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黃粱一夢,弱主反省苦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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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城宮闈內西北角有口老井,是元祖先王定朝於此,命人深挖開鑿出來的。小說井水長年沒過井口,水清而明。井口四周用碧綠玉石砌成一個攢水道,溢出的井水順著攢水道流進不遠處的三丈小池。小池裏幹淨透明,沒有一點雜草閑魚,一眼能看見同樣幹淨光潔的玉石池底。

    據說當年有個貴人看這個小池子,想在其養魚,哪知頭天投下的魚苗,第二天全部肚朝飄在水麵,那貴人以為是水有毒,特意招來禦醫查看,緊查慢查後禦醫得出結論,池裏的水質其他任何水井裏的水都要好。

    那貴人不信邪,又投放魚苗,而那次過後,不僅魚苗全部死亡,貴人也莫名其妙染頑疾,不久鬱鬱而終。

    從那以後宮裏人便認為此井是口神井,有先祖王氣,不得褻瀆,所以做了最名貴的沉香木柵欄,把井口和池子一並圍起來,並派專人看管。

    而也是從那以後,這口井周圍的一畝三分地和禁宮深處那座祖殿一樣,被人供養。

    盛夏夜色,玉冠龍袍男人獨自立於井前,手扶在沉香木圍欄,看著涓流井水怔怔出神。此時已經是他接連三天來到這裏,不待侍從,沒帶婢女,從頭到尾都不說一句話,隻默默看著井水,仿佛生怕驚動什麽。

    玉冠龍袍男人沒勇氣再踏進深宮裏那座長明不滅的高殿,曾幾何時,魏巍西夜也是東州一方盛世王朝,雖不得蜀涼這種千年基業的霸業王朝,至少在九國也屬霸權一方存在,如今再看,高牆危卵,數城盡失。

    龍袍男人深籲歎氣,眼神空洞,先王彌留之際留下的玉言尤在耳邊回蕩。

    秀兒啊,西夜江山孤交給你了,這事先祖們用血淚打下的基業,孤不求你開疆擴土,但一定好好守住啊。

    內可詢都仲景,外可詢孫雲浪,他二人曾是孤的左膀右臂,孤也一並交給你了,記住,切莫年輕氣盛,遇事多向二人求教。

    秀兒啊,孤知道你向來庸,天賦不如你弟弟武越,可孤還是願意把江山交給你,因為孤知道,武越他急功近利,是為梟雄,而非仁君,切記,等你坐穩江山後,一定要安撫好他,他有虎狼之象,孤怕你鬥不過他啊。

    孤這一生隻有你們兩個兒子,曾也想過替你肅清左右,但孤下不去手,畢竟他也是孤的親兒子啊。

    龍袍男人伏在圍欄的手猛然握緊,青筋暴起,武越,孤待你不薄,你為何置人倫不顧,執意起兵伐孤。

    龍袍男人想起剛登基時,帝師大醫官都仲景曾諫言廢掉武越,圈於宗人府了卻此生。但被他言辭拒絕,後來實在不得已,才將武越發配尚城,賜了縉候頭銜。

    龍袍男人哪想到曾經的仁慈懦弱換來的卻是今天這番結果,朝之不朝,國之不國。他隻恨當初的婦人之仁,沒將危機扼殺在搖籃當。

    院門口,老樹婆娑,風吹起帶來輕微沙沙聲,白麵華冠老者執清華燈緩步走來,對著那蒼涼背影彎腰躬身,拜道:大王。

    月色傾灑,老者麵色憔悴

    龍袍男子沒有回頭,輕言句:老師來了。又有什麽壞消息麽

    華冠老者眼神閃過不忍,幾次欲言又止。

    龍袍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有何事老師盡管直說便是,無妨。

    華冠老者長著口,良久方道:薊城,薊城那邊傳來消息,慕北陵已於今早攻破薊城,屠城半數,城大小官員超過七成被捕身死。

    龍袍男子氣息猛滯,抬手扶著額頭,連退三步,身體搖搖欲墜。

    大王保重龍體啊。華冠老者忙不迭跑前,掏出枚龍眼大小的丹丸,服於男人口。

    龍袍男人大大吸幾口涼氣,這才稍稍緩神,麻木說道:慕北陵,又是慕北陵,難道孤這偌大江山裏,沒有能製得住他的人嗎

    華冠老者退後掬身,拱手道:大王,尉遲老將軍眼下在壁赤外,相信憑老將軍的勇猛,定能拿下壁赤。

    龍袍男人仰頭歎息,真的能麽

    男人已經習慣這種毫無緣由的肯定之言,當初尚城魏易如此,後來的秦揚田錦飛亦如此,還有去臨水救急的夏亭,這個屹立朝十幾年的大臣,現在正在兵部陰冷牢房惶惶不日。

    龍袍男人這兩日不止一次動過殺念,孫雲浪固守多日的臨水,被那庸才兩日便丟,似這般無勇無謀之人,竟能在兵部尚書的位置牢據數年,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龍袍男人苦澀說道:老師,孤是不是真的錯了,不該質疑孫雲浪和祝烽火,也不該對慕北陵窮追不舍。他卻不記得這一切,都是麵前這位華冠老者的讒言獻媚。

