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黑狗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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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我就在想,這東西也是邪屍嗎?它剛才對我做了什麽?
可我朝著梁厚載投去一道詢問的目光時,卻發現梁厚載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看來他也不知道這團白肉是什麽。
我就問我身旁的老人:“這東西是個啥?”
一開口,就有一股劇烈的腥臭味鑽進了我的嘴巴,我胃裏頓時就是一陣翻江倒海,還好從今天午開始我就沒吃過東西,不然我真的會吐出來。
老人看了看那團白肉,又一臉驚訝地看我問:“你是咋鎮住它的?”
他說話的時候,還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符,隨一扔,就見那張符飄飄蕩蕩地落在了白肉上,而白肉也不再顫抖了,就一動不動地團在那裏,遠遠望過去,就像是一塊被人遺忘在角落裏的肥肉。
見我一直不說話,老人又問了我一次:“你剛才是咋鎮住它的?你也是養屍的?可也沒見你用符啊,你是咋鎮住它的?”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情景,才對他說:“大概是,我背後的黑水棺……”
我話還沒說完呢,老頭子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啥?黑水棺?你是守正一脈的人啊!哎呀,快出去快出去,別壞我的生意!”
他這番話說到後半段的時候,簡直就是在朝我吼叫了。
我當時也很納悶,心想這老頭子是和我們守正一脈有仇嗎,怎麽這麽不待見我呢?
直到幾年以後我接了師父的攤子才明白,像我們守正一脈的人,是極少進養屍人的店鋪的,隻因為黑水屍棺的威力太大,我們在養屍人的店裏轉上一圈,那些邪屍身上的屍氣就會極大地減弱,這樣一來,確實會影響生意。
反正店裏也沒有其他東西了,我也懶得留在這,就和梁厚載一起出了店門。
在我們進店的這段時間裏,呂壬霜和蕭壬雅就一直在門口等著,見我出了門,呂壬霜還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對於邪屍這種東西,不管是壬霜還是壬雅,都是很怕的。
離開養屍人的店麵之後,呂壬霜就帶著我在西市閑逛,後來西市裏的漸漸多了起來,呂壬霜又帶我去了腳市,漸漸的,我就發現,出現在西市的客人和腳市裏的客人有著很大的不同。
在西市,我看到的人大多都是一副很清閑的樣子,他們在每一家店門前都會停留一陣子,仔細地挑選貨物。可在腳市,幾乎每個人都是愁眉苦臉的,他們走路的腳步也很快,好像在和時間較勁似的,而且腳市裏的大部分客人都集在過陰、改運一類的店鋪裏,奇貨店裏的客人不多,可就算偶爾進了一兩個客人,店主人也常常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腳市比東西兩市加起來還要大得多,大路和小路錯雜地相交在一起,所有道路都是按照伏羲八卦的卦形來布置的,每隔兩條大路,就會有一條乾路和一條坤路,南乾北坤,間夾雜的小路,則應對著震、艮、離、坎、兌、巽的卦位,如果能夠放眼整個鬼市,應該能看到東、西、、腳又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八卦圖。
聽呂壬霜說,我如今看到的鬼市,是五百年前的寄魂莊門人在老鬼市的基礎上重建的,而在更早之前,鬼市的規模比這還要大,隻不過後來溶洞塌了一腳,才不得已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來才重建。
走在鬼市的街道上,仰望著洞頂上倒掛的石鍾乳,我突然感覺溶洞似乎有著無限的空間,從那些尖銳的石鍾乳緩緩流動的水滴,就像是刻意伴隨著這巨大的鬼市,緩緩走向時間的盡頭。
這樣一個地方,讓我在內心深處對寄魂莊產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歸屬感,好像有一股力量落在我的頭頂,沒入我的身體,一直達到我的腳底。它似乎是想讓我知道,寄魂莊那片地,就是我最終要歸屬的地方。
我還記得第一次站在寄魂莊門前的時候,師父指著那扇門對我說:“這個地方,就是你的根。”
當初師父說這番話的時候,我還無法理解“根”的含義,直到現在我才隱約明白了,所謂的根,就是落葉歸根的根,一棵樹,一片葉,生長在哪裏,最終歸於凋零的時候,會將成為那片土地上的一捧黃土。
在我抬頭望著洞頂的時候,梁厚載卻一直低著頭,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可我看到他的眼神很沮喪,很空洞。我想,他大概又在想念他的師父了。
我找到了我的歸屬,可梁厚載的歸屬又在哪?
