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不似夏，夜就是夜，月光皎潔也找不出夏夜的清明之感。出了燒烤店門就是寬闊的街道，街道上已然消失了人影，偶爾有車輛呼嘯而過，在夜幕中更顯寂寥。天空裏鑲嵌的星子極少，沒有調皮的小東西從幾千億光年之外朝我們眨眼睛。

    宋姿提議住她的出租屋，我當然同意，恩恩怨怨，且待天明以後吧。深夜回家沒有驚動房東阿姨，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幸好不是主子也不是媽咪打來的，來電顯示是王老板，我好像是有一次順便說了我的手機號碼。

    我猶豫著該不該回撥。“別發呆了，我們早點回prr。”宋姿含著牙刷提醒我。

    “好。”宋姿自從與prr完全簽約以後比我還要積極，我趕緊整理好衣服去洗漱。

    “咚咚咚”“誰一大早敲門呀？”宋姿出租屋的木門被人敲響，我邊刷牙便問她。房主院子裏小小的出租屋一大早被人敲響，門還是我們農村那種沒有貓眼的，頗有幾分恐怖片的味道。

    “宋姿，我是梁華。”門外一道男聲響起，我詫異地瞪大雙眼看著剛洗完臉的宋姿：“這個男人怎麽知道你回來？不僅你一回來就來找你，還不分晝夜。”我朝宋姿擠眉弄眼，開玩笑裏麵也有幾分認真的意思。上回留到晚上，這次六點不到就來敲門，如果宋姿真的不喜歡他，那他這樣算是騷擾吧。

    宋姿的眉頭同樣微蹙，似有幾分不悅。“你，”她打開門的時候語氣很強硬，深呼吸之後才稍微柔軟一些，“你這麽早過來幹什麽？”

    “我可以進來嗎？”梁華抬了抬手裏提著的袋子往門裏麵走。出租屋本來就狹放了床、衣櫃和桌子以後沒剩下多大的地方，我跟宋姿兩個在裏麵如果手裏拿了什麽東西就可能沒辦法同時走過桌邊，這時候突兀進來一個男的，未免有些尷尬。

    梁華看見我愣了一下，隨即把兩份早餐放在桌上：“這是上次見過的宋姿的朋友吧？我就知道你那麽早起來不可能會做飯，所以順路買了早飯過來。”

    兩份早飯，看樣子他本來還打算留在宋姿這裏跟她一起吃。可惜他沒想到我也在，眼下的情形就顯得略微有些尷尬。

    “你們記得吃完早飯再走。”好人當到底，他把這兩份早飯都留給我們，“我先走了。”宋姿忙自己的事情不理他，他朝我善意地笑笑，示意我們記得吃早飯。我也回報以笑容，隻是怎麽都有幾分尷尬的味道。

    “等一下。”就在梁華要走出房間的時候宋姿叫住他，梁華立刻回頭，臉上透露一點喜色，但我卻聽出宋姿喚住他時語氣當中的冷漠。

    “謝謝你。早飯錢。”果不其然，宋姿捏著一張麵值二十的紙幣滿臉較真地遞過去。

    梁華的臉色稍顯難看：“這就不用了吧。”他扯起來一點笑，打算走出去。

    “你不需要總是送東西給我，雖然隻是水果、早飯，但是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梁華的身影再次停下來。“好的，我明白了，這是最後一次，收下吧，不用付錢給我。”他側過半張臉，說完話就離開了。

    這大概就是，親手送走一個愛自己的人。我站在原地不說話，不論宋姿是不是真的喜歡梁華，這樣的場景總是讓人有幾分傷感。

    宋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我卻因為梁華突然到來連臉都沒來得及洗。

    “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我趕緊洗臉，沒工夫悲春傷秋。

    “還早，不用那麽急。”她的語氣溫和下來。我已經打理好自己和沒裝多少東西的包。

    “走吧。”她看著我，我朝桌子上的早餐瞥去：“這個要怎麽辦？”發現宋姿也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我輕聲地問。總覺得自己在毀姻緣當中扮演了一個起積極作用的角色。

    “你吃嗎？”宋姿看著我。我趕緊擺手表明自己不吃，這早飯本來就不是買給我的。

    “那丟掉。”宋姿輕描淡寫讓我覺得自己又做錯了選擇。但是她已經拎起兩個袋子朝外麵走。主人都離開了我不能傻傻賴在人家家裏，趕緊跟上宋姿的步伐。宋姿把兩個袋子丟進公共垃圾桶的時候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回prr我請你吃早飯。”她轉過身朝我笑，我隻好扯起一抹笑容。宋姿太要強，拒絕所有人的善意，我記得她說過她從來不幫別人，也說過自己不需要朋友，現在這種情況，雖然不喜歡就不要拖著別人的做法完全沒有錯誤，但是總讓人感覺她過於偏激。

