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奇人異士,東林來訪再遭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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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北陵聽得最清楚的是那句“奇珍異寶”,至於後麵那句垃圾不垃圾的,他倒無所謂。能被眼高於頂的老頭歸於奇珍異寶範疇,哪怕是垃圾,也是了得的東西。

    此時的慕北陵就像個忽然被天下掉下的金幣雜砸中的乞丐,小心翼翼對著兩個物件哈了口氣,又抬起袖口仔細擦拭一番後,腆臉問出句讓老頭很是不齒的話:“這兩個東西,和你當初想賣給我的滄瀾玉璧,哪個值錢?”

    “小子,你知道啥叫古玩玉器,啥叫奇珍異寶不?”老頭回了句讓慕北陵摸不著頭腦的話。

    似乎也覺得對牛彈琴幹脆一彈到底,老頭強壓下那股不耐煩,解釋道:“滄瀾玉璧是古玩玉器,僅此而已,不蘊含天地之氣,純粹就是放在角落裏觀賞的東西,古液知道吧?這兩個東西基本上可以歸到古液一類,屬於奇珍異寶,當然,古液是那些沒事做的醫士以天地之氣煉製出來的,這兩樣東西則是孕育出來的。”

    慕北陵恍然大悟,嘿嘿笑起,笑的尤為呆傻。

    老頭掩麵不忍再看,別過頭,再丟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反正都是垃圾。”

    老頭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容易滿足,就像那些沒見過世麵的莊稼漢,永遠不知道啥叫含金貔貅,啥叫水墨大理石台麵,啥叫檀木疊翠地龍,三餐粗茶淡飯果腹,偶爾去集市割二兩葷肉解饞,就是他們最大的見識。

    沒見府裏的婢女成天嘴上掛著金鳳玉簪,火玉石臂,什麽鴿子蛋大小的龍眼晶石,哪個世家子弟手腕上成串的百年老木珠,在她們眼裏這些就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東西。

    當然,放在老頭眼裏,連垃圾兩個字都稱不上。

    老頭見男子眼神火熱,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句,搜腸刮肚組織語言後,說道:“小子,那塊方印玩玩沒問題,溫養神元,靜固本心,即便沒有太大用處,聊勝於無。至於那塊虎符,勸你少沾為好。”

    男子仰頭,疑道:“為啥?”

    老頭感覺自己shā rén的心都有了,努力默念靜心訣,強顏歡笑,道:“兵家之物,我說的這個兵字不是你理解的兵字,是一群遊離儒釋佛三家之外的人,操傀控物。”

    見男子一臉不明所以,老頭苦笑道:“你不用明白,你隻要知道那枚虎符和那些人有莫大關係就好,你還太嫩,放到哪個層次別人都不惜的看你一樣,等你什麽時候真能打下東州半壁江山,興許有機會能接觸到那個層次吧。”

    老頭想了想,補充一句:“也可能還差點,反正那東西對你沒好處,沒那命,就不要碰不該碰的東西。”

    慕北陵似懂非懂,沉默半晌,重新拿出虎符,從戰袍上撕下塊布,包好虎符。

    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注意道,就當拿出虎符的瞬間,丹田中那什麽方塊輕微動了下,很快又轉為沉寂,仿佛一頭睡虎聞到香味睜開眼瞧了瞧,發現連塞牙縫都不夠,索性任由他去。

    一晃時至午後,慕北陵從老頭那離開後,就去廂房尋籽兒和連破虜,四下找尋不見,叫來婢女才知少年少女一大早就跑去福祿街玩耍,有甲士專門陪同,估摸著要到下午才會回來。

    慕北陵自然放心,現在的壁赤雖值多事之秋,但隻要他還坐鎮此地,相信沒人會傻到來觸黴頭,沒見孫錢簡三家已經為此付出代價。

    用過午膳後,任君差人來報,尉遲鏡高傳部暫無動作。

    慕北陵稍微想想便明各種緣由,尉遲鏡老謀深算,昨夜行刺無果,一定會偃旗息鼓幾日,薊城被破,糧草阻斷,大軍沒時間掉頭奪薊城,隻能孤注一擲對壁赤動手。

    那麽什麽境地中最能激發士氣?當然是將一個人逼到死境的時候,才會爆發出尋常難以想象的能量。尉遲鏡在等,等那個臨界點到來,到那時他才會振臂高呼,引兵攻城,而那也將是攻勢最猛的時候。

    兩天後,還是三天後?

