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佛法道場,神秘老僧現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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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道場人山人海形成鮮明對比,後院顯得格外幽靜,東西兩麵依次有二十多間禪房,房門皆虛掩,北麵立有九丈石牆,牆中央以黑墨雋寫“佛”字,院中多立古樹,樹幹粗而大,枝葉在頭頂展開,將整個後院遮蓋嚴實,陽光穿過葉間縫隙灑下,投下數道光斑。

    慕北陵放下籽兒,小丫頭一下地就像脫韁的小野馬一樣,東瞅瞅西看看,高興的緊。

    院中有一灰衣老僧執帚掃院,掃帚托在地麵上發出沙沙響聲。

    慕北陵叫籽兒不要亂跑,朝那老僧頷首施禮,老僧立帚於身前,看著精靈一樣的籽兒,笑逐顏開,說道:“這小娃娃好生靈氣。”

    慕北陵付之一笑,轉眼看那老僧,當得看清那人麵容時,登時瞪起雙目,大駭不已,脫口呼道:“銅爺!”依稀記得小時候大武村頭那佝僂老人,永遠弓著腰,拿著那根不知道多少年沒換過的木煙杆,蒼目看世,逢人便喃喃幾句。有人說銅爺是得了失心瘋,隻有慕北陵和武蠻知道,銅爺念叨的那些話都是某部經書上的晦澀生句,他一直不明白那些話是什麽意思,直到現在也一樣。

    老僧一怔,左右看了幾眼,指著自己問他:“施主是在叫貧僧麽?”

    慕北陵用力揉眼,細看去老僧比銅爺似要年輕繼續,銅爺若還在世,幾欲年過九旬,而且此人目色清澈,沒有半點渾濁之意,卻與銅爺大不相同,拜而謙道:“抱歉了,隻是高僧與小子一位故人長得相似,這才認錯,還望高僧諒解。”

    老僧擺擺手,示意無事,繼續盯著四處玩耍的籽兒。慕北陵站在他半丈之外,心道:“世上竟有長得如此像的兩個人。”

    片刻後,那老僧收回視線,繼續揮帚掃地,口中喃喃道:“今日住持與幾位大僧同台宣法,施主何不去聆聽佛教,反倒來此清幽之處。”

    慕北陵道:“小子愚鈍,不開教化,佛法難入我心,不如尋處清幽,靜心觀我。”籽兒似乎玩累了,跑來張開小手要抱,慕北陵寵溺將其抱入懷中。

    老僧逗了籽兒幾下,又道:“佛法於心不宜人,隻要施主心中有佛,便是萬法也無可比擬,施主非是不開教化,而是不敢直麵本心。”

    慕北陵沉吟分許,隻覺老僧話中有話,不由問道:“大師所言何意?”

    老僧笑而不語,轉而言他道:“大道萬事,皆有本因,相由心生,施主不敢直麵本心,何以言道,又何以言天下。”

    慕北陵凝目斟酌,久不得其意,又問:“小子愚鈍,還請大師點化。”

    老僧道:“世上諸事,世上萬人,殊不知人皆被事所傍,於那日這人若是能跳出囹圄,便能直麵本心,初征大道。”

    其言畢,慕北陵心中陡然激靈,腦中閃過祝烽火,皇甫方士,孫雲浪,孫玉英,武蠻林鉤等一眾人麵容,沉定而思,自己的本心到底是什麽?是遠在落雪山脈的傷重父親,還是與古月老怪的江山之約,是為保西夜不計功名的任人旁騖,還是與皇甫方士登頂閱覽眾山小的豪言壯誌。

    此刻,他隻覺腦中混沌一片,想抓住混沌中唯一的清明,卻是觸之不得,遂近在眼前,又如遙不可及。

    掙紮片刻,他用力甩去腦中條條亂法,睜眼再看老僧,卻發現麵前已空無一人,哪裏還與那老僧半點影子。

    他喚聲籽兒,小丫頭睡眼朦朧抬起頭,他問道:“看見剛才那個爺爺麽?”

    籽兒搖了搖頭,趴在懷中繼續小憩。

    慕北陵頓覺蹊蹺,好端端一個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恰在此時有一沙彌從禪房中出來,見他時合手作揖。慕北陵將其叫住,道:“小師傅請留步。”

    沙彌駐足轉來,問道:“施主何事?”

    慕北陵道:“小師傅可曾見過一個掃地老僧?”

