遠的故事,說有位神人一覺便是千年,不死不滅,不腐不朽。曾經有次在山間睡覺,被一樵夫撞見了,誤以為是死屍一具。便發善心挖了一大坑,想將之掩埋,讓他入土為安。不料那神人突然驚醒,不惱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甚至傳給那位樵夫十六字真言:“龍歸元海,陽潛於陰。人曰蟄龍,我卻蟄心。”

    這是真是假,張真人也是無從判斷。不過他從那十六字真言卻是學到了一種睡覺**。此法異於其他,非福至心靈者不可得,強求者甚至損傷自身。所以不便傳於眾人,就隨意記載在了那本雜記之。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自張真人踏破天關之後千年來,都無一能明悟此法者。是以,曆來此法也漸漸不為人所知。如非鍾清微隱居後整理前人古法,無意發現此古簡,尚青也不可能學得此術。

    這也是一種福分緣法。

    而深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鍾清微更不敢公之於眾,莫說他人,就是楊清元,張清陽這兩位師弟知曉了,也會生出事端來。所以明知尚青嗜睡不是怪病的他還四處請來名師大夫看診。

    這次闡道大會很快就結束了,尚青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呼叫自己的名字。

    “尚師弟,你還在睡呀。”說話的是張清陽的孫女張翠屏,正值豆蔻年華,一副美人胚子十分動人。原本按輩分她本該稱呼師叔,但誰讓尚青初來的時候稱呼她一聲師姐把她高興壞了。縱然張清陽,乃至她父親張師善都不太喜歡尚青,她也經常跑去戲弄一下尚青。

    “師姐,不好意思,我又睡著了。”尚青看了看幾乎空了的大殿,尷尬地笑了笑。

    張翠屏一擺,拉著尚青就跑,邊跑邊道:“趕緊去瓊台殿,楊胖子他們都去了。聽說太華劍派和攬月劍派欲要重開十年一度的太華論劍,聯袂前來拜山。”

    “太華論劍?”尚青有些疑惑。

    不等他多想,張翠屏拉著他出了大殿,向山下跑去。

    跑著跑著,尚青又有些迷糊,想要睡覺。

    這時,遠遠地傳來刀劍錚鳴之聲,張翠屏聽了,臉上喜意更濃。心道:“肯定是那兩派的年輕弟子跑來撞上楊胖子他們了。”

    想到這,跑起來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尚青被她這一帶動,也不得不提起精神跟著。

    “你們真武教果真技窮於斯?”

    尚青與張翠萍又聽得一道傲慢的聲音,似有侮辱真武教門庭之意。穿過密集的竹林,總算看見了楊胖子等人。

    除了楊胖子幾位,還有不少其他各峰的學徒弟子,其最惹人注目的當是那兩位穿著太華劍派服飾的陌生少年,還有,那一身黃裙的少女。看到這少女時,尚青心沒來由地想多看幾眼。

    當然,不僅僅是他,在場所有少年哪個不是?隻想死死地盯著多看幾眼,不想將目光移開絲毫,但又害羞,又怕驚擾了這少女,一個一個隻好暗地裏偷看幾眼。

    張翠屏見了,也暗自慚愧,心道這位妹妹真心長得好看。離得遠時,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走近了,更是越發覺得美麗,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錢禮,你休得猖狂,我們尚師叔來了,看你敢不敢領教一二。”

    說話的是一名微胖的少年,臉圓如盤,說完笑意正濃,一雙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線。這人正是楊胖子,楊清元的孫子,拜在現任掌教沈師一門下,道號資春。

    “楊胖子,你果真是打得好算盤。”

    尚青還未說話,張翠屏跑上前來,伸出右搭在了楊資春臂膀上,死勁擰了一把,疼得楊資春整個圓臉都糾結在一起。楊資春想要破口大罵,但看著是張翠屏這位姑奶奶,神色連忙平靜下來,嬉皮笑臉道:“原來是師妹你呀。”

    張翠屏輕聲道:“你個死胖子,明知道尚師弟不會武功,還讓人向他挑戰,你這懷得什麽心思。”

    楊資春笑了笑,不再答話。他誰都不怕,誰都敢惹,但就是怕張翠屏難過,不敢惹張翠屏傷心。

    “尚師叔”

    一些弟子見尚青來了紛紛行禮,尚青輩分在那兒,盡管眾人都瞧不起這位睡神仙師叔,但禮儀不可荒廢。

    隻有楊資春和另一位少年沒有搭話。楊資春不說也罷,那位少年卻是楊清元的關門弟子,天資卓越,姓卓,道號師全。此人在真武教也小有名氣,常人須得一年半載才能熟練學會真武入門劍法,他僅僅用了一月有餘。對於常年酣睡的尚青,他從不放在眼裏。

    “這位可是尚師道師兄?在下攬月劍派李夢柯。”

    讓人意外的是那黃裙少女見了尚青,竟然主動招呼道。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少年都羨慕不已。那卓師全心更有一絲嫉恨,這尚師道何德何能,竟然能引得這位李師妹關注。

    “這位師妹認識在下?”尚青也有些疑惑,這少女他肯定不認識。這般美麗的少女,不可能會忘記。

    “不認識,不認識……”少女不知想到什麽,似乎有些羞澀,垂眉低眼,一抹紅暈爬上耳腮,頓如盛開的桃花,一時間眾少年都有些癡了。

    那太華劍派的二人也不例外,也有些嫉妒。其左眼眉梢有顆黑痣的少年抱劍而出,說道:“在下太華劍派錢禮,見過尚師兄。”

    尚青似乎也有些癡了,竟然沒有答話。張翠屏見此,心怪怪的,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是為李夢柯的容貌而羞愧,還是為尚青這般有些醋意。

    “尚師兄,這位錢師弟剛才挫敗了陳資洋,你看你作為長輩也應該為我們真武教討回麵子。”卓師全在一旁提醒道。

    尚青一臉呆滯,沒想太多,聽他這麽一說,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錢某且在此領教尚師兄高招。”錢禮長劍猛地一出鞘,寒光四溢。“請看招,蒼鬆迎客。”

    劍光一閃,寒氣逼人,森冷蒼白的劍刃直刺尚青。

    “不好!”張翠屏這才驚醒過來,尚青不會武藝,怎麽和錢禮相鬥?“不要,住……”她隻來得及呼叫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那劍要刺尚青的時候,“當”得一聲,錢禮的劍竟然被擋住了。

    是李夢柯!

    太快了,李夢柯拔劍出劍,都快得嚇人,竟然後發先至,攔在了錢禮前麵。

    這一變故也讓所有少年都收起了心的小心思,這李夢柯太厲害了。卓師全臉色也是慘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說他的劍法才入門,那李夢柯早已經出師。縱然放到江湖上,也能小有名氣,不亞於一些流高。

    “他已經睡著了。”李夢柯說道,心底卻是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