    慕北陵拿捏不準。

    令尹府迎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醉心小築的東林夫人。這個和皇甫方士有過淺麵之緣的貴婦,還是那般端莊淑雅,穿著翠綠紫蘿琉璃長袍,輕紗披肩,紗帷圈至胸前,酥胸半露,遮掩呼之欲出的雪白半球,雄偉之極。

    綾羅粉黛,紅唇玉顏。

    嬌豔似烈陽下迎風而立的青竹。

    如果非要找個人與東林夫人做比較,慕北陵覺得隻有像已故的琳琅夫人那種知性美人,方能壓下這團澎湃火焰。

    若將東林夫人比作火,琳琅夫人就是千池靜水,一動一靜。

    領東林夫人過來的婢女躬身退至一旁,慕北陵頷首抱拳,淺施禮節,“夫人大駕光臨,北陵有失遠迎,贖罪贖罪。”

    東林夫人雙手扣於腰間,欠身拜下,“妾身不敢。”

    慕北陵引領貴婦來到前院石亭坐下,亭子左側老柳樹隨風輕舞,柳枝倒掛三千,似三千清瀑,驕陽似火,陽光穿過柳枝縫隙投在地上,灑下斑駁光影。清風撫,陣陣涼意。

    慕北陵執壺斟滿青瓷茶杯,推至東林夫rén miàn前,說道:“鄙處隻有這點陋壁之物,比不得夫人的醉心小築,還望夫人莫要嫌棄。”

    東林夫人莞爾一笑,笑容傾城,“將軍過謙了,茶水淡然,對人而不對茶,如妾身這一輩人隻看對飲之人,不觀杯中之物。”說著玉指輕抬,送杯口至紅唇下,清明一口。

    慕北陵眼角微挑,露出會心笑意。

    和先生一樣,仙風道骨。

    男子也不知道為何形容女人會用仙風道骨一詞,隻是由心而發,就像第一次遇到皇甫方士,夜色明月下高台闊論一般,風發意氣便是仙風道骨。

    東林夫人放下茶杯,她放杯時小拇指墊在杯底,拇指先落座,然後才將茶杯傾斜一點放下,這種手法不會傷杯,也是對主人的尊敬。

    東林夫人抬頭笑言:“將軍就不想知道妾身今日來所謂何事?”

    慕北陵不緊不慢笑了笑,“夫人願意說自然會說,夫人不願意說,就算北陵絞盡心思,也聽不得半點。”

    東林夫人啞然失笑,再看男子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將軍和普通人不一樣。”末了或許覺得這個形容有點不恰當,補充一句:“很不一樣。”

    慕北陵笑而不言。

    東林夫人抬頭看向亭外垂柳,自顧自說道:“將軍據漠北,收襄硯,援徽城,如今豎旗遣兵,情理之中。”

    慕北陵輕抿茶會,靜待下文。

    酥胸半路的貴婦似乎料定男子不會回話,眼神中逐現迷離,半回憶半講述,“三十年前華動西夜,偌大王朝青年才俊匯聚一堂,西北王,鎮國公,琳琅天人,東南虎,一時聲動朝野,天子禮賢下士,求賢若渴,四殿六府九堂如日中天,可憐青衣女子才氣卓然,卻因一句莫須有的妄言蟄伏餘下,東南虎為博紅顏怒諫天子,嚐到三十年不得入朝的苦果。”

    “三十年後物是人非,故人十去七八,再明悟時不覺已是兩世之人,再見之難,卻不願當初執言被破,郎有情,妾無意,不知妾冥冥相守,隻是不願共背這一世枷鎖而已,一牆之隔,起身隻望故人安好,不求將軍赦免,惟願留名即可。”

    貴婦轉回頭,渲渲而泣,“將軍可知妾身之意?”

