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四方局勢,笑看蒼生野獸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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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慕北陵勉強能起身時,已經是第二天黃昏。尹磊調製的草藥藥效極好,不僅有助於恢複傷勢,還能幫助調動生力。
林鉤不知道從哪裏弄來個木頭輪車,用櫟木芯做成的,太師椅樣式,四腳上裝了四個木輪子,坐墊也特意鋪上厚厚的羽棉。木輪車送過來時籽兒特意坐上去試了試,舒服的很。
慕北陵扶著床弦移動到木輪車上坐下,左肩上橫貫傷口時不時還會滲出血液,一個時辰前他已經能重新調動生力,眼下碧綠色的生機之力正覆蓋在傷口上,一顆不停歇的恢複傷勢。
籽兒異常暖意拿來床繡花棉被蓋在他身上,然後走到車後扶著把手推他出去。
這車子和慕北陵加起來怎麽也有兩百來斤,小丫頭推起來卻沒有一點吃力感。
出門剛到回廊轉角,碰到準備過來的尹磊,尹磊見狀忙跑上前換下籽兒,親自推車。
穿著鵝黃素衣的小丫頭樂的輕鬆,一跳三蹦跟在一旁。
至前堂,皇甫方士正伏案寫著什麽,猥瑣老頭一如往常翹著二郎腿,斜躺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灌著酒,見慕北陵過來,扯開嗓子嚎道:“喲,咱們的大英雄來了,來,來,這來坐,別再傷到您老人家精貴的身子。”
聲音驚動皇甫方士,中年人放下氈筆,湊近前恭謹施禮。
籽兒朝老頭揚了揚粉拳,嬌斥道:“死老頭子,再敢胡說,撕了你這張破嘴。”
老頭嘿嘿笑起,不以為意。
慕北陵懶得理神神叨叨的猥瑣老頭,扯著還顯嘶啞的嗓音問道:“朝城現在的情況如何?臨水襄硯的動向如何?”
尹磊將木輪車推到下手首位旁,皇甫方士回身坐到椅子上,回道:“據禦風旗的消息,北疆的大將栗飛已經領十八萬大軍回朝,現在正在朝城布防,武天秀此舉是有意放棄北疆戰線,南元鄭王那便暫時還沒有異動,但如果南元借機南下的話,估計會對我們北上產生一些影響。”
慕北陵道:“具體說說。”
皇甫方士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南元鄭王此次陳兵北境,乃是打著為世子報仇的旗號,不過前兩天有消息指出鄭簡已經回到南元朝城,鄭王於此拒不退兵,還不斷想北疆陳兵,看來他也是看上西夜這塊肥肉,想從中分一杯羹。”
慕北陵皺眉道:“不是說鄭簡已經死了麽,為何突然又回到南元?”
皇甫方士道:“此事也是這兩日才傳來的,而且縉候武越給我們發來的密信中,也有指此事,南元和西夜這麽多年來一直戰亂不斷,之所以鄭王前些日子願意和親,一部分原因是尉遲鏡出兵攻打夏涼,連下三城,讓鄭王感到壓力,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鄭王借和親之名,探明西夜的底蘊到底有多強,眼下西夜分崩離析,以鄭王愛貪便宜的性子,他不來才是怪事。”
慕北陵點點頭,“如果真是如此,便是說我們即便攻下朝城,還是要麵對南元大軍?”
皇甫方士不可置否點頭道:“確實如此,而且北疆邊防北側,南元大軍可以一路南下至朝城,屬下以為鄭王現在也在等,等我們兵壓朝城時,就會舉兵南下,若是我們能贏,他便會搶在之前向朝城北麵發動攻勢,最後借機向我們要報酬,若是武天秀贏,他便會兵戈直指我們,最後落個勤王的名聲,同樣能得到大批回報。”
慕北陵嗤笑道:“這個老狐狸倒是兩邊都能占便宜,不過想從我這裏占便宜,就看他有麽有這個本事。”
一想到孫玉英正是因為南元世子鄭簡而死,他就對鄭王恨得牙癢癢。
皇甫方士抿了口茶,潤潤嗓子繼續說道:“還有一事,夏涼近段時間有西進的跡象,徐鄴現在已經陳兵七萬,還有大批軍隊正從岐西,鎬酈往徐鄴匯合,屬下猜測他們恐怕有意徽城,另外,據我們安插在夏涼的探子來報,中間好像有齊國公的身影。”
慕北陵“哦?”了一聲,說道:“齊國公?他也想攙和進來?”
