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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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敢我不敢啊!

    溯辭疼得短暫失去了思考能力,隻恨不得衝上前晃一晃薛铖的腦袋。

    將軍!我幫你擋箭不是為了來看你跳崖的!

    可惜薛铖轉過了臉,沒看到她齜牙咧嘴的表情。

    魏狄倒十分淡定地走到薛铖的位置,蹲下身伸手仔細向下探了探,片刻後轉臉對薛铖道:“沒問題。”

    “帶上她呢?”

    魏狄瞥了眼齜著牙的溯辭,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道:“問題不大。”

    “你帶她下去。”薛铖聞言起身,不容置喙地下達命令。

    “將軍你呢?”魏狄驚道。

    “雁過拔毛,刀都削到你頭上了,難不成還要讓他全須全尾地回去?”薛铖把溯辭扶下馬,伸手在兩匹馬身上一拍,看著它們奔入樹林隱去蹤跡,這才抽出長劍,向樹林方向走了幾步,吩咐道:“快帶她走,不要讓我分心。”

    溯辭有些不甘心地撇撇嘴,然而老長一根羽箭還戳在她背後,令她不得不服軟。十分乖覺地爬上魏狄的後背,她衝著薛铖道:“薛將軍,你可悠著點,別砸了我的招牌誒。”

    “放心。”薛铖牽了牽嘴角,聲音帶著淺淡的笑意,“你的招牌五十年內還倒不了。”

    話音方落,魏狄背著溯辭躍下山崖,追擊而至的黑衣人也在這時踏出了林子。

    星光籠罩山林,銀月如鉤,僅餘極細的一彎。星輝與莽莽山林構成了一副潑墨畫卷,而這畫卷中央,一個頎長的身影靜立,雪亮的長劍垂在身側,手指輕點劍身,烏沉沉的眼盯著魚貫而出的黑衣人,麵無表情。

    直到那個射箭的人走出樹林的陰影。

    他的麵上帶著一個紅色的鬼麵,一身黑衣十分利落。他緩步上前,負手對著薛铖輕笑一聲,開口道:“薛铖,你已無路可退。”

    薛铖不置一詞,慢慢轉動手腕。

    那人繼續諷道:“昔日威武的鎮北將軍淪落到葬身荒野山澗,不知將軍心裏是何滋味。”

    薛铖不動聲色地把在場所有黑衣人打量了一番,最後又停到鬼麵人的身上。

    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黑衣黑靴,與之前一樣沒有任何特殊之處,但這個鬼麵人明顯是頭領,想要獲得什麽線索,恐怕隻能從他身上下手。

    薛铖很快拿定了主意。

    見他一直沉默,鬼麵人頓覺無趣,冷聲厲喝:“薛铖,交出虎符,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別想。”薛铖毫不猶豫地拒絕。

    “敬酒不吃吃罰酒!”鬼麵人冷笑,“你已無路可逃,死到臨……”

    他的話被薛铖的劍阻在了喉間,薛铖出手如電,暗器從左袖中飛出,瞬間定住了鬼麵人身側的幾個殺手,同時右手出劍,襲向鬼麵人咽喉!

    鬼麵人手中並無兵器,最近的幫手被定住,遠些的反應不及,而薛铖的劍已至麵前。來不及拔劍,鬼麵人竟徒手去檔!他的左手五指上都套著金屬指環,冷光流轉,直向薛铖的劍抓來。

    在手指即將觸及劍身時,薛铖突然變換了招式,劍身一立,放棄了他的咽喉要害,削向他的麵具。

    鬼麵人瞳孔驟縮,偏頭躲避,然而鋒利的長劍還是斬斷了鬢邊的係帶,麵具隨著他偏頭的去勢微微揚起,露出麵具下的皮膚。

    察覺到對方的用意,鬼麵人放棄了近在咫尺的薛铖,陡然伸手按住麵具,極速飛退。四周的

    黑衣人也再度圍攏,擋在鬼麵人身前。

    薛铖收手,一甩長劍,道:“我認得你。”

    鬼麵人心頭一跳,又聽見薛铖不慢不緊地補了一句:“或者是我見過就一定能認出來的人,否則你不會如此在意麵具,甚至不惜放棄殺我的機會。”

    薛铖的眸光銳利,仿佛穿透了麵具看見了他的本來麵目。

    鬼麵人不語。

    方才,他確實有一瞬的機會可以殺薛铖,但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那一刻他本能的動作是護住麵具,而不是拔劍削斷他的咽喉。

    “你沒有把握殺我。”薛铖繼續道:“你熟知我的身手,所以你下意識地躲開了。”

    “那又如何。”鬼麵人終於沉不住氣,惡聲相向:“你背後是迷穀深澗,林子裏都是我的人,你插翅難逃!”

    “你是北魏刺客?”薛铖無視他的威脅,問道。

    “哈?”鬼麵人的目光變得有些古怪,繼而大笑道:“薛铖,你不會真以為隻有北魏想要你的命吧?”他的聲音充滿惡意,一字一頓道:“大晉有數不清的人,巴不得你戰死沙場、永遠消失。”

    薛铖沒有像鬼麵人預想中一樣勃然色變,反而笑了:“是麽?”

