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無親無師,乾坤呈大道;唯我唯劍,日月作鋒芒。
字數:4921 加入書籤
() 瀛荒,大虞朝東海之外千裏,傳說的異人島國。
時值春天,群山峻嶺,青翠豔麗。巍峨天神山下,櫻花盛開。那些花兒雪白的清冷脫俗,粉紅的夭夭美豔,一朵一簇都賞心悅目。
“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
一群身穿寬袍大衣,腰跨烏鞘寶劍的青年男女正安靜地聽一位老者講課,這老者目光熠熠,高坐在一塊巨石之上,正是瀛荒大劍聖之一的藤原劍聖。
說起藤原劍聖,每一個瀛荒之人都會感到由衷的敬佩。他少年成名,遠遊大虞朝學劍八年,八年後歸來與豐臣劍聖一戰,雖然敗北,卻名聲大震。後磨劍年,再戰豐臣劍聖,戰而敗之,成為瀛荒近千年來最年輕的劍聖。
正值人生巔峰時,藤原劍聖又急流勇退,再次遠遊大虞,五年而返,後一直隱居在天神山下。
“先生,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講?”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輕人站起身來恭敬地問道。
藤原劍聖淡淡一笑,說道:“你是渡邊家的子弟吧,我聽人說過你,說你的劍比一般人的都要快。”
那年輕人聽藤原劍聖這麽說,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他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藤原劍聖竟然聽過他這個小人物。不過,心底雖然喜悅,但嘴上還是很謙虛地說道:“先生,在您麵前我的劍術不值一提。我曾聽人說過先生您的劍瞬息間可以擊落十米外的飛蠅,不知道先生能否讓我等開開眼見?”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瀛荒大劍聖,也隻有藤原劍聖一人平易近人,而且每到春天櫻花盛開之時便會開壇講課。其他二人要麽行蹤不定,要麽冷酷無情,所以劍聖的劍術幾乎很少有人見著。此時若能一睹藤原劍聖之劍術,可謂生有幸。
藤原劍聖果然沒有生氣,他的脾氣一直很好。這時,剛好一陣風吹過,櫻花樹搖曳,花瓣片片凋落。藤原劍聖輕輕折下一根樹枝,隨一彈,“嗖”得一聲在空劃出一道白線。
“去哪了?”
有人發出一聲驚呼,那根射出去的樹枝似乎消失不見了。眾人四處打量,也交頭接耳,誰也沒看見那根樹枝在哪。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入目的是一襲白衣,清冷勝雪。這人的打扮與諸人都不同,衣袖都緊緊貼身,沒有一絲累贅之處。臉色蒼白,唯一黑的發亮是他那雙眼睛,仿佛黑洞般冰冷不含雜一絲感情。
他緩緩走來,似乎溫度都下降了許多。
“大師兄!”
有人認出了這人身份,柳鳴生,藤原劍聖唯一的關門大弟子,號稱有史以來瀛荒最有希望成就劍神的男人。
對於這個男人,隻要是瀛荒的劍客都聽過他的名字。歲識字,五歲學劍,十歲赤身行走千裏雪山,十二歲開始在海崖瀑布下練劍,十五歲挑戰瀛荒各大劍客,如今八年過去誰也不知道他的劍術到了何等境界。
唯一的遺憾就是瀛荒人對他褒貶不一,有人說他是瀛荒未來的劍神,而有些人則說他是劍奴。當然,稱他是劍奴的人主要是因為他那迷離的身世。眾所皆知,他無父無母,唯一關係較近的就是他師父藤原劍聖。而他出現在世人眼前的時候,正是藤原劍聖第二次從大虞回來,所以有人認為他不是瀛荒之人。
柳鳴生似乎不想浪費一絲力氣,步伐不急不緩,但異常穩健。若有人仔細丈量的話,會驚訝的發現他行走每一步的距離都一樣長短,分毫不差。
停了,他停住了腳步,竟然做出了和藤原劍聖差不多的動作。隻不過一個是折,一個是拔。等他將一根插滿櫻花的樹枝拔出來時,眾人看著那樹枝上完整的小洞一陣驚訝,又是恍然大悟。
原來剛才藤原劍聖彈飛出去的樹枝洞穿了十數多櫻花而後直接插進了一根樹枝上,速度又快又準,仿佛接在上麵一般,所以眾人才一直沒有發現。
“你來了?”藤原劍聖的神色很古怪,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柳鳴生點了點頭,答道:“我來了。”話畢,緘口不言,靜靜地站在那兒。
藤原劍聖聽他說完,神情又恢複自然,朝眾人說道:“剛才你們也看見了,老頭我雖然好久未曾練劍,但我的劍術未有一絲生疏。可能有人會問,這是為什麽,那麽現在我就將我平生最大的練劍秘訣告訴大家。”
說完,所有人都精神奕奕,誰也沒想到這次藤原劍聖竟然會講出他練劍的最大秘訣。
隻聽藤原劍聖繼續說道:“我每到春天就講學一次,每次講的都是些大虞的古,你們可知為何?”
