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章 一千年花開,一千年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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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雖然這樣的記載看上去更像是神話傳說,可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無法用常理去解釋的。

    莊師兄不讓羅菲和仙兒下墓,應該也是算到了這一點。

    也就是說,古籍上的記載,很有可能是真實的。

    我記得那本古籍上還說,如果一個人有前世,當他聞到這股花香的時候,就會想起前世的事。

    進入這個墓道也有幾分鍾時間了,我腦子沒有出現任何不屬於我的記憶。

    我記得剛跟著師父學藝的時候,有幾次,我的腦海曾浮現出一些我從沒見過的景象,第一次將罡步走到極致的時候,我還看到過很多古時候的人,在第一次見到羅菲的時候,我也覺得好像很久以前就見過她。

    所以我一直以為,可能是在一些特殊的環境下,我前世的記憶會不經意地浮現出來。頭些年我偶爾對著牆壁發呆的時候,還會設想自己的前世是什麽樣子,設想前世的羅菲是什麽樣子的。

    可現在看來,我好像沒有前世啊,要麽就是古籍上的記載有誤,彼岸花的花香根本無法讓人想起前世的事情。

    我一邊這麽想著,又將視線轉向了馮師兄,他依舊盯著那些花,臉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就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特別不好的事。

    想到了什麽特別不好的事?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我的腦海,我心裏頓時驚了一下,難不成馮師兄是聞到了花香以後,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我不由地擔心起來,慢慢湊到馮師兄身邊,抬起,想拍拍他的後背。

    馮師兄看到了我,他轉過頭來,衝著我皺了一下眉頭:“怎麽了?”

    我垂下了臂,朝馮師兄揚了揚下巴:“師兄,你想什麽呢。”

    馮師兄沉默了一會,隨後看了看左的風水盤,又看了看右上攥著的匕首,他先是將羅盤放進了口袋,又用匕首割斷了額前的一小縷頭發,將它們扔進了花叢。

    馮師兄的這番舉動很不尋常,我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收起了匕首,我才開口問:“這是幹什麽?”

    他目送那些斷發全部飄進花叢,才歎了口氣,隨後又轉過頭來衝我笑了笑:“沒什麽。”

    看到他一臉輕鬆的樣子,我反倒更加擔心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眼前的馮師兄和平時很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同。

    馮師兄大概是猜到了我心裏的想法,他歎了口氣,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我真的沒事。那什麽,再往前走估計就要到風洞了,那地方凶險無比,要小心啊。”

    我最後看了馮師兄一眼,他安慰似地衝我笑了笑,又推了我一把,示意我繼續前進。

    雖說還是有點不放心,可現在畢竟不是說話的好時,我點了點頭,就朝著更深的地方走了。

    當我從梁厚載身邊走過的時候,梁厚載看著馮師兄,也猛皺了兩下眉頭。

    這條墓道,或者說花廊其實很短,前後也就百餘米的距離,花了不到一分鍾時間,我們就來到了墓道的盡頭。

    牆上的銅門已經破碎,長在門頂的彼岸花正快速枯萎著。

    因為不放心馮師兄,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拉著他走在我旁邊,他來到門前的時候,抬頭望著石壁上最後一朵紅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我正想催促馮師兄,馮師兄卻朝我擺了擺:“讓我送它最後一程。”

    在他說話的時候,那朵花上的光芒已經徹底暗袋下去,隨後,花瓣掉落,牆壁上隻剩下了一條光禿禿的花杆。

    馮師兄歎了口氣,突然問我:“有道,你說,如果我不是在很小的時候就遇到師父,會不會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這個問題給我的感覺很怪異,我想了想,沒有直接回應馮師兄,而是將這個問題重新拋給了他:“馮師兄,那你說,如果我不是在十歲那年入了師門,到現在,會不會變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馮師兄盯著我,沉默很久之後才開口:“我不知道。”

    我說:“如果沒有遇到師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可正是因為遇到了師父,我才是現在的左有道,師兄也正是因為遇到了趙師伯,也變成現在的馮有義,不是嗎?”

    馮師兄愣了愣,片刻之後,他突然笑了,還在我肩膀上擂了一拳:“你這小子,嘴巴上毛還沒長齊就學會教訓人了!”

    這才是馮師兄平時的樣子。

    我就衝著他笑:“我都二十好幾了,你別老把我當小孩行不行。”

    “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個孩子,”馮師兄先是笑了笑,接著又歎了口氣:“嗯,你說得沒錯,活在當下最重要。”

    什麽活在當下,我剛才的話明明沒有這層意思啊。

    說完這些話之後,馮師兄好像放下了很大的包袱似的,舒了很長很長的一口氣,隨後對我說:“走吧,出去以後我請你喝大酒。”

    一邊說著,馮師兄就撤到後麵去了。

    看他走路的姿勢還有說話時的樣子,全都恢複了正常,我也就鬆了一口氣。

    馮師兄剛才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變得那麽陌生,又說了那麽多莫名其妙的話。

    這件事至今也是一個解不開的謎,不過厚載曾推測,馮師兄很可能是在聞到彼岸花的花香之後,喚醒了前世的記憶。

    我不知道厚載的推測到底對不對,但我知道,從那天以後,馮師兄確實有了一些變化,他比過去更重視家庭,為人也比過去稍微圓滑了一點。

    可除了馮師兄之外,那天進入花廊的人都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似乎隻有馮師兄一人受到了影響。