    回prr之後宋姿真的請我吃了早飯，這頓早飯我們兩個人都食之無味。

    “玩了一整夜還記得回來的路，慕慕真是好記性。”剛回房間白淺歌就陰陽怪氣的。

    我斜著眼上下打量她，她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已經打算出去。

    “大清早就有客，可不要忙的暈頭轉向不認識路才好。”大早上因為梁華的事情心裏一直憋屈著，這會白淺歌偏偏要惹我。

    “還是管好自己吧！”她用鼻子冷哼朝房門走去。莫名其妙，管好自己這種話不該是說她自己的麽，挑釁完我讓我管好自己？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我掏出來看，居然是王老板第二遍打過來。盯著手機屏幕有些猶豫的時候，我卻發現白淺歌打開了房門握著門把手就是不出去，眼睛直勾勾盯著我的手機屏幕看。

    我趕緊把手機屏朝著自己按了靜音，電話沒掛斷，手機被我握著送到身後。

    “有什麽不能見人的。”白淺歌翻一個白眼。

    我抿著嘴巴看向站在門口不肯移步的她，有人盯著她她當然也能感受到。手機被放到身後她的視線也轉移到了我身上，但我實在沒想到還沒有撕破臉白淺歌就變成現在這般厚臉皮。

    “又沒做見不得人的跟你無關。”我神情寡淡。

    確定自己窺探不到我的秘密，白淺歌甩上門揚長而去。

    “不可理喻。”望著那扇門我情不自禁地吐出四個字。手機從背後拿出來王老板的電話已經掛斷，我趕緊回撥過去。

    “嘀嘀嘀”電話那頭是忙音，沒人接。王老板連打兩個電話給我有什麽事？我就這樣回撥過去主子會不會發現我們之間的聯係？剛才白淺歌看到我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沒有？

    我可不會因為她生氣的表情就斷定她沒看到內容。

    “喂？”低沉粗啞的男聲在電話那頭響起。

    “喂。王老板，我是周慕。”我壓低聲音，“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事情嗎？”

    “小昀告訴我他不久就可以跟你見麵了，大概在下個月底。”王老板直入主題。

    鄭昀？我的嘴皮有些發顫，他真的還要回來找我？

    “謝謝王老板，”我的嘴皮在哆嗦，“王老板能勸他就勸他別來找我了，不安全。”猶豫良久，我還是把後半句說出來。

    “能勸住他就不會回來了。”王老板的語氣變得無奈且生硬，“周慕，小昀對你的心思可是一心一意的，希望你也沒有變才好。”

    他的聲音有點陰沉。“好。”我不清楚自己說出這個字的時候意識夠不夠清晰。王老板掛斷電話，我怔愣良久。

    希望我也沒有變，王老板說。我對鄭昀的愛沒變，但是曆經許多，我的心態變了，人也變了，不變不過是妄談。

    清醒過來之後我立刻刪掉通話記錄，不管這樣有沒有用，好歹能安心些。

    下個月注定不得安寧，月初有prr和聚狼幫的合作談判，看樣子李老板的人一定會從中作亂，一番爭鬥以後，月末鄭昀的出現不知又會引起怎樣的波瀾。我敲打著自己的腦袋，真讓人頭疼。

    必定要護鄭昀周全，當初發過的誓被我翻出來一遍一遍重新向自己保證。不是沒有決心，而是真的擔心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能力做到。

    我好不容易適應的生活不久就要波瀾再起了。把手機放在床頭充上電，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昨天喝酒吃串滿身煙火味，現在得空我拿了衣服進去浴間。

    剛把身體淋濕外麵開門聲就悉悉索索的，白淺歌回來了，除了她沒人有鑰匙。她走進來發現房間裏麵沒有人立即掃視四周，看見我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上。我透過浴間的單麵磨砂玻璃門隱約能夠看清楚她的動作。

    她又四下看了看，目光滯留在浴間門上。用過這個浴間自然知道它單麵磨砂從裏麵可以看到外麵。我看見她對著我的方向露出一個挑釁的眼神，隨即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握在手上。

    現在手機都是有開屏密碼的，我不覺得她一時半會就能猜出來那幾個數據，隻是在心裏慶幸剛才機智地刪掉了通話記錄。況且我覺得她猜不出密碼。

    澡洗的差不多，我慢悠悠地換上幹淨衣服走出浴間。白淺歌把我的手機握在自己手中得意洋洋地望向我。“說吧，王老板為什麽幫你？打電話給你的人是誰？”她仿佛握住我的把柄，問出一連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