不待他人回答,他自顧自地說道:“練劍即是明道,而學問則是明心。隻有心誠則道誠,道誠即劍誠。我最後送諸位一句‘明心見道,劍道始成。'”
說完,他一揮寬大渾圓的長袖,“都回去吧!”
眾人雖然還在苦苦思索藤原劍聖的話,但見他逐客,便紛紛施禮告退,莫有敢違者。藤原劍聖雖然脾氣好,但劍聖之威,誰敢忤逆。
一時片刻,眾人都一一離去,整片櫻花林,僅剩柳鳴生與藤原劍聖。兩人對視良久,默默無言,任花飛花落。
“——吟——”
柳鳴生拔劍,冷道:“看劍!”
刹那間,仿佛雷光從地而出,劍光熾白如匹練,漫天落花被無形劍氣一分為二。
藤原劍聖唯有後退,有多久沒有感受到如此炙熱的劍意。都說柳鳴生會青出於藍勝於藍,這一次他亦要全力而赴。兩人此時不再是師傅與弟子,而是生死仇敵。
這不是無情無義,而是劍客與劍客之間的惺惺相惜。若要問為什麽?因為獨處巔峰那永遠化不去的寂寞!
藤原劍聖腳下的巨石裂開一條深深的裂縫,他早已一躍而起,長袖亮出一片慘白,誰也不知道他最擅長的其實是袖劍,更短更細,劍法自然更加刁鑽迅速,仿佛擇人而噬的毒蛇。
而柳鳴生的劍是在大海浪潮練就,每一劍都是浪裏來,風裏去,劈開大浪,斬破雲霄。每一劍夜都慘烈到極點,既快又猛,仿佛每一劍都如同雷霆一般,讓與之交鋒的人身心俱震。
櫻花一片一片凋零,兩人都隱沒在劍光之。這一天,藤原劍聖足足等待了八年,而柳鳴生為了這一天也在大海潮浪間孤獨了八年。每一年的春天,藤原劍聖都在此講課,不僅僅是為了修行,更是為了等待柳鳴生的挑戰。
雛鷹振翅,便要舍棄一切,才能翱翔天穹。
劍客,從來隻有自己一人。唯有孤獨與寂寞,才能揮劍劈開黑夜綻放光芒。
一棵棵樹木在劍光傾倒折裂,一片片櫻花碾碎成塵,柳鳴生麵對海浪苦修了八年,終於練就無敵的劍法。這一刻,他便是劍神,劍之神。
一劍又一劍,如大海潮浪洶湧澎湃,任他藤原劍聖輕巧似海燕,一樣要將他淹沒。
藤原劍聖與柳鳴生交後立馬知道自己這徒兒果然出師了,心底欣慰不已。與之過了上百招,漸感心力不支,連忙一陣退避,總算逃出了柳鳴生的劍光範圍。
他正欲收劍認負,不想柳鳴生的劍更加迅疾,直接洞穿了他的左胸膛。
那一瞬,他既悲傷又欣慰。
“你……你早知……道……了……”藤原劍聖斷斷續續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便砰然倒地而斃。
柳鳴生持長劍,白色的櫻花瓣落在他的臉上,沾惹了一抹淚光,又落到劍上,被鮮血染紅。
他沒有說話,隻是在那默默獨立,久久沒有離去。
徽州巢湖,金霞洞洞主王成恭這兩天右眼皮一直在跳,尋了個算命老頭,竟然說他有牢獄血光之災。氣得他當場砸了他的招牌,命人把那老頭扔下巢湖喂魚。不過,又想到被關押在金陵城的親子,他心裏就異常難受。
他隻有這麽一個獨生子,如果有失那豈非給王家斷了後?
王成恭這麽想著的時候,就聽得有人報告說小六子回來了。
小六子,他還有那麽點印象,那個自己老家八大姑的侄子。他不是去陸家集抓黃子去了嗎,怎麽就回來了?莫非出什麽事了?想到這,他的左眼皮跳得更凶了。
這時,小六子也被帶了上來。
他一見了王成恭,馬上跪倒在地,哭喊道:“洞主,他們都死了……”
什麽?
王成恭心一驚,驚訝過後就是極度的憤怒,道:“那你怎麽還活著,不如也死了得了!”
小六子匍匐在地,渾身顫抖不敢說話。但門外卻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我讓他活著他自然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