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團圓 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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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涓若晚上點到達江洲時,天已完全擦黑。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把他接到了湖邊一家飯店。
飯店是一處仿古建築,竹園小徑,回廊上掛著疏疏離離的腰型宮燈。風動燈影搖紅,還有些韻致。
庭院的靈壁石假山上,纏著一條條閃閃的燈珠。
在一個大包間,擺放著一整套紅木家具,把偌大的包間塞的滿滿當當。
意思很明顯,氣派。飯店老板的品位。
在一張人座的紅木沙發上,廖梅如正坐著。
顏涓若的爺爺也來了。
顏涓若的姑姑顏涵珍也來了。她是一個人開了一輛迷奔馳*art來的。
他的這個姑姑生性高傲,淡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有古代士人之風。在一個化單位做層幹部,平時做做學術研究。
顏老省長一拄著拐杖,一招呼著:“涓若,坐爺爺身邊來。”
顏涓若的爺爺做過省長,如今人們習慣了這樣稱呼他:顏老省長,或者叫他顏老首長。
顏涓若邁開長腿坐了過去。
“怎麽瘦啦?在外麵吃的不好?聽你媽說,從美國回來你又去了拉薩,去哪裏做什麽?為什麽不直接回來?今年換工作了沒有?下次不要換工作了,直接回來,爺爺的老麵子還在,讓他們安排一個。涓若你喜歡做什麽工作呀?說來爺爺聽聽……”
顏涓若似聽非聽,他實在疲累至極。
但身為孫子,承膝下之歡,他這是懂得的。
爺爺老了,但待遇在那裏。平時一般在家裏,有四個人為他提供生活服務,全是省委辦公部門來員。後來,顏老省長建議,從部隊裏挑選兩個年輕人,說是鍛煉鍛煉他們。
這四個人,一個是專職司,一個管采買接待等應酬雜事,一個是管讀報上傳下達各種會議精神,還有一個做飯,相當於部隊的炊事員。
就這四個其實還不夠用,後來省裏又從政府的綠化管理人才裏,選了一個年婦人,專門把顏老省長家裏的大院子整理出來,這個物管人的女人還管著家庭的保潔工作。
因為呀,市場上的東西讓人不放心,自己在院子裏種蔬菜水果,隻要一個懂行的人,就有吃不完的蔬菜。
水果也有應季的,老省長有糖尿病,夏季院子裏長的黃瓜,他也是吃不完的。
“爺爺,你活的是越來越歡啦,頭發還是黑的多白的少呢……”顏涓若坐在爺爺身邊,討爺爺的喜歡。
“我呀,讓醫院的醫生做了一個全身檢查,我的老骨頭呀,醫生說骨密度相當於55歲的骨密度……上回跌了一跤,自己爬起來,瞧瞧一點事也沒有……”
今晚開飯已經遲了,因為等顏涓若。
江洲的菜一半湘菜係,麻且辣,一半是淮揚菜係,相傳當年吳國的兵士曾大量大量地從長江下遊的鎮江移師江洲。
這些年輕的兵士,後來就長住在了江洲,繁衍後代,生生不息,但生活習俗還保持了長江與運河交匯的城市鎮江的口味。
那裏的人愛吃清淡但食材相當考究的淮揚菜。
湖鮮,河鮮,自然是菜肴的上等美味。
顏老省長看著八八顏家的近親,象征性地端著酒杯,要酒桌上致祝酒辭。
顏老省長講話,反複提到孫子學有所成,被美國政府盛請挽留,留在了美國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做基金投資。
顏老省長其實並不懂孫子在做什麽,但爺爺是個大人物,他的孫子在這種場合不大吹特吹,更待何時?
顏涓若坐在爺爺旁邊,裝聾作啞。他愛吹,就吹吧,一個快90歲的老翁,虛榮心就是一顆年輕的心。
偏偏這時朱繡發了信息來:“殿下,一別十數小時,安否?”
顏涓若拿著,豎得直直的,裝做在看,實際上掃了一圈,然後發送給朱繡的微信。
對著59秒的微信,朱繡一眼就看出了哪一個是廖梅如。
“我的個天”,朱繡叫了一聲,她真的被視頻的廖副市長的氣質與容貌鎮住了。
即使50歲,依舊傾國傾城。
即使50歲,依舊花容月貌,亭亭玉立。
上天造人,果然是偏心得很。
廖梅如的工作,經常離不開會議,坐在主席台上的她,端莊秀麗,鶴立雞群。
任何場合,任何人舉著相,拍照,廖梅如肯定是焦點,是心,這一點根本不用說。
今天的廖梅如穿一身凱撒牌的淡果綠套裝,脖子間圍了一條白色的湘繡方巾。舉投足,充滿韻味。
一桌家宴,目的是給顏涓若接風洗塵。
爺爺自顧自的吃飯,喝了一點點黃色扁瓶子的四川白酒,一兩而已,看的出爺爺的確很高興。
吃過飯,已很遲了。
顏涓生累到腦子缺氧,心跳緩慢。
他現在最想的就是立刻把自己放到床上,睡過去。
可是,最煩人的就是宴請吃飯,虛頭八腦,沒完沒了。
90歲的爺爺精氣神真是杠杠的,也沒有要散的意思。
還是清高的姑姑先發話:“我看酒足飯飽,侄子跋山涉水的,一定是很累了,吃飯就到此吧?”
