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尉遲暴怒,老頭鑒寶嗤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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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處不勝寒,這是慕北陵第一次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當年的風霜漠北天裏,大元帥風連城就算上趟街都要帶十八金甲武師,而且是那種能在軍中排進前一百的狠人。
這些都是聽那屍骨早不知被青隼兒叼去何方的二叔說的,風連城勢力大,仇家也多,一年中被暗殺的次數恐怕超過碧水城外泥腳老漢進城的次數。
二叔舉了個例子,比如吃飯正吃到一半的,突然一支穿雲箭插在離腦門半尺遠的桌上,光想想就驚出身冷汗。
慕北陵很慶幸這是自己第一次成為對方的暗殺對象。當然,徐鄴和尚城那兩次都不一樣,那兩次僅僅是因為仇恨被暗殺,這次真真切切是因為身為主將被暗殺。
慕北陵左肩還有點隱隱作痛,卻不覺莫名其妙升起一絲優越感。
一個時辰後,夜色正濃時,任君來報,果然如皇甫方士預料的一樣,尉遲鏡率人馬想要偷襲壁赤,幸的林鉤準備妥當,阻下攻勢,尉遲鏡見沒占到半點便宜就引兵回營,雙方死傷都不大。
說起來尉遲鏡作為和孫雲浪其名的西夜大將,素有東南第一王的稱號,不是說他在西夜東南占地為王,而是百姓對他沙場征戰數十載,斬敵無數的一種敬稱。
帝師大醫官都仲景也從未有過因為這個名頭而向武天秀讒言的念頭,因為他知道這位東南第一王素來安分守己,且年事已高,就像朝城門口那頭駝備的狽倪,背負的東西太多,想翻身也難,更何況與他爭權奪勢的隻是同為攝政大臣的孫雲浪。
尉遲鏡沙場對壘鮮遇對手,哪怕還是弱冠之齡領兵麵對不可一世的夏涼王,也沒露出絲毫膽怯,殺得對方丟盔棄甲。
不過這次壁赤之行卻讓他惱火至極,先是還未看到壁赤的城牆,自己一方就損失六萬將士,然後探子來報薊城失守,所有糧草皆被阻斷。
說心裏話,尉遲鏡一開始真沒把慕北陵放在眼裏,就算曾經見識過男子神來一筆,收襄硯援徽城,但那是建立在強大軍隊基礎上,壁赤區區十萬守軍在他看來不過彈指一揮間便能殲滅。所以當聽到慕北陵繞過自己飛奪薊城時,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他自然不指望高傳去奪回薊城,甚至連這個念頭都沒動過,高傳在他眼裏和手底下的士卒一般無二,無勇無謀,他有時也會感歎祝烽火當初怎麽就瞎了眼,收了這麽個人做徒弟。
尉遲鏡剛下馬就一頭紮進中軍中,隨他一同進來的除了臉色發黑的高傳外,就隻有兩個手按玉劍的心腹白麵將士。
二人一名向陽,官拜正二品從軍大都督。一名玉堂,官拜從二品輔軍偏將,兩人都是隨他征戰多年,一步一步從士卒爬到這個位置上來的,且底子相當幹淨。對尉遲鏡的崇拜更近乎瘋狂,可以說隻要尉遲鏡一聲令下,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的拔劍抹自己脖子。
尉遲鏡用力甩掉馬鞭,打在軍案上,打翻一桌子擺設,“娘的,又是暴雨梨花,你不是說他們沒那麽多梨花飛針嗎?啊?那剛才那麽多飛針哪來的?你他媽便出來的啊?”
尉遲鏡指著高傳鼻子一通臭罵。
來之前高傳拍著胸脯保證壁赤動用不了暴雨梨花,他很清楚遺留在校場的梨花飛針數量,加上第一次攻城時對方耗費那麽多,庫存鐵定已經消耗殆盡。
高傳緊咬牙關,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敢言語。
尉遲鏡還沒消氣,張口繼續罵道:“你個龜兒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王是哪根筋少了,竟然會讓你做一方主將,老子手下幾百條人命,就因為你一句話白白丟在薊城。”
白麵玉將向陽和玉堂麵無表情,目視前方,似是充耳未聞。
高傳偷偷瞥了兩人一眼,無處撒氣,好死不死的拿二人撒氣,學著尉遲鏡罵道:“你們兩個龜兒子看什麽看,給老子滾。”
二人無動於衷。
尉遲鏡剛剛掩下的一點怒氣被他這話重新攪起,反手拔出寶劍,手腕一抖,劍刃瞬間架於高傳脖頸,“龜兒子,幹他們兩個屁事,你娘的,有火衝慕北陵發去,在這裏叫個屁。”
高傳頓時偃旗息鼓,心虛道:“大將軍,這也不能怪我啊,校場裏的梨花飛針隻有一箱,當初我還親自讓人點過數,我哪知道他們從什麽地方搞來的飛針。”
正說到這裏,高傳臉色一變,狐疑道:“該不會軍中出了細作吧,暗中支持他們?”
尉遲鏡罵道:“放你娘的屁,就算出細作也他媽是你的人。”
尉遲鏡重重喘息幾下,收劍入鞘,他當然不好真的殺了高傳,沒有王命私自斬殺朝中大將,可是比同叛國的大罪。
白麵玉將向陽寒著臉問道:“大將軍,下一步我們怎麽辦?”
