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0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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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要奴才帶什麽話給郡主嗎?”侍從臨走前, 問常十九。

    “呃……”常十九愣了一下,本來沒想過要帶什麽話, 隻是因為喜歡,又是自己的東西,所以就想送給她, 讓她每日也都能瞧見。

    但侍從既然問了,常十九還是努力想了想,道:“就說我會盡快養好傷,讓她放心……哦,還有, 我等她過來看我呢!她答應了, 可不能食言……”

    侍從心情有些微妙, 不過十九少爺和瑤樂郡主一向交好, 答應來常府看望也不奇怪:“就這些嗎?”

    “記得繞到王府的側門去,給看門的馬三多送點銀子, 叫他不要嚷嚷, 把花送到郡主手裏就行,千萬別先讓王爺知道了。”常十九怕忠王瞞著燕長寧把花給扔了, 特地叮囑他。

    “奴才記住了。”侍從小心翼翼地抱著葵花走了。

    等他離開視線,常十九撐著臉,發了一會兒的呆,又招來下人道:“給小爺去找幾本史書來。”

    “啊?十九少爺, 您說要什麽書?”下人掏掏耳朵, 以為自己聽錯了。

    常十九板起臉:“少裝蒜!”

    下人一看他生氣了, 顧不得吃驚,立即麻利地去找了。

    書拿到手,常十九才翻了幾頁,就眼冒金星,忍不住捶床:“太難看了!寫的都是什麽玩意兒!為什麽讓小爺看不懂!”

    “那少爺就別看了吧!”下人不明白他為何要為難自己。

    “不行!”常十九堅定回絕。

    看不懂歸看不懂,至少他能背呀!

    背會了,以後燕長寧如果開口談這些書,他好歹可以接幾句。

    常十九想要以後都陪燕長寧做喜歡的事,不能差得太遠,便硬著頭皮又強迫自己看下去,還把下人通通趕出了屋子。

    安靜倒是安靜了,可枯燥繁冗的文字不斷在眼前和腦子裏跳來跳去,跟催眠似的,讓人直打瞌睡。

    常十九拚命掐著自己的眼皮不讓它們耷落,也不知撐了多久,實在撐不下去了,才迷迷糊糊地任書倒在頭頂,睡著了……

    侍從到了忠王府的側門,按照常十九吩咐的,給了門房一荷包袋的銀兩,換來了絕對會將兩株葵花送到瑤樂郡主手裏的承諾。

    銀子和花都給出去了,望著門房興高采烈的模樣,侍從心裏頗有不如意。

    僅僅為了兩株葵花,十九少爺就讓他來回跑上大半個時辰,還掏了一筆不少的銀兩,未免太不值當了。

    可誰讓他是奴才呢!主子吩咐的事情就要照辦。

    侍從沒有立即打道回府,而是在側門等著瑤樂郡主的回話。

    “這是常小少爺送給我的?”

    在外逛了大半日,燕長寧回府剛歇了一會兒,就得到了常十九的禮物。

    她倒不是嫌棄葵花,名不名貴都是常十九的心意,就是不太明白常十九好好的為何會送它們過來。

    “是呢!常小少爺竟然就送了這個給郡主,也不嫌寒磣。那常府的下人還等著郡主回話呢!”青甲邊抱怨,邊將侍從帶來的話一五一十地說給了燕長寧聽。

    燕長寧聞言抿唇一笑,原來是提醒她不要忘記去看他:“就說我知道了,不會食言的。”

    隨即她讓青甲去準備了一些上等的藥材,一起帶給常十九。

    “郡主真大方。”嬤嬤見燕長寧不但收下了葵花,還回了不少好藥材,不由道。

    “一點點藥材而已,絲毫抵不上他今日救我之情。”燕長寧伸手,碰了碰那兩株葵花。

    莖葉柔軟,觸感溫涼,隻不過離開土壤,花蕾和葉子都耷拉了下來,看著有些萎靡。

    “原來是這樣。”嬤嬤輕拍了下胸膛,不再嫌常十九送的東西不值一提了。

    燕長寧唇角輕輕彎了彎:“拿去種起來吧!”