剛說到這裏,慕北陵突然想到一件事,“夏涼大軍的動向武越應該也知道,但他還敢大張旗鼓收下襄硯,難道就不怕剛到手的費肥肉再被人叼去?還是說他知道夏涼人不會對襄硯動手?他和齊國公……”
皇甫方士打斷他的話,“屬下也是這麽想的,齊國公兵變不成,逃入西涼,之後就有夏涼大軍突襲襄硯徽城,主上可能還有一事不知,二十年前還年幼的武天秀登基時,都仲景本想取武越項上人頭,正是齊國公從中阻攔,才保下武越性命,而且當時有傳言齊國公想讓武越即位,隻可惜庶從嫡立,武天秀最後還是憑借長子身份即位。”
慕北陵暗自咂摸,武天秀,武越,齊國公,王家真是一盤爛棋,就為了朝堂上那把椅子,不惜鬧得舉國哀怨。
然後慕北陵想了想,說道:“襄硯離我們太遠,我們的手暫時還伸不到那去,薊城又是襄硯徽城通向壁赤朝城的要道,等這裏安定下來,就讓蠻子回來,讓林鉤帶人去薊城駐守。”
皇甫方士點點頭,“此法甚好,有林鉤在薊城,夏涼人便不敢輕易來犯,畢竟有前車之鑒,而且這樣一來還能把襄硯和武越隔絕開來,他們想有什麽動作,必須經過我們眼皮子低下。”
此時,去而複返的尹磊端來湯藥,慕北陵接過土碗三兩下喝的精光,眉頭狠狠皺了皺,前兩日沒覺得這藥這麽苦,今天再喝簡直難以下咽。
籽兒從懷裏掏出顆包好的酥糖喂進慕北陵口中,小丫頭笑的天真爛漫,惹得慕北陵也是忍俊不禁。
一旁的猥瑣老頭對小丫頭此舉嗤之以鼻,咕嚕一句“這麽大個人了,喝點藥也那麽難受,沒出息。”
籽兒瞬間暴起,猶如頭被惹怒的小獅子,張牙舞爪衝向老頭。
老頭怪叫一聲,提著葫蘆圍著桌椅打轉,小丫頭愣是沒追上。
“嘿嘿,小東西,這樣就像追到老子,老子當年可是被人追了三州之地,那些狗日的也沒追到。”
小丫頭鼓脹起腮幫子,擼起袖子,伸出蔥結般的小指頭指著老頭,斥道:“死老頭,有種別跑,跟姑奶奶好好打一架。”
老頭眼露不屑,“讓我和你這個小東西打?老子又不傻。”
小丫頭更氣,接連追了幾圈,才被頭大如鬥的慕北陵喝止,“行了行了,都半截身子埋在黃土裏的人,和一個小丫頭較什麽勁。”
老頭嘿嘿笑起,麵不紅氣不喘,等到慕北陵沒注意時才小聲嘀咕道:“也就你小子把她當人。”
老頭一搖三擺斜靠在椅子上坐下,晃了晃酒葫蘆,酒已經沒了,左右望了一圈,最後視線鎖定在慕北陵身後的空蕩處,“喂,姑蘇家的小子,去,給老子打點酒來。”
四下無聲,沒有反應。
老土伸出手指掏了掏鼻孔,滿臉不爽,下一刻,他突然舌尖輕頂,一道氣勁從掬起的口邊射出,攜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勁道,打在那處空氣上。
空間微微蕩漾,就像這片空氣突然化成清池水麵,泛起層層波紋,一襲黑衣的姑蘇坤隨即現身,眼中驚恐異常。
皇甫方士麵無表情,冰冷的眼神中隱現殺機,姑蘇夜部,shā rén衙門,這已經是慕北陵第二次身受重傷,而且是在黑衣中年人嚴密保護下。
姑蘇坤如臨大敵呆立當場。
慕北陵不明所以,正想開口,卻被老頭搶先放出話茬:“姓姑蘇的人,連自己主子都保護不了,和廢物有什麽差別?”
慕北陵到嘴邊的話還沒出口,又被老頭搶先噎下,“不對,還是有卻別,廢物不會替老子打酒。”
老頭揚了揚酒葫蘆。
姑蘇坤臉色清白相間,冷聲回道:“司郎與尉遲鏡乃公平一戰,屬下雖有失職之嫌,也是怕司郎心境被破。”
老頭坐直身子,饒有興趣的瞥男人一眼,而後放聲大笑:“狗屁心境,姑蘇家這把隻會shā rén的刀,什麽時候變成婆婆媽媽的娘們了,還是說姑蘇清塵那個老不死的沒教好你們?”
姑蘇坤怒意升騰。
慕北陵有心開口,卻被一旁的皇甫方士眼色阻止。
老頭重新背靠在椅背上,諷刺道:“姑蘇小娃,有譜別朝老子擺,有氣別朝老子撒,就你,還不夠格,換句話說,就算你們那個有圍棋國手之稱的姑蘇清塵在這,老子一樣罵他,別傻站了,給老子打酒去啊。”
老頭手腕一抖,酒葫蘆在空中劃出條美妙弧度,飛翔姑蘇坤。
然而姑蘇坤並沒有要接住的意思,任由酒葫蘆飛過最高點,落向腳邊地上。
老土笑容緩緩凝固,素來迷離的眸子逐漸變得冰冷。就像頭隨時準備暴起亙古野獸,殺意凜然。
木輪車旁,籽兒怔怔發神,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被那股氣機牽引時,眸子裏閃起一抹紫金氣色。
空氣死寂。
下一瞬間,就當酒葫蘆即將落地的刹那,黑衣男子動了,俯下身子閃電般探手抓住葫蘆。
葫蘆沒落地。
老頭眼中的冰冷飛速消退,重歸笑看蒼生。
籽兒用力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
姑蘇坤拿著酒葫蘆一言不發朝外走去。
這邊,皇甫方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