    沙彌眼露疑色,回道:“小寺中的打掃之事一直是小僧負責,不能聽說有何老僧。”

    慕北陵一怔,遂垂首謝道:“多謝小師傅,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沙彌對拜離去。

    慕北陵再掃視院子幾許,確實沒再見那老僧身影,心感奇怪,旋即抱著籽兒朝道場走去。

    而待他徹底走開時,北麵那石牆“佛”字下,空氣突然間隱隱蕩漾,一佝僂背影許許現出,手中拿著一根五尺漆黑木煙杆,他麵朝“佛”字盯了許久,而後喃喃低語道:“太白降世,破軍來降,七殺啟,貪狼現,十三地州亂……”語罷,淡淡灰芒翁然而現,包裹著佝僂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慕北陵回到道場時,台上幾位高僧還在宣揚佛法,大概都說些菩提參悟,佛法天然,四願洪綱等等,聽得人昏昏欲睡。他來到大殿前,等了一會孫玉英也過來,見籽兒已經睡熟,二人便悄悄從側廊走出寺廟,沿路見到廟外有賣泥人的,想著給小丫頭買一個玩。孫玉英親自挑了個猴子造型的泥人,回想那日尚城中慕北陵送給自己的泥人,臉頰不禁發燙。

    回到小院已是晌午過後,慕北陵把籽兒叫醒來吃了點午飯,小丫頭蹙蹙摸摸又爬上床去見周公,慕北陵大感疑惑,問皇甫方士她昨夜是不是沒睡好。

    皇甫方士隻道:“小娃娃,瞌睡多也是正常。”慕北陵便不再多問。

    午飯過後孫府管家福伯親自過來請孫玉英回府,說是老爺有要事相商,與慕北陵照麵時老人家還故意露出抹會心笑意,慕北陵心知他應該是知道明日提親之事,老臉不由得一紅。

    至下午,慕北陵等籽兒醒來後又與她幾時,直到姑蘇震,姑蘇兌,姑蘇乾三人回來後,才起身回去太尉府。明日之事關乎終身,他可不敢怠慢。臨走前皇甫方士特意拉他說了一通男女婚俗,弄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不容易逃也似得跑出小院,尋了方向便直奔太尉府去。

    府衙前院裏的三個香樟木箱子已經被人抬走,管家榮伯說祝烽火命人把箱子裝車,明日黃昏時就直接去孫府提親。

    他問及:“為何要等到明日黃昏。”

    榮伯笑曰:“那媒婆說:士娶妻之禮,以昏為期,因而名焉,陽往而陰來,日入三商為昏,娶親如此,提親亦隨此禮。”

    慕北陵了然。

    榮伯又道:“大人已經在書房等候公子多時。”

    慕北陵頷首施禮,踱步往書房去。

    見祝烽火端坐桌案前細眉高蹙,麵額似有不悅,輕喚道:“大將軍。”

    祝烽火一愣,隨即收斂起表情,笑道:“你來了?快坐。”指著桌上梨花木老椅子。慕北陵拜而坐下,他又道:“聽說今天你和玉英去鑄國寺聽法,怎麽樣?玩的可還高興?”

    慕北陵笑道:“屬下天資愚鈍,對佛法道法一概不通,隻是去湊湊熱鬧而已,沒聽出什麽所以然來。”說話間腦中陡然閃過那掃地老僧的模樣,心想有機會定要再去尋他。

    祝烽火道:“佛法和道法皆由心生,心中有佛方能感悟大道,你我都是縱橫沙場之人,手染鮮血,與佛家所言慈悲為懷大相徑庭,聽不進去也不奇怪。”邊說邊合上麵前的竹簡。

    慕北陵道:“大將軍也對佛法有研究啊。”視線忽然落至竹簡一角,其上嵌有明黃絲帶,乃朝廷下發王令特有。便問:“朝廷有令來?”

    祝烽火點頭道:“幾天前南元使臣去了朝城,想與我朝結姻親之好,你也知道大王尚且年輕,膝下隻有一兒,現在想從各城大家貴族裏尋一女收為義女,代王室與南元結姻親之好,這不是剛剛才傳來的征集令。”

    慕北陵嗤笑道:“如此也行?南元離我朝萬裏之遙,哪家要是把女兒送去,從此恐怕再難見到,屬下估計這等差事沒幾家願意啊”

    祝烽火也道:“老夫正為此事發愁,征不到女子便是有違王命,征到無疑讓鄙人父女分離,此兩麵不討好之事,當真難辦。”

    慕北陵揉揉鼻尖,心想這種事自己還是少參言的好,免得將來被別人在背後戳著脊梁骨罵。

    祝烽火收起竹簡,轉而問道:“你準備的怎麽樣了?”

    慕北陵一怔,反問道:“什麽準備的怎麽樣了?”

    祝烽火沒好氣瞪他一眼,道:“明日就是給你提親的日子,你小子總不能這個樣子去見你未來嶽丈吧,怎麽也把自己打扮的,好一點啊。”

    慕北陵撓頭笑起,道:“有啥好打扮的,雲浪大將軍又不是不認識屬下。”

    祝烽火從身後書架上取下一對龍鳳玉佩,扔給他道:“把這個收好,明天由你親手交給玉英,這事也就算成了。”言罷見他還“嘿嘿”傻笑,不免笑斥一聲:“給老夫滾蛋,去把你那一身洗幹淨點,免得給老夫丟人。”

    慕北陵忙點頭應“是”,收起玉佩逃似的跑出書房。有婢女早在書房外等候,待他出來便領他一路去往廂房,斥候他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