我拍了拍梁厚載肩膀:“去找你柴爺爺吧,這地方也沒好玩的。”
其實我本來想說去找我師父,可就怕一說出“師父”這兩個字,又會勾起梁厚載的回憶。
梁厚載對我點了點頭。
我正想朝著密道的方向走,呂壬霜就對我說:“師叔祖現在應該已經進了鬼市,我記得師父說,鬼市剛開市的時候,師叔祖通常會在腳市裏淘些東西,最常去的地方,應該是西市附近的幾家奇貨店。”
可我原本是想讓梁厚載出去透口氣的。
我又朝梁厚載看了眼,梁厚載也知道我在想什麽,他朝我點頭,一邊說著:“還是去找柴爺爺吧。”
正好我們所處的位置就離著西市不遠,呂壬霜帶著我們拐過一條小路,就能看到那幾家開在西市街口旁的奇貨店。
說到奇貨,大概就是一些十分罕見的珍奇商貨,之前我也進過幾家奇貨店,就看到很多店裏賣的都是老人參、何首烏一類的藥材,也有一些店在賣像靈玉、蜜蠟這種還未被凝煉過的幹淨靈器,還有一家店是專門賣字畫的。我聽那家店的店主人說,他們這家賣的,都是各大門派的門人留下的墨寶,上麵可都是帶著靈韻的。
我的確是字一家奇貨店裏找到我師父的,那是一家賣靈器的店鋪,我進門的時候,師父正精心挑選著商貨,時不時也會向店家詢問一下價錢。
別人買東西的時候,都是以物換物,可輪到我師父這,對方就是直接報價錢了,不得不說,店裏的每一樣商品都貴得驚人,光是一塊拇指尖大小的靈玉,以我爸現在的工資,就是幹上幾十年也不一定買得起。
可我師父每次問完價錢,不說買也不說不買,就是繼續挑。店家也不生氣,就認著我師父挑挑揀揀的,一副很恭敬的樣子。
我們進店已經有一陣子了,可我師父一直在挑東西,也沒注意到我們。
直到我拿起了貨台上的一顆黑色珠子,問店家:“這是什麽?”
店家本來麵對著我師父,還是一臉笑嗬嗬的樣子,可這時又看向了我,那種笑意刷的一下就從他臉上消失了,還很不耐煩地對我說:“連狗寶都沒見過嗎?”
我師父聽到了我的聲音,轉身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劉尚昂和呂壬霜他們,問:“你們幾個怎麽跑來了?”
店家大概是看我師父認得我們,本來冷冷的一張臉又笑得跟朵花似的了,還問我:“你們是柴師傅的熟人啊?”
沒等我說話,我師父就在旁邊說了一句:“我徒弟。”
就見那個店家笑得更燦爛了,他又從貨架上拿了一個大小相當的黑珠子給我,對我說:“這些都是二十年的黑狗寶,在我這,像這樣的狗寶一共有二十顆,這可都是天底下難尋的寶物啊,不愧是柴師傅的高徒,真有眼光!”
我的性格和我爸在很多方麵都很相似,比如我爸不愛求人,我也是,比如我爸最討厭那些過於市儈的人,我也是。
我現在就對這個店主人挺反感的,好在這些年跟著師父沉練心性,我已經沒有小時候那麽衝動了,所以我也沒多說什麽,就是在心裏反感而已。
我的性子師父是很了解的,這時候他走了過來,站在我身後說:“你可不要覺得店主人市儈,像這樣的奇貨店,常常是買東西的人少,看新鮮的人多,而且幾乎每年的鬼市,都有奇貨店被盜的事情發生。所以在這裏的店家,大多是要提防著生人的。”
就聽店主人在旁邊附和著說道:“唉,還是柴師傅會體諒人啊。在現在這個年頭,像這樣的奇貨越來越難入了,每次丟上一件,那可都是心頭的肉啊。”
我師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對店家說:“這樣的黑狗寶你有二十顆?”
店家忙不迭地點頭:“不多不少,正好二十顆。”
“都拿來吧,我全要了。”師父話音一落,店主人就“誒”了一聲,一路小跑去了貨架後麵。
我師父接過我的狗寶,仔細看了看,又笑著對我說:“這家店的東西,向來是很不錯的。像這種黑狗寶,得自二十年的老黑狗,狗活二十年,就相當於人活了一百多歲,人活得時間越長,經曆滄桑曆練,心境就越發沉靜,狗通人性,在這方麵和人也是很像的。二十年的黑狗寶,陽氣淳厚,且上麵不帶怨氣,的確是很難得的寶物。”
就在我師父說話的時候,店主人已經拿著剩下的十八顆黑狗寶回來了,我師父又從貨架上拿了一根泛著銀白色光澤的絲線,連同兩顆黑狗寶一起交給了店主人,讓他穿成一串珠鏈。
店主人的腳麻利,很快串好了鏈子,向我師父報了價格。
鬼市裏的商貨,其價格我是不能隨便說出來的,我隻能說,這一串看似普通的鏈出乎我想象的昂貴,貴到已經無法用我爸的工資來衡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