    也不知常十九是單純讓她觀賞,還是以後用來吃瓜子……貌似,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燕長寧回憶起那天在戲園子裏,常十九給自己剝的瓜子,內心泛起一陣細微的波動。

    活了兩輩子,除了仆婢,常十九還是第一個為她剝瓜子的人,還未及冠的少年,比她的太子還要小幾歲,活潑又傻氣。

    “郡主想種在哪裏?”

    燕長寧環視了一眼自己的院子,覺得放在眼底下能看見挺好的:“就種窗外吧!”

    簡單易成活的植物不需要精心伺養,忠王府的花匠很快就將葵花重新種好了,又澆了點水。

    不消多時,垂下的葉子便抬起了頭,生機勃勃的姿態,一點兒也不見方才的萎靡。

    燕長寧支著下巴,坐在桌前看它們隨著晚風來回晃動,還未盛開的圓圓的花蕾,就像常十九的臉,看著就讓人心情愉快。

    燕長寧都想象不到自己會有與從前吝於辭色的紈絝為伍的一日。

    而且,這種感覺居然還不壞。

    青甲將忠王送給她的老鼠風車擺在了窗台上,燕長寧一邊看,耳旁一邊不時傳來滾動的聲響,偶爾還夾著老鼠的吱吱聲。

    “把它取出來,放到籠子裏歇歇,再喂點水和食物。”燕長寧憐惜道。

    青甲聞言立刻把老鼠的食物取了過來,順便將忠王買回來的糕點也呈到了燕長寧的手邊。

    燕長寧取了一塊放進嘴裏,糕點在唇齒間化開,帶著淡淡的香氣和清甜,就是她這種不愛吃的人,都忍不住覺得美味。

    日子太快活了,簡直把她過去一生沒有嚐到的快樂都彌補了回來,而這一切,幾乎讓她忘了是從別人身上替得的。

    燕長寧眨了眨眼,雙眸裏有小簇的光亮,是細微的,不易察覺的愧疚與感激。

    “明日把府裏手藝最好的繡娘叫過來。”

    燕長寧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動筆畫過花樣子、裁過衣裳了,不知自己是否能為忠王父子做上幾件夏衣。

    ……

    忠王府養了好幾名繡娘,都是當年忠王開府後,先帝一並賜給下的,不過忠王卻更愛名滿京城的千功坊做的衣裳,原因是那兒的繡娘手藝更高超。

    長此以往,忠王府裏的繡娘反倒沒了什麽用途,平日裏隻拘在小院裏,給主子們做做鞋襪汗巾。

    “奴婢拜見郡主。”

    乍然聽燕長寧召見,王府裏繡工算是最好的繡娘惴惴不安,以為自個兒犯了什麽錯。

    “讓你過來,是想叫你教本郡主學做夏衣。”

    燕長寧暫時沒有什麽能夠回報忠王的,前世她未出閣時學過繡工,也曾做過鞋衫、繡過嫁衣,後來高位荒廢,已快記不得如何拿針了,隻能從頭學起。

    不過與這具一根針線沒有碰過的身體,倒是合宜。

    “郡主要學做衣裳?”不止繡娘,丫鬟們都很吃驚。

    她們都沒想到燕長寧居然要學針線。

    “郡主千金之軀,這種小事豈勞郡主動手。”

    “是呀!郡主大可以吩咐奴婢等來做。”

    “本郡主學什麽還要經過你們準許嗎?”燕長寧已經將脾氣拿捏得爐火純青,當即冷下了臉。

    她一表達不滿,眾人便不敢再有置喙。

    燕長寧看著嚇得低下頭的繡娘,緩聲道:“本郡主想親手給父王和弟弟們做幾件簡單的夏衣,你教本郡主就是了。”

    “夏衣雖然單薄,卻也非幾日之功。”繡娘抬了抬眼睛,戰戰兢兢道:“郡主從未動過針線,不妨先從荷包、巾襪練起,想來王爺和世子們收到後會同樣高興。”

    燕長寧想了想:“那便依你之言,日後你就每日午飯後來教本郡主。”

