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禮法朝綱,將臣對弈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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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至西鸞殿宮牆,慕北陵跳下車,這裏非王族不得驅馬駕車。前行百丈,至宮門口,有閹奴立於門兩側,手持拂塵,見他過來時,架起拂塵,擋住去路。
慕北陵眼皮暗沉,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巡視,片刻後說道:“我乃驃騎左郎將慕北陵,入朝請見大王。”
兩閹奴被她此人目光盯著,皆是手腳發硬,但卻沒有讓開擋路,左邊錐子臉的閹奴硬著頭皮說道:“雜家知道你是慕郎將,而且雜家還知道大王並沒有召見你,郎將這麽過來,恐怕有違禮法吧。”
慕北陵心知二人一定被人買通,特地將他攔下,否則縱然外臣私自入朝,他一個閹奴也斷然不敢明目張膽的阻攔。不過眼下在西鸞殿前,他也不敢造次。
又有車架在宮牆停下,一鶴府老臣走來,慕北陵認得此人,便是有過一麵之緣的大學士陳直。
他看見陳直,陳直自然也見到他,老眼中閃過一抹驚愕,步至門前。
慕北陵揖道:“北陵見過大人。”
陳直額首輕點,不語,瞥眼見閹奴擋住去路,心中頓時明了。閹奴舔著臉皮躬身請道:“陳大人您裏麵請。”陳直抬腳邁進拱門,閹奴又架起拂塵攔住去路。陳直駐足,並未回頭,輕歎一聲道:“郎將不該回來。”說完徑直走向大殿下麵。
慕北陵輕咂嘴唇,淺淺笑起。
駐車聲再傳,此次是三輛馬車同時停下,慕北陵見來人眼前一亮,赫然是孫雲浪,祝烽火,和尉遲鏡。三人不同往日著朝服,而是皆批戎鎧,孫雲浪著蛟龍鑲黃金絲鎧,頭戴七翎金冠,腰纏柒寶琉璃玉帶。祝烽火著雕焰卷雲精鎧,頭戴三叉金冠,腳踏登雲攜。尉遲鏡束三叉金冠,著九環金鱗吞獸凱。孫雲浪居中,祝烽火尉遲鏡分立左右,三人同行,氣勢毫不掩飾磅礴而起,雖僅三人,卻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至門前,慕北陵躬身拜下,道:“屬下參見雲浪大將軍,參見尉遲太尉,參見烽火大將軍。”
孫雲浪點點頭,似有似無的轉過視線盯住兩個閹奴,被他一等,兩閹奴哪裏還有丁點先前硬氣,“噗通”趴在地上,“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不停顫抖。
孫雲浪鼻間冷哼,抬腳邁進拱門,祝烽火示意慕北陵跟著自己,四人同往殿前。
此時,不少大臣已在殿下守候,見他們走過來的時候,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精彩紛呈,有驚詫,有沉凝,有恐懼……孫雲浪目不斜視,步至首位,腳下駐足,身上鎧甲“哐啷啷”一陣脆響。
尉遲鏡立於孫雲浪身後,蒼目深凝,環視眾人,被其目光掃過,眾人皆紛紛低頭。隊列中高傳亦在列,此刻見西夜三位大將軍都護著慕北陵,臉色頗有些難看,將頭埋的極低。
拱門處那閹奴扯著公鴨嗓子喊道:“帝師大醫官到!”
華蓋在側,都仲景邁步進來,頭頂霞冠,身著杏黃蛟袍,一直走到與孫雲浪並肩時才停下,側臉看向孫祝三人,眼含笑意,點頭致意,再看慕北陵,故作詫異道:“慕郎將幾時歸來的?老夫怎麽沒聽人說起?”
慕北陵心中早已將都仲景祖宗八代都罵了個便,不過表麵上卻恭謹異常,躬身拜下,道:“慕北陵參見帝師大醫官。”
都仲景道:“老夫沒記錯的話,大王應該沒召慕郎將回朝吧,你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慕北陵不言。祝烽火冷笑道:“心知肚明的事情,大醫官何須再問。”
都仲景道:“喲喲,老將軍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什麽叫心知肚明的事?我朝朝法明文規定,外臣來朝須得大王召見,慕郎將此舉看來是沒把朝法看在眼裏啊,也是對大王大不敬啊。”三兩句話直接提到朝法綱倫,不留絲毫餘地。
其他朝臣紛紛點頭,私語聲蔓延,皆道“對啊,他分明是至大王於不顧啊。”“這等不忠不義之人,老夫一會定要稟明大王,將其正法以示天下。”
孫雲浪橫眉冷聲道:“都大人此言差矣,襄硯之戰他有建世之功,我朝自元祖王開始便賞罰分明,有功便賞,有過便罰。”頓了頓,忽又問道:“對了,我聽說鄔裏正在都大人府上,為何今日沒來?”
