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成親何故,血仇他日報;對鏡誰憐,白發此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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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都,煙雨迷蒙。
這個季節,各地百花爭豔,而商都卻是月月紅的天下。
特別是大蒙國皇太子將於此迎娶大虞九公主殿下,整個城張燈結彩,四處都是喜慶的紅色,與那盛開的月月紅相得益彰。
而讓人更驚訝的是,天可汗下詔,大蒙國公主殿下亦將與皇太子同日在商都迎娶金刀駙馬。甚至因為這位金刀駙馬身份特殊,乃是大虞江湖人,是以廣邀天下群雄。按理說,無論是皇太子還是公主的婚事,該由天可汗親自到場,但不知何故竟然是大寶法王以皇太子和公主的師傅身份代天可汗主持,甚至將地點選擇在大虞商都。
商都在整個大虞並無出眾之地,但它還是有某種優勢。這座城市現在還屬於大虞朝,可是大蒙國鐵騎亦駐紮在百裏開外,若非和親事宜,早已經踏破此地。雖然如此,但終究並非大蒙鐵騎淪陷之地,足以體現了大蒙國這次和親並無二心,表現了極大誠意。
而當一封封邀請帖傳到各大門派之時,亦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太嶽山,沈師一看著的邀請帖一陣驚訝,又久久無語。
其餘眾師字輩長老看著他,都一臉急切,聶師常問道:“掌教師兄,上麵寫著什麽?”
沈師一搖了搖頭,又歎了一口氣,遞給聶師常。
聶師常接過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臉上滿是震驚與不敢相信。因為那請貼上署名除了大蒙國公主的名諱赫然在列外還有個大字:尚師道!
“這,這不可能?”
其餘人見聶師常這般大驚失色,也不由紛紛擁上前來,圍著聶師常。等他們看到那請帖上的名諱之時,也都神色大變。
“掌教師兄,這,這如何是好?”有人驚恐道。
“這傳出去我們真武教在大虞豈有立足之地?”
“去,必須派人去。”沈師一還沒有說話,聶師常想到日漸稍瘦的張翠屏丫頭,咬著牙說道:“掌教師兄,就由我代表真武教去商都看看。”
沈師一沒有答應,遲疑道:“容我想想,這消息暫時不要外傳。”
眾人都點了點頭。
當初他們可是肯定了尚師道的死,甚至將他身死的原因解釋成是為前掌門複仇而被大寶法王所害。尚師道本來就富有盛名,他的死不僅沒有給他添加任何汙點,反而激勵了無數真武教弟子。而如今卻傳出尚師道不僅沒有死,還要與大蒙國公主喜結連理,投身大蒙國成為其金刀駙馬,這豈非甘願放下弑師之大仇,認賊作父?
最令人擔心的是若大虞朝廷誤以為真武教欲與大蒙國結親,怕是大難臨頭呀!
會仙峰,張翠屏一人獨居於此。
但是她並不孤獨,她的爺爺張清陽,她的父母,還有尚師道的墳墓都在這座山峰上。
不知道是否季節原因,張翠屏近日患了風寒。此時的她臉色蒼白,原本稍瘦的身子更顯得脆弱。聶師常讓人熬了湯藥,看著她這般模樣,卻是不準備將尚師道並未死去的消息告知她。
靜坐了一會兒,他決定還是去找掌教師兄,他一定要去商都看個明白,問個清楚!
等聶師常離去後,一道人影偷偷上了會仙峰。
“掌教師兄,你也知道張翠屏那丫頭,師傅當初當著我的麵將她托付給我,讓我代他成全尚師道與張丫頭。若不是後來發生那些事情,怕是二人已經喜結連理。所以這次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明白,不然我怕縱然是下了黃泉也無顏麵對師傅呀!”聶師常看著沈師一,神情顯得有些激動。
沈師一當然明白聶師常的心思,但讓聶師常去商都,肯定要鬧出大事來。可是真武教已經承受不住太大風波了,不然上個月禪心宗暗地裏聯絡各大門派,欲要向大寶法王尋仇,他何以果斷拒絕,苦求楊師叔不要下山。
想到禪心宗,他不由想到大寶法王將和親婚事放在商都舉行,毗鄰嵩山,這焉不是大寶法王的計謀,欲要引蛇出洞,來個一網打盡?
當沈師一左右為難的時候,禪心宗的淨吾大師亦是如此。
當初懷慶一戰,不僅真武教元氣大傷,禪心宗亦是聲名掃地。如今大寶法王公然將和親婚事之地選在商都,怕也有挑釁之嫌疑。如果他們禪心宗還不作為的話,這聖地之名怕是惹人嘲笑!
但是和親之事事關國家安危,他們又不能大肆出,否則大虞朝廷怪罪下來,怕是誰也承擔不起!
可就如此守在少室山,禪心宗各弟子長老恐不會答應。都說佛有眾生相,此時的禪心宗上至長老,下至弟子,都儼然成了怒目金剛。江湖人,從來沒有以德報怨。匹夫一怒,猶可血濺尺,他們身為武林聖地人,把持江湖權柄上萬年,豈能因一人而膽怯!
雖然這次仿佛是大寶法王有意引蛇出洞,或許欲趁一網打盡。但若是魚兒太大,怕是掙破那網,讓他萬事成空。所以淨吾大師決定再次暗裏聯絡各大門派,一齊擒拿大寶法王!