    之前看到有人在評論裏猜測我馮師兄可能是葬教的內奸,這會我也不怕劇透了,索性就幫他和莊師兄正個名吧,在我們寄魂莊,是不存在內奸的。

    我這人就是這樣,扯著扯著,一不小心就扯遠了。

    思緒回到我站在花廊盡頭的那個時刻,梁厚載和我一起看著馮師兄回到大偉和劉大喜之間,隨後他轉過頭來對我說:“一千年過去了。”

    起初我也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直到幾秒鍾以後,墓道裏的彼岸花大量凋零,幾乎是在眨眼間的功夫,血紅的花瓣全部飄落,整個墓道都被這些飄動的纖細花瓣給占據了。

    即便是從花杆上落下來,那些花瓣上還帶著一絲微光,這樣的光圍繞著它們,形成了一道道血色的殘芒,竟讓這個冰冷的墓道顯現出一份動人心魄的美感。

    一千年過去了,彼岸花開的一千年過去了,隨之而來的,是一千年落葉。

    我隱隱有種感覺,似乎我今天能到達這裏,見證彼岸花的凋零,也是一世祖早就安排好的。它開了一千年,我卻不曾見到它,直到它凋零的最後一刹那,我才見證了它在這一千年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些開了一千年的花係數凋零,我心裏就像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似的,特別難受。

    隨著那些飛舞在半空的花瓣漸漸暗淡下去,從臂上傳來的痛感也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到最後,整個墓道陷入黑暗,而我們臂上的咒印也徹底失去了光芒。

    我在心裏長吐了一口氣,轉向了那扇破碎的銅門。

    當時劉尚昂他們還望著花叢的方向,電的光束也沒有打過來,我就看到在門另一側黑暗,有一抹非常淡的藍色。

    那是一團很暗的藍光,如果不是我麵朝的方向完全麽有其他光源的擾亂,我想我不太可能發現了。

    就連剛才從墓道透出去的紅光,都不能將它徹底掩藏起來。

    就在這時候,劉尚昂他們轉過頭來了,電的光束也穿透門框,照進了對麵的黑暗。

    這樣一來,那團藍光就徹底被新的光束壓住,完全看不見了。

    我連忙抬了抬:“關燈!”

    劉尚昂他們也沒多問,立即關了燈。

    我的眼睛先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稍稍適應了前方的黑暗,隨後才看到正前方的那抹藍色。

    劉尚昂也看到那團光了,我就聽到他在後麵問:“那是什麽東西?”

    我沒開口,是梁厚載回應他:“是提示。”

    劉尚昂:“什麽提示?”

    梁厚載:“彼岸花還在發光的時候,咱們根本看不見那團藍光,它太淡了,極難察覺。咱們再次下墓,恐怕也在一世祖計劃之內,她料到了咱們來到這裏的時候,彼岸花正好凋零,花身上的光一小時,咱們就能看到她留下的提示,我想,朝著藍光的方向走,應該就能找到風洞。”

    又是一世祖計劃好的。

    我不由地皺了一下眉頭。

    我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變成了一世祖的的棋子,這種感覺讓人很不爽。

    劉尚昂在後麵問:“現在怎麽著,朝著那片光走嗎?可不開電,咱們根本看不清路況啊。”

    我說:“走路的時候開燈,確認方向的時候把燈關上就行了。”

    話音剛落,劉尚昂就立刻打開了電。

    我回頭看他一眼,他衝我笑笑:“還是開著燈心裏舒坦點,黑乎乎的總讓人沒底。”

    我對他說:“我抬你就關燈。”

    劉尚昂點了點頭。

    走進銅門,又是一條非常寬闊的隧道,這條隧道和之前我們走過的路有著很大的差別。

    我們走了這麽久,包括那個絕對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沙場在內,到處都是人工建造的痕跡,而眼前這個隧道,則是一個純天然的地下隧道,完整的石鍾乳和地麵上或深或淺的水窪,都證明這裏沒有任何人工改建的痕跡,隻不過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堆積著建材。

    那些東西應該就是建材,我看到其有一些像是用來鋪地的石板,隻不過在長達數千年的潮氣腐蝕下,已經看不出它們過去的樣子了。

    當初建造這個墓穴人,似乎是想要在這裏施工的,可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原因讓他們放棄了繼續動工的念頭,而且從隧道存有大量廢棄建材的情況來看,造墓的人應該是走得很匆忙,以至於連這些珍貴的材料都沒有運出去。

    要知道在千年前,要打造一塊四四方方的板材並不容易,這些建材對於當時的人來說,就算不能說彌足珍貴,也是非常寶貴的,至少不應該將它們隨意舍棄。

    走了大約五十多米,我抬了抬,劉尚昂立即關掉了電。

    強光消失以後,我花了一點時間重新適應黑暗,隨後就再次看到了那團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