    慕北陵麵無表情,握著茶杯的手久久不能放下,良久歎道:“夫人所指,北陵明了,夫人所意,北陵也甘願遂願,隻不過某無斬君之意,君卻有shā rén之心,各為其主,身不由己,夫人既有此意,何不出城尋尉遲老將軍,若他放下執念,北陵願以禮相待。”

    男子如何聽不出貴婦言下之意,西北王,鎮國王,琳琅夫人,東南虎,能身背此名者,除了那幾位名動京華的天之驕子外,再無二人,他隻是沒想到這個看似與世無爭的豐腴貴婦,竟和東南虎尉遲鏡有如此瓜葛,願意拉下臉麵為之求情。

    然戰事未定,鹿死誰手尚不得知,現在說這些莫不是過早。

    石亭百步外的廊簷下,身材雄偉的男人一手按住劍柄,一手握住腰間寶帶,視線鎖定石亭內的瑩瑩貴婦。

    雷天瀑從不自詡為謙謙君子,哪怕那個女人露出一絲殺機,他手中的長劍便會毫不猶豫出鞘。

    猥瑣老頭不知何時出現在男人身後,手中提著個渾圓葫蘆,葫蘆蓋子打開,傳出陣陣馥鬱酒香。

    虎跑!

    老頭瞄了眼石亭中對坐侃言的一男一女,以一種極諷刺的口吻,有意無意的說道:“我們來打個賭,最多十個數,那個女人袖中的藏臂刀就會出手,而你主子隻有一次逃命機會,第二下,必死無疑。賭不賭?用我這壺虎跑。”

    男人置若罔聞,不發一言,隻是虎目逐漸眯起,閃著寒芒。

    老頭灌了口酒,開始數數,“十”。

    男人眼神更凝。

    “九”。

    男人按在劍柄上的右手押著柄劍輕輕旋動。

    石亭中,還有爽朗笑聲傳出。

    等到老人數到“三”時,男人左腳悄悄前移,身體已然緊繃。

    “二”

    “一”

    老頭胡子拉碴的唇角邊流出一條晶瑩酒線。

    男人右腳悍然蹬地,青石地麵被踏出半尺深的腳印,身體如離弦之箭爆衝而起,留下一條殘影。

    與此同時,石亭中話語聲戛然而止,豐腴貴婦按在石桌上的右臂猛然抬起,手臂上白芒陡閃,一道淡藍刺芒自袖籠中飛射而出。

    刀長一尺,半指寬,通體如雪冰白,無柄。

    刀尖直指男子心髒某處。

    男子大驚,下意識側身讓鋒。

    刀刃擦著左臂滑過。

    貴婦身形已至半空,金絲步履的腳尖點在石凳上,當刀刃與男子錯過僅半尺時,玉指搶先一步落至刀身正中。

    曲指一彈,短刀衝勢立減,刀尖調轉槍頭,力道剛剛好,再度刺向驚魂未定的男子。

    男子前力未消,後力不足,方才倉皇躲避時依然失去重心,此刻就是有心,也無力再躲此一刺。

    就在刀尖剛剛刺破胸前護心鏡,再進一步時,璀璨劍芒從天而降,在男子麵前半寸掃過。“叮”的一聲,短刀被斬飛開去,旋轉著插入冷灰石柱內。可見其力道之大。

    劍芒瞬息消失,魁梧身型接踵而來,刺目的白芒充斥在石亭中,男人左腳踏地,右腳強橫擺起。

    豐韻貴婦下意識抬臂格擋。

    腿勢勢大力沉,“彭”的骨骼碎裂聲,貴婦應聲倒飛,身如斷線風箏,在空中劃出道優美弧線,砸落七丈之外。

    男人收腿握劍,退至剛勉強起身的黑眸男子身後。

    玄武力依然圍身飛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