除了禪心宗,其他各大門派亦是一片喧嘩!
江湖上,也因為那一封封請帖而謠言四起!原本都在猜測那金刀駙馬是誰,等真正被人傳揚出來的時候,江湖就如同煮開了的水一般沸騰開來!
尚師道,當今江湖年輕一輩最出類拔萃的劍客,武林聖地之一真武教掌教的師弟,曾一人一劍蓋壓太華論劍,人稱小劍仙!
這等人傑,又出自真物教,問江湖誰人不羨?
後傳出命喪大寶法王下,江湖人無不感慨萬千,為之惋惜者有,暗暗得意者亦有。不想,現在竟然傳出尚師道欲與大蒙國公主成親,榮登金刀駙馬的消息。一時間,無不深感意外。
鄙夷者說尚師道當初貪生怕死,便拜倒在公主石榴裙下。豔羨者說尚師道原本就是為了追求公主才去追那大寶法王,甚至還曾從江湖同道救下大寶法王,不然何以大寶法王甘心主持二人婚事。
反之種種不可思議之傳聞,像風一般吹到了每一個角落。
攬月山上,李夢柯一陣失神。當初聽到尚師道死亡的消息時,她就不相信。當初他可是答應她要與她一起踏破天關,怎麽可能如此輕易死去。現在果然是活過來了,但是他,他怎麽會與那大蒙國的公主成親?
至於陸家集,喬珠兒隻是驚喜尚青沒有死。對於所謂婚事傳聞,則更是不相信。若說這世上有誰最了解尚師道,莫過於她了。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她的心思都在尚師道身上,自然能清楚地感覺到尚師道的所有心思。
這一生一世,怕是隻有他那位師姐能有幸披上他的嫁衣。這大蒙國公主,又何德何能?
“去,還是不去?”想了許久,喬珠兒決定北上去商都瞧一瞧,究竟是真是假。
商都一家藥店,有人長長歎息一聲,喃喃道:“我不如她……”
金水河畔,前朝寧王宮。時至更,亦燈火通明。鮑玉兒看著銅鏡的自己,緩緩梳理著長發。
青絲如雲,柔密如膩。
但她還是察覺到有那麽一小撮白發,刺眼的雪白,讓她的心如針紮一般疼!
鮑玉兒想到蟠桃樹下那幾十載,恍如黃粱一夢。若不是她苦苦哀求,那仙人何以還她短暫青春。當然,她可以選擇自己食用蟠桃,但誰人來救尚師道,救她為自己親挑選的金刀駙馬!
他作為她的金刀駙馬,他的光輝注定要比日月還要閃亮,豈能這般輕易熄滅!
“一日便是一年,果真是有生即有死!”鮑玉兒心苦笑,“縱然不能與你同生死,但我亦要讓世人,讓我的天可汗父皇知道,我選的金刀駙馬是最耀眼的那一顆!”
鮑玉兒想到這兒,臉上才露出燦爛的笑容。
在她的隔壁房間,尚青滿頭霜雪已經變得烏黑發亮,他的雙眼更加深邃。
當初,他抱著必死之心,悟出了敗亡之劍意,以生命為代價,施展出最璀璨的一劍。那一劍,他明白了什麽是死亡。
而鮑玉兒求來蟠桃,那盈盈生灌入他的血肉,骨髓,他的精氣神都如同久旱之地沐浴甘露,這一刻,他明白了什麽是生命。
古人有言: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紀?生命的終點是死亡,而死亡的終點何嚐不是生命?這即是輪回!
不過,僅憑他這一身劍意怕是還不能正麵擊殺大寶法王,他唯一的會便是趁大寶法王不注意的時候,暗下殺,至少有一分會將之重傷!
所以在得知鮑玉兒救了他的時候,他將殺深埋心底。等鮑玉兒提出兩人成親之事,他不僅沒有反對,甚至還暗暗歡喜!師傅與張翠屏的死是他現在唯一的遺恨,他誓要以血還血,拿大寶法王的人頭祭奠二人。
而在寧王宮的另一個院子,名老道正暗暗謀劃。
為首那人長相奇特,世人都有兩條眉毛,此人亦有雙眉。但他的雙眉平行並聯在一起,如同長長的一字狀,仿佛隻有一條一般。此人正是當代白雲觀觀主一眉真人,此人不僅武功高絕,更讓人敬佩的是此人金口神算,上斷國祚蒼生,下斷八字五行。
“師兄,大寶法王驕橫狂妄,我們這次何故幫他坐鎮此地?”說話的是一眉真人的師弟閑雲道長。
在他一旁的長逍道長亦是不解,附和道:“師兄,這次商都定然是漩渦心,我們犯不著為大寶法王趟這灘渾水。”
一眉真人哈哈一笑,說道:“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大寶法王如今勢如天,我們的到來隻是將這把火燒得更旺些,最後是不是反噬其身,那就不得而知了。”
閑雲道長和長逍道長聽了都是一怔,又紛紛露出笑容。
這日,大虞神京,迎親的隊伍與送親的隊伍排成一條長龍,各個街道上人聲鼎沸,圍觀者水泄不通。若不是那些護衛的將軍都身披鎖子甲,騎著高頭大馬,四周都是一名名凶神惡煞的士兵,讓所有人望而怯步,怕是得鬧出些事端來。
等這些人走出城門後,一道白色人影站立在人群,雙目寒光暗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