尉遲鏡強壓心頭火氣,道:“軍中糧草還能撐幾天。”
向陽想也沒想,“最多三天。”
尉遲鏡握在劍柄上的手掌狠狠顫抖,眼神逐漸轉厲,“傳令下去,大軍休整兩日,三日後全力攻城。”
向陽,玉堂領命下去,不問原由。
高傳冷不丁進言道:“大將軍,不然的話,我們轉攻薊城,那個武蠻手下最多不超過七萬人,勝算比攻壁赤要大得多。”
尉遲鏡瞧白癡一樣瞧他一眼,氣急反笑,湊近前勾住高傳的脖子,冷道:“你不是龜兒子,你就是白癡。沒他娘的聽向陽說糧草隻能撐三日?從這裏到薊城至少要五天時間,你的意思是讓大家夥餓著肚子去攻城?”
高傳趕忙維諾道是,暗罵自己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尉遲鏡懶得再多看他一眼,就像踩了坨狗屎,看著臭,聞著也臭,趕人道:“你下去吧,勒令好你的人,三日後隨我一起攻城。”
高傳草草施禮,逃命般跑出中軍中。
直到帳門合上的瞬間,尉遲鏡還惡狠狠朝帳門方向唾了口唾沫,惱氣道:“老夫怎麽會和這麽個白癡並肩作戰。”
回身,坐到軍案前,腳下滿壇子酒被馬鞭打翻在地,流了大半。
尉遲鏡側身抓起酒壇,狠狠灌下口, 齜牙咧嘴的喃喃自言道:“慕北陵,武蠻,林鉤,老夫倒要看看你們能阻我到何時。”
黎蔟一整夜的搜查自然無果而終,壁赤雖然不大,但要找幾個人同樣如大海撈針,且對此刻一無所知,更是無從查起。
於是翌日一早收隊後,黎蔟便直接去軍法處領罰。
慕北陵也於大早上回到令尹府,有了昨夜的行刺事件後,皇甫方士,林鉤,任君,尹磊,等一眾上將都諫言讓他搬回令尹府。
皇甫方士說三軍可無將,但不能無主,一旦他出了問題,損失的就不止是一座城池這麽簡單。
然後林鉤拍著胸脯保證守好東門,決不讓尉遲鏡踏進城牆半丈範圍內。
慕北陵雖然不情願,但禁不住眾人長槍短炮輪番轟炸,隻能半推半就回去。
皇甫方士隨林鉤一同去了東門,留下雷天瀑和三百甲士,慕北陵本想拒絕,最後還是被嘴皮子磨得實在受不了,勉強應下。
用過早膳後,聽完任君的一通匯報,慕北陵打算去前堂找老頭,昨晚上孫普定和錢栽陽獻的漢白玉方印以及青銅虎符還不知是何物,老頭自稱踏遍十三州,想來應該知道點。
穿過飯廳和衙堂的廊簷時,老頭一如往常躺在二尺寬的廊凳上曬太陽,翹起二郎腿,嘴裏叼著根不知從哪裏扯來的狗尾巴草,頗有幾分悠閑的味道。
慕北陵坐到老頭旁邊,問道:“今日無事?”
穿慣了破布麻衣的老頭似乎對錦袍華服這種東西很是不屑,頂著蓬鬆亂發坐起身來,取下嘴角邊的狗尾巴草,眯眼笑道:“古語說上人勞人,中人勞智,下人勞力,你小子是上人,老頭我好歹也做個中人吧,至於跑腿幹活之類的小事,自然有人打理。”
慕北陵嘴角一翹,沒毛病。
慕北陵從腰間解下青銅虎符,又從懷中掏出漢白玉方印,這東西巴掌大小,放在身上真有點硌得慌,“看看這兩個東西,能不能說個道道。”
老頭漫不經心的接過兩樣物件,淡淡審視一番,揚手將漢白玉的方印丟給慕北陵,將青銅虎符舉到陽光下,再審視一番。片刻後沒來由冒出一句:“你小子信天地間有神仙麽?”
慕北陵眨了眨眼睛,心想:“這都哪跟哪啊,讓你瞧個東西還扯到神仙上去了。”
他搖了搖頭。
老頭癟了癟嘴,絞盡腦汁想出一句話,“也不算神仙,就是放在普通人眼裏,能活個幾百上千年,然後感覺平時沒什麽玩的,就到哪個地方搬座山來欣賞幾天,看膩了又放回去的那種。”
慕北陵有些無言,覺得老頭今天是不是發燒了,盡說些胡話,他倒是聽人講過一些修武大能臻至某個境界後,有常人說不能想象的能力,但類似搬山移海之說,簡直天方夜譚。
老土不待他回話,兀自說道:“一看你小子就是泥腿子出生,沒見識,你知道修武的三大境是啥,你知道上三境後麵還有道五境?和你說著東西啊,簡直就是,就是……”
老頭“就是”半晌,也找不出個合適的詞。
慕北陵聽得一愣一愣,半張著口,不知如何接話。
修武三境他當然知道,武境的力武,器武,武師。戰境的戰將,戰王,戰皇。至尊境的碎虛,輪回,列帝。
至於道五境是什麽境界,他從來沒聽過。
他覺得老頭是在天方夜譚,但又就覺得說的不像是假話。
老頭伸出手掌緩緩撫摸著青銅虎符上的銘文,過了片刻,又像丟漢白玉方印一樣隨手丟給男子,頓了頓,說道:“這麽和你說吧,十三州上的奇人異士多得很,奇珍異寶也多如牛毛,有好有次,這塊虎符在奇珍異寶裏麵勉強稱得上是垃圾吧,至於那塊漢白玉的方印,算是垃圾中的垃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