都仲景皺眉不言,鄔裏棄城逃跑一事時下人盡皆知,但礙於都仲景的權勢,都是敢怒不敢言。
玉階上藍袍閹人攜拂塵走來,扯開嗓子喊道:“上朝。”眾臣這才紛紛閉嘴,依次步入西鸞殿。孫雲浪讓慕北陵先在殿外等候。
殿內,眾臣持玉箋分列而立,孫雲浪都仲景立大殿左右,閹奴撩動拂塵,喊道:“大王到,跪。”
眾臣伏地跪下,武天秀施然走來,坐於龍椅上。眾臣拜道:“臣等拜見大王,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武天秀笑著揮手,道:“眾卿免禮。”龍顏大悅,似是心情極佳。他掃視殿下,見尉遲鏡赫然在列,抬手說道:“尉遲老將軍終於回來了,孤念了你好久,怎麽樣?襄硯一戰沒有傷到老將軍吧。”
尉遲鏡走出隊列,躬身道:“勞大王掛念,老臣並無大礙。”
武天秀道:“此次能成功收複襄硯,老將軍功不可沒,上朝前母後就親自與孤說過,一定要好好賞賜老將軍。”
尉遲鏡道:“臣有罪,差點丟掉襄硯,何敢再求大王賞賜。”
武天秀擺手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老將軍能驅除夏涼兵,重奪襄硯,就是我朝的功臣。”笑望群臣,見無人有異議,又道:“老將軍,孤便封你為鎮東大將軍,賜五翎,統領襄硯徽城二城,你看如此可好?”五翎之位已是位極人臣,西夜滿朝將領中,就算祝烽火也隻是三翎之位,除了孫雲浪身為七翎大元帥外,五翎隻此一人。
尉遲鏡跪下拜道:“老臣不敢,謝大王隆恩。”
武天秀心情極好,眼睛都笑成一條縫,隨即又道:“雲浪大將軍此次戰事中軍指揮有功,隻不過孤都不知道該怎麽善你了。”
孫雲浪抱拳道:“臣不敢貪功,襄硯一戰臣不過隻不過是旁觀人而已,真正立大功之人,卻另有他人。”
武天秀道:“哦?當真?此人是誰?”
孫雲浪剛想說出“慕北陵”三個字,卻不曉被都仲景搶先說道“稟大王,老臣有諫。”
武天秀笑曰:“老師請講。”
都仲景道:“驃騎左郎將慕北陵,不顧大王恩威,無視我朝綱倫,私自從逃回朝城,國發有曰,外臣入朝須得大王允準,慕郎將此舉實乃欺君大罪,老臣懇請大王降罪。”
武天秀皺眉道:“哦?竟有此事?那個慕北陵私自來朝城了?”
都仲景道:“老臣不敢欺瞞大王。”
孫雲浪凝眼厲視都仲景,不等武天秀再開口,他便插口道:“大王,方才老臣說襄硯居大功之人,便是慕北陵慕郎將,此事尉遲老將軍喝烽火老將軍皆可作證,此刻他就在殿外候詔,還請大王明察。”
武天秀來回看二人,沉聲道:“到底怎麽回事?”
尉遲鏡持玉箋躬身拜道:“回大王,慕北陵確實沒有得到回朝詔書,是老臣執意要將他帶回朝城,論職位,老臣是他的上司,他不敢不從,若要說有違禮法,也是老臣之過,請大王降罪。”伏地跪下。
武天秀沉默片刻,朝閹人失去眼神,道:“傳慕北陵。”
閹人撩起拂塵,仰麵高喊:“傳,驃騎左郎將,慕北陵覲見。”
慕北陵快步進殿,於堂下七丈駐足跪拜,伏地喊道:“臣,慕北陵,叩見大王,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武天秀道:“起來回話。”又道:“尉遲老將軍請起。”再道:“慕北陵,孤問你,你可曾接到詔書招你回朝?”
慕北陵道:“沒有。”
武天秀眯起眼皮,轉麵看向都仲景。都仲景麵不改色的說道:“回大王,慕郎將此去徽城本為督兵,眼下徽城戰後重建,老臣以為郎將此刻更應堅守本職,故擬詔時並未招他回來,而且大王可曾記得慕郎將還有一事尚未完成。”
又道:“昔日大王下詔十日之約,命慕郎將捉拿齊國公歸朝問審,否則便已欺君之罪論處,眼下十日早已過去,齊國公依然逍遙在外,老臣本想不驚動大王,給慕郎將多留些時間捉人,哪知道慕郎將會突然返朝,著實是讓老臣心痛啊。”
武天秀“啪”的重拍桌子,斥道:“慕北陵,你可知罪?”
慕北陵單膝跪地,低頭不語。
尉遲鏡橫跨一步至其身前,道:“大王,慕郎將於襄硯一戰中有蓋世之功,大王切莫要聽信奸佞讒言,令忠將蒙難啊。”
都仲景冷哼道:“老將軍之言,老夫倒想多問一句,這奸佞所指何人啊?”
尉遲鏡眼目輕跳,視線當仁不讓與之對視。
祝烽火持玉箋出列,也道:“大王,此戰若無慕郎將,襄硯恐難收複,我西夜二十萬將士皆可作證,還請大王明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