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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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酉年春, 五月十六】

    阿樹不再向我透露更多,我隻好自己去尋找這些信息。我突然覺得我是不是忘記了一些很關鍵的線索,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我去查看了《南北禁事錄》,有關陰陽交換術, 結果卻出乎我的意料。

    ……

    這一頁就隻記載了這寥寥幾句話。夏盈想,有可能她直接在那本書上留了批注, 便沒有再記載在手記上。

    她拿出了那本《南北禁事錄》,去查了陰陽交換術這一部分中, 與“祭祀”相關的內容。

    她看到了“生祭”與“死祭”。

    在這一頁, “死祭”這個詞被圈住,旁邊寫了一個詞:“人偶”。

    “生祭”這個詞被劃掉了,旁邊的批注是:“大祭司”。

    離這兩個字很近的空白處還有一段話, 也是很小的字:“生祭不死, 死祭不出。”

    看到這句話, 夏盈的瞳孔頓時一縮!

    因為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句話。在《蠻荒記事》這本書裏她看到過, 在介紹赫巴部族的祭祀文化時有提到。

    赫巴平日祭天,往往隻需“死祭”, 即食物香燭等非生命之物, 尋求鬼神保佑。

    隻有在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整個民族都陷於危難之際, 才會動用“生祭”, 大祭司以命祭天。

    而陰陽交換術又是生死輪換,尋求“死而複生”。

    所以, 當生祭和以人偶為祭品的死祭同時出現, 在赫巴的祭祀文化裏, 就隻有一種情況——

    死國複生。

    夏盈的手有些顫抖。

    如果她沒有猜錯——

    幾百年前就已經消失的赫巴之族的後裔,想要以禁術複國。

    這個想法令她感到不寒而栗,甚至細思極恐。

    有關赫巴的沒落,《蠻荒記事》這本書中並未有詳細的介紹。她隻知道,赫巴的最後一任大祭司與前朝的匠人相愛還生下了孩子。自那以後,赫巴便連年災禍不斷。

    而那個匠人——也就是孩子的父親,是建造了青宅的那個人。

    夏盈想,所以真正的幕後黑手,會不會是……

    赫巴最後一任大祭司的後人?

    這隻是夏盈的猜測,因為後麵還有很多內容,也許會推翻她的猜測。

    她繼續翻看傾城的手記,結果卻看見她在接下來的一頁裏,記錄了一句與之前所有內容都完全不相幹的話。

    “瀛州不可以有事。”

    整整一頁紙上,就隻記載了這一句話,留下了一整麵的空白。

    ……

    “你終於肯現身了。”

    黑衣人笑了,“畢竟,我還是想與你合作。來者即是客,坐。”

    夏意卻沒有動,他的冷眸中依舊寫滿了戒備。

    “也許你會有些事情想問我,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言外之意,他也隻是這個局中的一個人,未必知道全部。

    夏意卻冷笑,“你知道的,恐怕我都已經知道。”

    男人不置可否,他知道夏意早已派人調查了有關青宅的一切。不過他還是相信,有一些事情,夏意還是得問他的,比如——

    “你不好奇傾城現在人在何處?”

    ……

    夏憐似乎失眠了。

    已經是後半夜,可是她依舊無法入眠。為什麽?她不知道。難道是因為夏意說出了冷冰冰的真相所以令她難以接受麽?

    不,這不應該。她明明也沒有對他抱有希望的啊。

    可是不知為什麽,真的聽他說出口的那一刻,原來心中竟是如此不是滋味。

    算了,何必想那麽多。

    其實也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

    她這樣寬慰自己,告訴自己,睡了睡了,不想了。

    可是不知什麽時候,眼淚就那樣滑了下來。

    她感覺自己的嗓子堵得難受,就像吞了鉛一樣難受。

    其實她不想矯情的。他沒有救她便是沒有救,她之前也已經理解了他的做法。涼亭中她對夏文說的那番話,句句都是真的,沒有絲毫掩飾偽裝,她並不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

    她隻是突然很同情自己。為什麽,為什麽自己從來得不到任何人的珍視呢?

    她從小在一個沒有父親的家庭中長大,寧柔愛她護她,可是她的力量終究有限。當她被睿親王欺負的時候,她也無能為力,最終,她也是去找了了夏宗元,在夏家的庇護下,這件事才算過去。

    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她依靠和保護。

    十五年來,夏憐的人生從來沒有過“安全感”這個詞。她就像飄蕩在水中的一隻浮萍,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緊緊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讓自己不要被風雨摧毀。

    她以為,她可以一直就這樣下去,習慣也許就成了自然——

    可是為何,偏偏……

    夢境與現實她分不清,她自己的內心,她也一樣看不清。

    淚水滑落,將她枕著的衣袖濡濕。她閉著眼,睫毛在一片晶瑩中顫抖。

    直到有人在她身邊坐下。

    在離她很近的距離,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呼吸和心跳。

    她沒有睜眼。她已經不再相信自己的種種錯覺——那些在正視了現實後,隻會愈加令人心碎和失落的錯覺。

    讓她以為,終於,她也可以有一個安穩的懷抱——那個人給她安全感,讓她覺得隻要有他在,什麽都不必怕。她可以依賴他,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他。

    可那終究隻是錯覺。不可理喻的錯覺。

    她寧願從來未曾出現過。她寧願他從來不曾給過她這個念想——不管是夢裏那個“他”,還是現實中的大哥。

    這樣,她會逼迫自己,讓自己繼續堅強下去。

    她閉著眼,隻有淚水滑過臉頰。

    他伸出手,為她拭去淚痕。動作很溫柔,溫柔到近似憐惜和疼愛。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去。似乎是睡著了。

    可是她沒有。

    在一片模糊的淚光中,她突然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