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鎖孔裏麵轉動，輕輕擰了半圈就打開了，白淺歌果然已經在房間裏。

    “慕慕，談判回來了？”她微笑的看著我。“回來了。”我的嘴角勾起一絲清淺的弧度。她坐在床邊把從洗衣房拿回的衣服都套上衣撐，一件疊一件在身旁摞起來。

    “好結果？”她隨口問我，沒有以前那種非要一探究竟的態度。

    “還行，雖然中途出了點不大不小的意外，”我的語氣輕柔且隨意，“但合作最後還是談成了。”出了點意外，這個意外除了現場感受不如我的深，其他的白淺歌知道得比我還清楚吧。心裏想著，臉上卻維持著柔和的表情。

    “我在prr也聽說了那個意外。據說你們夜裏受到襲擊但沒有驚動周圍居民，第二天淩晨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現在外麵傳的風風火火，熱潮還沒過去。”白淺歌順著我說的話繼續講下去。她以為我在外麵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所以就能裝不知情裝得心安理得嗎？可惜宋姿已經告訴我她聽到的對話。

    從前我跟她相互“監視”，她的警惕性不低，但是這次因為我離開反而給了她自以為安全的露餡機會。白淺歌怎麽也沒想自己和李老板手下人接觸已經盡收宋姿眼底。我出去了，還有宋姿暫時替補呀，誰叫白淺歌做的事是和整個prr為敵。

    我其實不太明白，主子和娜姐他們老早之前就摸清楚白淺歌的舉動並且打壓她，但是為什麽一直都沒有對她動手永絕後患呢？我沒問，留著自己探究。

    “半夜襲擊，削了小半個樓頂。聚狼幫大當家有傷，我們的人完好無損。”我語氣緩緩的把事情說給白淺歌聽，也觀察她的反應。

    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像是還沒有收到一係列結果。我開始盤算監聽他們下一次碰麵了。我回來以後，留意白淺歌的事情重新交還到我手上，畢竟我跟她的接觸更多。

    “咱們的人平安就行。”她笑著舒一口氣的樣子還真的像是沒見過世麵隻擔心自己認識的人的小姑娘模樣。但是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以後再來看這句話總讓人覺得冷血又虛偽。

    我嘴裏說著這是場不大不小的意外，聚狼幫大當家受傷，我們沒人出事，但是那些被李老板派出的人殺死的聚狼幫服務人員呢？我還記得他們亂哄哄往外闖的聲音，以為率先到外麵就安全了，沒想到外麵等著他們的，是一連串冒著煙的槍口和不長眼的子彈。

    如果我們不夠冷靜搶在員工以前逃出被炸後的危樓，那麽倒下的那批人就是我們。主子人精一樣的存在，怎麽會中這種雕蟲小技。那些員工的屍首在一場深夜來臨清晨已然無影無蹤的戰鬥之後被聚狼幫的人迅速清理掉。

    說起來他們是聚狼幫的下人跟我們沒有絲毫關係，但是當你身臨其境看著他們對於生的渴望最後卻成為最不幸的一批的時候，你就會產生這種感觸：命運弄人嗬。

    白淺歌知道這場災難的始末，當然災難僅僅是對那些不幸者而言，對於白淺歌身後的李老板，或許那是一場不大不小的勝利。因而她說出“咱們的人平安就行”時，我覺得格外諷刺。

    “或許吧，如果聚狼幫有人受重傷，這場合作也是達不成的。”我沒把自己內心的不滿表現出來，說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倒也是。”白淺歌看向我，怔愣一下，然後嘀咕這麽句話。

    我不置可否，突然就想到安九的事。“我今天進出prr好幾次都沒看見安九，他還在prr當服務生嗎？”我問白淺歌。至於為什麽會問她自然有我的道理，雖然隻要安九不打擾到我，我並不在意這個人。

    “安九？跟你告白的？”白淺歌笑起來“沒聽說服務生有調動。怎麽，嘴上說不喜歡看不見人家還是在意嘛。”她故意調侃我，雖然笑著，聲音裏麵卻透著絲絲擔憂和算計。

    我還記得她以前突然跟我說千萬不要喜歡安九的話，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現在故意說起來她還是暗藏情緒波動。白淺歌不希望我和安九在一起，這點毋庸置疑。我的身份立場很明朗，如果問題不在我這邊，那就是安九。

    與其說不希望我跟安九在一起，不如說白淺歌不希望安九成為我這個立場上的人。有些事情一想就能明白過來。我聽到過主子說過安以煕投入了敵方陣營，如今安九在prr裏麵雖然行為不羈一點卻沒有做出別的什麽事情。白淺歌阻止他被我們拉攏，很有可能是想拉攏安九去他們的陣營。