“好。”
“好的。”
大家紛紛響應。
唉,總算熬到頭了。
陪客的人陸續告辭。
就剩下媽媽廖梅如、姑姑顏涵珍、顏老省長、顏涓若,還有兩名等在外間大廳裏的專職司。
“涓若啊,跟爺爺回去,有一樣東西你爸爸說過讓我轉交給你。我啊,也是見到你才想起來,沒有見到你,就一點也想不起來……”
“哦,可是,今天我想回自己家住。”顏涓若說。
“什麽?回自己家?你小子,爺爺家不是你家啊,你小時候就是在爺爺家吃住的,忘啦?”
“爸爸,有什麽東西,我明天讓人去取。”廖梅如說。
“也沒什麽要緊的東西,就是涓若的爸爸畫過的冊頁。我看那東西也沒什麽用,想扔掉,可是,又好像記得他爸爸最後一趟回家,說過讓我把這冊頁交給涓若,要讓涓若保管。”爺爺回憶說。
顏涓若的爸爸在幾年前意外的死亡,這在江洲以及南湖省是一件大新聞。
雖然顏涵瑛與廖梅如當時已經離婚,但到底曾是結發夫妻,廖梅如消沉了一段時間。
“涓若,坐姑姑的車吧?我們一起回你爺爺家。”顏涵珍說。
“涓若,來,坐這輛車……”顏老省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是,爺爺。”
顏涓若坐上了爺爺的豪華奔馳suv。
老爺子這些年,動輒帶上他的家當,讓司開著去省內省外見部下,所到之處,政府接待辦的人全天候陪同。
這在當下是令五申禁止的。
但從槍林彈雨殺出一條血路的老幹部顏老省長,脖子一梗,說道:“來查我呀,我到要看看怎麽處理我……”
顏老省長每年春暖花開都要去一兩個市,吃住十天半月,那花銷是相當大的,陣仗也稍顯**。到了冬季,他是一定要往南方養生的,什麽紅頭件他也不在乎。
但廖梅如作為顏老省長的媳婦,一點都沒辦法,因為,她與顏涵瑛離婚了。
要不是顏涓若這根獨苗還活著,平時廖副市長根本就與顏老省長沒什麽交集。
廖梅如坐上她的黑色保時捷,揚長而去。
這輛座駕,還是前夫顏涵瑛送她的,作為唯一的贈物,她一直坐著。
江洲人都知道這輛車的來龍去脈。
顏涵瑛在離奇的死亡之前,曾是一家大國企的一把。
顏老省長的大院子在老街區,老政府旁邊的一條巷子裏,月底,這條路上婆娑的大樟樹,散發著特有的馨香。
院門前的一角有十數根淡竹,長的十分蒼翠。進了屋子,上下有層,沒有電梯,客廳不大,塞滿了木架子的沙發,不好看,但尺寸大,結實的很。
客廳通向前院的門口,有一盆老桂花樹,這桂花樹少說也有0多年了,顏涓若生下來它就在那個地方活著。
姑姑顏涵珍打了個招呼,到二樓她的領地休息去了。
顏老省長有一畝多地大的前院子,全分門別類地種著蔬菜。
整個一個農家樂。
這風格,讓顏涓若覺得匪夷所思。
在夜色下,這農家院還散發著惡心人的大糞臭。
可惡的很。
爺爺進了門,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坐下來,喘了會氣,說:“涓若,你去樓東邊的屋子裏,五鬥櫥的第一格,取一個畫冊冊頁來。”
涓若說:“爺爺,明天吧,我這就要去睡,倒時差,知道嗎?我都睏死了。”
“哦,看看,人老了,想不起來了,快,那你就在樓那東邊屋裏睡。我呀,讓勤務員把屋子打掃了,被子啊全是新疆的長絨棉絮的,好著呢。上去吧,啊,上去就睡覺。明天就在這裏吃飯,哪兒也不許去。後天啊,跟爺爺玩去……”
“哦。”顏涓若得到指令,步並做兩步上了樓。
顏涓若上了樓,本想倒頭就睡,但他一直有一個想法,他不相信他的父親會失足墜樓,其次,凡事不會因為墜樓而告終結。
父親的死離奇,一直是個謎。
廖梅如無法接受顏涵瑛是墜樓而死的事實,但她一直堅持不讓司法部門介入徹查,她歎息說道:人各有命,讓他安息吧,人不能死而複生。
所以爺爺說,涓若的爸爸在最後一次離家前,叮囑爺爺一定要把一個冊頁交給他,這裏麵一定有章。
顏涵瑛喜歡收藏字畫,他沒有留什麽值錢的字畫給家人,卻強調他曾經因為喜歡畫畫,畫了一個冊頁,臨走時惦記著這個冊頁,讓顏老省長記住,顏涓若回來時,一定轉交給他。
什麽值錢的冊頁,要收藏字畫,名家名作有的是,就是在世的當代大畫家,以顏涵瑛當時的財力與人脈,根本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什麽對一本他從前的寫生冊頁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