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道家書,莫道歸心重;七言詩句,誰言誌氣高。
字數:5430 加入書籤
() 張翠屏離去的那天尚青沒有去送別,不是不忍心分離,而是陰差陽錯睡著了。等他醒來,張翠屏已經離開了好幾天。
想到今後幾年都很難再見那整天風風火火的師姐,尚青心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張翠屏這一走,尚青的生活更加乏味。甚至搬到了藏經閣裏,醒時讀幾篇古經,其餘時候多在睡眠。
就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山間的杜鵑花也紅了五遍。
此時的尚青已經長大成人,身材挺拔,長相俊秀,滿頭青絲由一根黃木簪子束住,身穿淡青色道袍,分好似出塵脫俗的山人,分仿若溫爾雅的君子。
他的睡經也已經步入第境界,似睡非睡,如夢非夢,每日雙目一閉,便陷入各式各樣的夢境。
尚青總算明白,寧先生當初為何在踏入天關前要挑戰天下劍道高,不僅僅是明悟天下劍法,怕也有成全尚青之意。各門各派,各招各式,天下劍法都入得尚青眼。那時年幼雖不能領悟一二,但眼識見地非一般人可比。如今百脈俱通,真氣大成,縱然無睡經這般奇特功法,給尚青十幾年時間,也可從創出屬於自己的無敵劍法。
而睡經第境界則極大縮短了這段時間,每時每刻,無處不在睡夢推演劍術。
隻待萬法歸一,化成屬於尚青的天下第一劍。
偏偏這時候來自江南的一封書信打破了尚青平靜的生活,他看到信的那一刻,神色似笑非笑,最後長歎一聲。
真武教最尊崇莊嚴的地方莫過於金頂祖師殿,而在祖師殿左側有一間偏殿,鍾清微任掌教的時候在牌匾上提名:寂寥齋。取得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此寂寥者,大道也。
而如今沈師一則改成了“一大齋”:此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寧;此大者,域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一大齋,既含蓄又張揚,正如其人。頭戴五嶽真形冠,身著寶紫霞衣,雙目炯炯,神色肅穆。
“掌教真人,尚師叔在門外求見。”一名道童走了進來恭聲說道。
“讓他進來吧。”沈師一的聲音異常沉穩,無喜無悲。
一會兒,尚青走了進來,那道童將他送到便悄悄退了下去。
“尚師道見過掌教師兄。”尚青施禮拱道。
沈師一微微打量了尚青一眼,破天荒地笑了笑,道:“尚師弟今天怎麽有空來見師兄我?”對於這位師尊異常看重的小師弟,他還是比較關心的。如果不是楊師叔與張師叔,怕早已經龍騰九天,名傳江湖,可惜呀可惜,浪費了如此一位好苗子。
“師弟我上山來也有十餘年,近日思鄉情切,懇請掌教師兄放我下山,去見一見家長親。”尚青誠懇地說道。
沈師一摸了摸長長的美須,說道:“思鄉思親是人之常情,師弟既然如此想念,我便準你下山。”說完,又露出思索的神色,緩緩道:“不過,師弟你雖入得真武教,卻未能習得任何武藝。江湖混亂,不如讓我徒兒資陽隨你同去,也好護你一路周全。”
尚青聽了,謝道:“如此也好,恐多麻煩許師侄。”
沈師一見他同意,笑道:“無妨,資陽劍法雖精,卻從未涉世江湖,此次下山也算曆練一二,以揚我真武之名。”
尚青點了點頭,再次謝過沈師一。
從偏殿出來,尚青又去了一趟隱仙峰。本想向師尊鍾清微告別,不料被告知師尊坐了死關,無奈隻得離去。
等他回到自己住處時,已經有一位年紀相仿的青年在此等候,正是沈師一的徒弟許資陽。許資陽老遠見著尚青就笑道:“尚師叔,尚師叔,你可算是回來了。”
尚青微微一笑,他與許資陽關係雖不是很熟,但彼此也打過幾次交道。這人學的是玄冥十二路掌法,至陰至寒,按理說修煉這等功法的多會冷冰冰的,不愛說話,但出乎意料的是此人天性話嘮,對所有人都熱情無比,所以在真武教名聲不小。
“我還以為師叔你獨個溜下山去了,那我就慘了,好不容易可以下山一趟就泡湯了。”許資陽自顧自地說道。
“我本想著明日再走,既然你都來了,不如今天就下山吧。”尚青說道。
許資陽一聽,頓時咧開嘴大笑,說道:“終於可以下山了!”說完,又朝天空大聲道:“從今日起,我許資陽要懲惡揚善,斬盡仇寇,做一個像郭天鼎一般的大俠。”
引得一些路過的教弟子紛紛矚目,許資陽見了,不僅不羞不躁,還擺出一練功架勢,吼叫兩聲。
“還不去準備出行的衣服,未時不到我可不候著你。”尚青笑罵道。