    我不確定安以煕是投入哪方陣營了，但是依據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條原則，安以煕所在的陣營和白淺歌所在陣營即使不同也有非常大的幾率聯手。如果安九和安以煕內外聯合，prr將會麵臨威脅。

    但是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主子會想不到嗎？白淺歌表現得這般明顯，到底還是功力不足，怪不得李老板手下那個男子總是對她冷嘲熱諷，也就隻有從前的那個我傻傻看不清而已。

    “我就隨口問問，你想太多啦。”嘴角不自覺上揚，帶點嬌羞的語氣，任誰也不會覺得我真的是在“隨口問問”。

    “慕慕，你不會真的對安九有意思吧。”白淺歌故作誇張地斜覷我，眼神裏的晦暗複雜卻是無比真實。

    “真的！不跟你說，我去洗澡。”我沒有再繼續“嬌羞”下去，演太過就要露餡了。語速有點快，態度很正經，動作絕不拖泥帶水。我進了浴間，留下白淺歌一個人慢慢回味。

    溫熱的水灑下來，浴間裏麵很快就霧氣升騰。腦海裏關於白淺歌的脈絡又向前延伸幾分：

    白淺歌因為白家破產被賣進prr，在我進來以前就通過各種手段避開出台接難客。不知道具體在什麽時候她勾搭上李老板開始為他辦事，出賣prr。主子等人對她的不滿也層層升級。

    等到我進prr之後被安排跟她同住，她主動示好並且幫我擋了一回客人責難。細想起來那次之後幾乎都是我在替她擋難纏的客人，她就像做了筆成功的投資，一次付款多次盈利。

    她得知初夜將被拍賣的時候第一次跟我發火說我下賤。後來她又跟我道歉，我隻當她是一時氣話，卻忘記了在情緒不被刻意控製的情況下，人往往容易說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倘若我稍微聰明一點點，留會留心到，在白淺歌的心目中除了她自己這個“白家千金”，其他人都是下賤的。她的善意和示好不是平等交朋友，而是公主對下人的溫柔施舍罷了。

    鄭昀說要帶我走那時候我們之間已經產生隔閡。原因恐怕正是主子說玩個遊戲然後把我帶回他家一晚，白淺歌也是那些嫉妒的女孩當中的一個，可惜當時我沒想到這一點。我掙紮很久決定告訴白淺歌真相勸她一起走，她卻積極主動幫我擋客。實際上嘴裏說著祝我幸福轉身就把事情匯報給主子，並且用“讓我出台”作為她的獎賞條件。

    到現在我也沒明白她用這個作為自己獎賞的原因是什麽。因為嫉妒？因為恨我把她要被拍賣的事情告訴她？她明明可以讓主子取消，至少是退後她的拍賣，正常人都會這麽選吧？

    後來鄭昀被打成重傷丟出省去，我也被帶回prr。看見我回房間的時候白淺歌是著實震驚的，不過不是驚訝於我被抓回來，而是我能活著回房間。那時候她已經把我的東西都丟到角落裏去，覺得我這麽個卑微的人不會再出現了吧。

    可我偏偏出現了，並且一步一步走得比她更高。現在我們之間的衝突已經再明顯不過，我成了替主子辦事的人，她是主子和prr的敵人，我們已然從根本利益上形成了對立。

    我和白淺歌之間大概就是這樣一段交往經曆，至於我還沒想明白她為什麽讓我出台，以及放著主子不選偏偏為李老板辦事這些事情，還有待時間發掘。我記得李老板在性方麵有些變態的愛好，白淺歌投靠他，真是讓人匪夷所思，不知道哪天就會有危險。

    不過，跟著主子好像也有危險我就是一個例子。但是我總覺得跟著主子的“危險”比不上跟隨李老板那種變態的危險程度。好幾次，主子都沒有真的殺了我。他殺不殺人，是不起心慈手軟我心裏清楚得很。主子就是個殺人不眨眼，心能狠的時候從不向善的人，但是好幾次，他都沒有殺死我。

    衝幹淨身上的泡沫，我關掉嘩嘩作響的水龍頭。花灑停止噴水，我把頭發用幹毛巾裹起來，浴巾擦幹身子，穿好睡衣、吹幹頭發，從浴間裏麵走出來。白淺歌已經倚在床頭，被子蓋到肚子那兒，不知道是發呆還是等我。她還有什麽話說嗎？

    我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將它掩埋下去。給自己倒了杯水朝自己的被子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