    大王嚴重了,大王乃天選定的天子,豈是那些凡夫俗輩所能擬,相信天佑我西夜,要不了多久,天自會懲罰那些宵小之流。

    龍袍男子看了老者一眼,苦笑不言。將一切都歸於那虛無縹緲的天,以前他或許還能信,但現在,絕對不信。

    老者說道:栗飛將軍已經領兵回朝,隻要尉遲老將軍能成功攻下壁赤,與栗飛將軍會師,慕北陵和武越便蹦躂不了幾天。

    龍袍男子仰麵望天,沒有回話,隻有那雙清明眸子裏,似乎隱藏著一絲明悟,那是堪破生死的明悟。

    夜色下的泥瓦巷很安靜,甚至安靜的有些詭異,今夜天空又飄起小雨,偶爾有人從門外經過,步伐很快,踩在機水塘沾起陣陣水聲。

    稍早些的時候胖子廚頭親自送來晚膳,飯菜不多,貴在簡單精致。

    摸清楚自己主子喜好胖子廚頭,這段時間做菜越來越如魚得水,知道主子不喜歡大魚大肉,專門挑些素菜,以獨特的廚藝做成葷菜款式,連味道也和肉味差不多一致,美名其曰素葷宴。

    說起來胖子廚頭的廚藝當真了得,否則苛刻如前任令尹也不會招他入府,為此慕北陵還不止誇讚過他,這可讓胖子廚頭飄飄然,每天更想盡花色做菜。

    用完晚膳後胖子廚頭自覺離開,他明白自己的定位是什麽,絕不敢做那越俎代庖之事。

    稍後皇甫方士也借故巡查城防走出小屋。

    倦意頭,昨夜本來沒怎麽睡的慕北陵想小憩一會,然而一想到二樓臥室可能的場景,他當即打消二樓的念頭。

    和以前一樣,將兩把椅子拚到一塊,空間雖小,勉強也能躺下。

    正待和衣而臥時,敲門聲忽然響起。

    慕北陵坐起身,麵露疑惑,房門並沒鎖,留了條縫,要是皇甫方士或者武蠻他們絕對推門進,不會做這種無聊的禮儀之事。

    誰

    將軍大人,是我,趙公良。門外有人回應。

    趙公良慕北陵一愣,這麽晚他來幹什麽

    慕北陵推開椅子,端坐在桌前,沉聲叫道:進來。

    房門微啟,帶著財主方帽的趙公良率先跨進門檻,緊接著又有三個年齡與之相仿的老頭走進來,每人都是華袍加身,生的紅光滿麵。

    慕北陵眉頭微皺,不待趙公良開口,搶先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這處房子他今天才住進來,旁人應該不清楚才是。

    趙公良想也沒想回道:稟將軍,適才在令尹府前碰到府的廚頭,這才打聽到將軍在這裏。

    慕北陵哦了一聲,轉視那三個陌生的財主老頭,道:他們是

    唯唯諾諾的趙公良忙忙介紹道:這位是孫家的家主,孫普定。

    隻見緊挨趙公良身旁,一個五短老頭悻悻拱手。

    這是錢家家主錢栽陽。

    旁邊精瘦老頭恭謹彎腰拜下。

    這是簡家家主,簡自得。

    最後那微胖老頭深拜作揖。

    慕北陵冷漠點頭,原來是四姓七族的三家,問道:諸位深夜來訪,可是有事突然想起醉心小築裏的三男兩女,恍然大悟。

    果不其然,錢家家主錢栽陽拱手諂笑道:昨日小人家的逆子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將軍,小人是特地來給將軍賠罪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錢家老頭從懷掏出枚方印,獅子印頭,漢白玉印台,通體渾白似羽,於這昏暗房間閃著溫潤柔光。

    孫普定和簡自得也趕忙拿出準備好的東西,一塊青銅虎符,一本古樸經書。

    虎符約莫巴掌大小,通體鐫刻複雜銘,銘看去不像是東州通行字,至少男子不知道刻的到底什麽意思。

    經書名為搬山,下麵有行小字注解,意為拳譜。

    三件東西一看是很老的物件,印章和青銅虎符慕北陵沒見過,搬山譜倒是略有耳聞,據傳千年前有位力士,名共融,大概留下帝難經的青帝還要早些年。

    共融天生神力,力可搬山,覆海,搗天,憾地,是為當時十三州武道巔峰人物,親手建立夏王朝,起版圖幾乎囊括現在的州,金州,禹州。然夏王朝隻存在兩百餘年,便被後來的姬氏所滅,有傳共融在那場天地大戰後身死州幽夢天澗,也有說共融是因為羽化登仙,夏王朝失去支柱,才鬧得如此下場。

    當然,這些都無從查證,不過最後有從幽夢天澗走出來的武道大能,手拿著這本搬山,揚言乃是共融遺留之物,一時成為修武之人群相搶逐的寶物。

    如此珍貴的拳譜,何以會出現在壁赤這種彈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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