“啊——還要準備衣服呀,我怎麽把這都忘了……”許資陽一拍腦袋,火急火燎地往山下衝去。
金陵城,江南第一大城。生活在大虞之人,沒到過金陵,就不知道什麽叫人傑地靈。金陵地處東南,號稱魚米之鄉。城商鋪鱗次櫛比,路上行人多是綢緞錦絲,其繁華富裕比之神京絲毫不差。
而如果說金陵是江南一顆璀璨的明珠,那鳳凰台,則是金陵最閃耀的明星。立足鳳凰山腰,比鄰長江河畔,千年而不衰。
常人或許不知道,但尚青卻清楚,這座酒樓是江南大門派之一太一宮的產業。他常年待在藏經閣,對於江湖各大勢力消息一清二楚。
鳳凰台,是一座酒樓,分前後兩院,樓有五層,高約丈,往來之客非人雅士,即江湖豪傑。這日,更是熱鬧非凡。
“師叔,快請坐下,我說了吧不早點尋個位置,根本沒地兒坐。”許資陽占了二樓一張靠窗的桌子,窗外正對長江,江水流淌,百帆爭競,一時風光無限。尚青點了點頭,許資陽雖然話多,但辦事還算比較講究。
“師叔,你看你要吃點什麽?”許資陽一邊說,一邊又道:“我剛聽說了,攬月劍派的夢仙子應太一宮的無情公子之邀,今日便在此長江上比劍。”
夢仙子?尚青聽到這名字猛然想起幾年前遇見的那位美麗的少女李夢柯,應該就是她吧。攬月劍派與太一宮的恩怨糾纏了上千年,雙方傳人常有比劍的傳統,各有勝負。這次也不知誰勝誰負?想到這兒,尚青心隱隱有些期望攬月劍派能贏。
不過,攬月劍派的攬月劍法雖然窮盡天之變化,但太一宮的太上忘情劍典也絲毫不差,甚至更冷厲絕情。
在他隨意想想的時刻,許資陽已經點好了幾樣小菜。
“兩位少俠,不知我們同坐一桌方不方便。”
好秀氣的少年,尚青微微有些驚訝。來者是一老一少,老者應該是管家之流,默默跟在少年身後。而那少年身穿黃衫,長相俊美異常,皮膚潔白,兩腮紅潤,若是女兒身怕也傾國傾城。
“請便!”尚青說道。
許資陽卻是嗬嗬笑出了聲,“你是男是女,怎長得這般漂亮?”
這話一出,尚青微微皺眉。那老者更是橫眉冷喝道:“好膽,敢對我家公子無禮!”
那少年擺了擺,說道:“喬老莫怒!”又朝許資陽說道:“同是一身臭皮囊,少俠何故取笑於我?相逢即是緣法,在下賈寶玉,敢問兩位少俠高姓大名?”
許資陽被他這麽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小兄弟別誤會,我這人心直口快,往往肚子裏有啥事都不吐不快。”說完,抱拳道:“在下真武教許資陽,這位是我師叔。”
“真武教?”那少年臉露驚異之色,笑道:“原來是聖地高徒,失敬失敬!”他說完,望著尚青,似乎有些懷疑,兩人年紀相仿,這人竟然還是師叔輩。
尚青也施了一禮,道:“真武教尚師道。”
“你們是來觀看夢仙子與無情公子比劍的吧?”賈寶玉問道。
“比劍又有什麽看頭。”許資陽笑道:“不過,如果能見一見江湖大美人之一的夢仙子也是值當的。”
尚青與賈寶玉一聽,兩人都慧然一笑。
“我猜尚少俠肯定不是為夢仙子而來?”賈寶玉說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怎麽肯定我不為夢仙子而來?”尚青笑問道。
“我師叔是回鄉探親經過此地。”許資陽不等賈寶玉說話,就湊了上來,尚青狠瞪他一眼,許資陽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你們先聊,我下去看看夢仙子來了沒有。”說完,直接從窗口一躍而下,果真是江湖年輕少傑,不走尋常路。
“那真是巧了,賈某我也是來探親,路過此地突然想來見見鳳凰台黃子的佳作。”賈寶玉說道。
黃子,尚青笑了笑,一巍兄果然聲名遠播。
“你說的是他的哪篇佳作呀?”尚青也來了興趣。
賈寶玉笑道:“你還不知道呀,前些日子,州試過後,州牧在鳳凰台宴請舉考生,黃子作為第一解元,自然在應邀之列。人嘛,無詩不成宴,於是黃子就寫下了傳唱四方的佳作。”說到這,賈寶玉眉頭一揚,說道:“我給你念道一遍聽聽!”
“鳳凰台上鳳凰遊,鳳去台空江自流。年年花草埋幽徑,代代衣冠成古丘。山半落青天外,二水分白鷺洲。莫畏浮雲蔽紅日,迎新革舊風滿樓。”
“好詩,確實是好詩!”尚青說道,心也有些驚訝。十餘年未見,一巍兄已有如此抱負,欲要迎新革舊,掃蕩乾坤,怪不得周先生如此器重於他。想到這,他微微有些失落,如今不成武不就,實在有愧周先生,寧先生。
賈寶玉聽尚青這般讚揚,也眉開眼笑,仿佛是在誇自己一般。
這時,窗外一陣喧嘩,隱隱有人在大呼:“夢仙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