    午飯後正是忠王和兩位世子休息的時辰,一般不會過來打擾她,她便有充裕的時間來做。

    燕長寧要學針線,沒有瞞著院子裏的人,隻吩咐她們不要讓忠王和兩位世子提前知道了。

    不然以忠王心疼她的架勢,絕不會讓她動一針一線。

    繡娘本以為燕長寧堅持不了多久,也許學兩日便會丟下了,可沒想到燕長寧竟一連學了十日,雖然繡的東西不大精致,但荷包做得已然有模有樣。

    “郡主真是天資聰穎,繡的花蝶簡直栩栩如生。”繡娘看著燕長寧手裏成型的荷包,忍不住誇讚道。

    丫鬟們也讚個不停,她們郡主練武的手拿起針線來也不含糊,除了天資聰穎,心靈手巧,還有什麽能形容?

    燕長寧清楚自己繡得東西一般般,對她們誇張的讚美不以為然:“那你現在就教本郡主裁衣吧!”

    她沒想過要做多好,送給忠王父子的心意,在府裏簡單能穿就足夠了。

    繡娘卻教得勤勤懇懇,半點不敢藏私。

    燕長寧邊學邊做,到了時間,讓青甲把荷包以及用來學裁剪的的布料都收了起來。

    一府裏的事,後院的丫鬟們再聽話,難免有嘴鬆的時候,忠王得知燕長寧這段日子瞞著他在為他學做衣裳,怔忪得差點回不過神來。

    忠王的鼻子有些癢,半晌,才道:“越大越像她娘,樣樣出色……”

    侍衛默默地遞上毛巾帕。

    忠王接過來,一吸鼻子:“看誰以後再敢說本王的乖女不堪教化!本王的乖女明明孝順懂事,文武雙全,蘭心蕙質,不同流俗……”

    侍衛聽他一連誇了幾十個詞,耳朵都聽得有些接不上了,忠王依舊氣不喘地說道:“日後本王天天穿著乖女做的衣裳上朝,羨慕死他們!”

    侍衛默默把他用完的帕子又收了回來,郡主還沒學會呢!王爺就想著穿出去顯擺,是不是有點兒早了?

    忠王卻不覺得早,仿佛衣服已經穿在了身上似的,渾身充滿了驕傲:“皇兄有那麽多女兒,可哪個有本王的乖女貼心?”

    好在他還剩餘那麽一絲絲理智,沒有立刻衝進宮去與明康帝炫耀。

    “既然乖女要給本王驚喜,那麽本王一定不能表現出已經知情的樣子。”忠王竭力讓自己平靜,控製自己別去燕長寧的院子,以免打擾到她。

    連一開始聽說常十九背著他偷偷送了兩株葵花,想去踩死的心思都消停了。

    “本王還是看話本子,對!看話本子。”忠王掏出從書齋裏買回來的香/豔/高/僧/錄,掩飾心疼與激動。

    不時還指著上麵不著寸縷的和尚和女鬼,嘖嘖歎道:“瞧他們沒女兒做衣裳,光著身子,多可憐!”

    侍衛聽得一臉無語,人家那是在行雲雨之事,才脫了個幹淨,有什麽可憐的?

    王爺真是走火入魔了……

    隔日,雙胞胎世子也得知了燕長寧為他們學做衣裳的事情,歡喜得不行。

    忠王再三警告他們,讓他們裝作不知情,不許在燕長寧麵前提一個字,更不許露餡了。

    饒是如此,燕長寧還是感覺到了今日午膳氣氛的不同。三人看她的目光十分詭異,尤其忠王,竊喜得像偷了油的老鼠,立馬讓燕長寧猜出了真相。

    燕長寧無奈地放下了筷子:“爹,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你們了。”

    “不、不、不,爹什麽都不知道。”忠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對!姐姐,我們一點兒也不知道你要給我們做衣裳的事情。”燕長平和燕長安信誓旦旦道。

    忠王一聽這兩個小東西不打自招,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燕長平和燕長安知曉他們說錯了話,捂了下嘴巴,連忙低頭往嘴裏塞東西。

    燕長寧好笑地為他們一人盛了一碗湯:“慢點吃,別急,當心噎住了。”

    “乖女呀……”

    既然還是露餡了,忠王索性就不掩飾了,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瞅來瞅去,找刺破的針眼,卻沒找到,準備好的一肚子憐惜的話頓時啞在了嗓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