    他重新抬眸,劍指鬼麵人,麵上明明笑著,眼裏卻沒有絲毫溫度,驟然而起的殺意另鬼麵人也暗自心驚。

    劍光再次從他手底鋪開,這一刻,他仿佛身披戰甲回到了沙場孤軍突圍的那刻,無所顧忌,所以無堅不摧。

    以命相搏的殺招令人膽寒,鬼麵人眼睜睜看著薛铖斬落一個又一個殺手,步履毫不停歇,至奔他來。他咬了咬牙,仍舊一手撐著麵具,一手拔劍出鞘。

    幾乎是劍尖離開劍鞘的瞬間,薛铖一劍揮來!

    清脆的聲響在耳畔炸開,這一擊震得他虎口發麻,拚盡了全力才堪堪將薛铖的長劍阻在離脖頸方寸之地,那雙沒有溫度的眼近在咫尺,看得他後背生寒。

    鬼麵人心裏十分清楚,他不是薛铖的對手。在這種正麵硬碰硬的情況下,整個大晉沒人是薛铖的對手!

    “來人!”對於死的恐懼在這一瞬蓋過了他想手刃薛铖邀功的貪婪,鬼麵人放聲大呼:“快來人!攔住他!殺了他!”

    林中很快傳出人群奔走的聲音,薛铖冷笑:“隻知偷襲的懦夫!”說著手下力道加重,將鬼麵人的劍擊飛,大步向前,一劍刺向他心口。

    鬼麵人拚盡全力閃避,卻終究沒能避開劍鋒,隻聽噗的一聲,長劍紮入血肉,捅穿了他的右肩。

    薛铖並未停頓,扭轉劍鋒斜削而出,血肉飛濺,鬼麵人顫聲慘呼。

    這條右臂,怕是再拿不了弓箭了。

    散落的黑衣人急忙回護,林中也飛出鐵索飛輪,齊齊纏向薛铖。他並不戀戰,壓下刺來的利劍,借力輕身而起向後退回崖邊。

    夜風撩起衣擺,薛铖看著跪坐在地渾身顫抖的鬼麵人,道:“那一箭,還給你了。”

    言罷,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跳下懸崖!

    黑衣人一驚,疾步奔至崖邊張望,然而除了漆黑的深澗,什麽也看不到。

    “主上!”有人回頭抱拳對鬼麵人道:“他跳下去了。”

    紅色的鬼麵具跌落在地,鬼麵人垂著頭,驀然一拳砸在地麵,狠聲咆哮:“死要見屍!給我搜!就算把迷穀深澗毀了,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

    山崖長著茂盛的野草,但在野草掩映之間有一條條粗壯的樹藤盤繞在崖壁之上,若仔細勘查並不難發現。魏狄正是借助這些藤條安然將溯辭送至穀底,而薛铖也是憑借這些藤條在跳崖後安然落地。

    等薛铖抵達穀底時,溯辭的麵上已失盡血色,座靠在樹下,雙眼緊閉,氣息虛弱。

    魏狄在一旁攥著止血的藥粉有些不知所措,正猶豫是不是要撕開溯辭的衣服拔劍止血,耳邊就聽到了腳步聲。他警覺地起身回眸,正看見薛铖大步流星而來,瞬間有了主心骨,忙迎上去道:“將軍,你快看看溯辭姑娘吧!”

    薛铖神色一凜,立即快步走去。

    他蹲下身看著溯辭慘白的臉龐,低聲喚道:“溯辭?”

    溯辭費勁地掀開一隻眼,在薛铖麵上溜了一圈,問:“薛將軍,沒缺胳膊少腿吧?”

    “全著呢。”

    “那就好。”溯辭重新閉上眼,“少了怪可惜的。”

    薛铖有些哭笑不得,歎了口氣後在她身前跪坐下,伸手扶住她的肩靠向自己懷中,低眸檢查起她的傷勢,順帶吩咐魏狄:“去找找有沒有隱蔽的地方,上頭那些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溯辭的傷勢不太樂觀,箭頭上估計倒刺不少,哪怕隻輕輕牽動肌肉都會撕裂傷口內部,血流不止。再這麽下去無法止血,她遲早會失血過多而亡,必須盡快拔出羽箭。

    身上還有止血的藥粉,有火折子,溯辭身上還有匕首,工具倒是不缺,就看魏狄能否迅速找到隱蔽的藏身之所。

    好在老天相幫,魏狄很快折返,帶來了附近有一處山洞的消息。

    薛铖頷首,將溯辭橫抱而起,跟隨魏狄飛快朝山洞奔去。

    發現的這處山洞並沒有多深,好在洞口狹小,又有厚重的蔓藤枝葉掩映,叫人不易發覺。

    溯辭傷在背部,薛铖隻能讓她伏在自己懷裏以免觸碰傷口,等魏狄燃起篝火後,又吩咐他去尋幹淨的水。

    魏狄任勞任怨,隻是走之前有些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薛铖。

    想給溯辭姑娘拔箭止血,大概要脫衣裳吧?將軍,你可要負責到底啊!

    可惜薛铖並沒有想這麽多,從溯辭懷中摸出匕首,幹脆利落地割開她後背的衣衫,血肉模糊的傷口暴露眼前。

    仔細將匕首置於火上烤過後,薛铖垂眸對趴在自己肩頭的溯辭低聲說道:“我準備給你拔箭,若是疼,忍著些。”

    溯辭大約沒太聽清薛铖說的什麽,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然而在匕首刺入傷口的那瞬,她渾身一顫,喉見一聲嗚咽,驀然張口咬住了薛铖的肩頭!

    薛铖:姑娘你不怕牙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