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湊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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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徐冉的豪放將三人震懾住了, 薛铖一言不發地差魏狄去拿傷藥,神色複雜地看了徐冉一眼,而後行至窗邊確認並無旁人之後才略略放下心來。

    左右不過一個受了重傷的人, 鬧不出什麽亂子。

    溯辭在收回手後還十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又看向徐冉搖搖欲墜的身形,這才慌忙扶她到桌邊坐下,蹲下身檢查她的傷勢。

    薛铖雙手環胸, 問:“敢問姑娘是何方人士,何人傷的你?”

    “我叫徐冉,江湖過客耳, 不足掛齒。”徐冉牽了牽嘴角,笑道:“這傷也是最近語氣不好,遇上了老仇家罷了,不會給各位帶來麻煩的。”

    她的笑容十分爽朗, 天生帶著幾分令人信服的氣質,見薛铖仍皺著眉,她又道:“等止住血包紮好傷口我就離開, 各位搭救之恩在下銘感五內,來日必當重謝。”

    “不行。”誰知溯辭看過她的傷口後卻皺著眉拒絕,起身道:“你的傷口太深了, 如夜已深,且不說你去何處落腳,單單這傷口也很容易再次崩裂。即便姑娘若有急事,也請在此歇一晚再走吧。”

    徐冉眉開眼笑, 無視薛铖那針紮一般的目光,伸手拉住溯辭的手,道:“姑娘善心,先前唐突你實在抱歉,隻是還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溯辭。”溯辭應道:“徐姑娘還是住一宿再走吧。”

    徐冉看著溯辭清亮的眼眸,片刻後點頭道:“也好,既然溯辭姑娘開口,卻之不恭。”

    薛铖的眸光微微一沉。

    此時魏狄拿著傷藥棉布、端著熱水返回,由於徐冉是女兒身,又傷在腰腹,清洗包紮的事自然隻能由溯辭來做。薛铖與魏狄沒有離去,卻背過身立在窗邊,身後很快傳來衣物的窸窣聲和徐冉壓抑的痛呼。

    魏狄瞥了眼薛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無聲比了個口型:怎麽辦?

    薛铖睨他一眼,突然心裏有了主意。

    溯辭的動作很快,不過多時便將傷口清洗包紮完畢,憂心忡忡地對她道:“你的傷太深,我們的傷藥也隻是應急用的,明日還是尋個好大夫再看看吧。”

    徐冉雙唇慘白,額上遍布細密的汗珠,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低聲道:“多謝。”

    聽得徐冉回話,薛铖轉過身徑直走向溯辭,拉過她的手,道:“傷口既已處理完,徐姑娘今夜就安心在這裏歇著吧。”又轉臉招呼魏狄:“你今夜在這守著,以防萬一。”

    “啊?”魏狄瞬間垮下臉。

    徐冉看了看一臉苦相的魏狄,又戀戀不舍地看了看溯辭,道:“兄台,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好吧?”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況且姑娘有傷在身,特殊時期特殊處理。”薛铖麵不改色回道,拉著溯辭就往屋外走,一絲商量的餘地都不留,一麵走一麵道:“夜深了,徐姑娘早些休息罷。”

    房門再度合上,將兩張極不情願的臉關在門後。

    待回到房中,溯辭這才疑惑地問:“為何要把魏狄留在那,就算是特殊情況,也不太妥當吧?就算要看著她,我也能呀。”

    薛铖深深看她一眼。

    直覺告訴他,若真敢把她倆放一起,明日早上他絕對能看到兩人同床共枕的模樣!況且……

    “方才可以直接打發她走的,何必再留她一晚呢?”薛铖將她垂落的鬢發攏到耳後,道:“她身份未知,惹上的是什麽人也不知道,就不怕她包藏禍心?”

    “隻是覺得徐姑娘看著不像是那樣的人。”溯辭解釋道:“而且咱們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讓她欠我們一個人情總比得罪一個人好,結下善緣,說不定他日有用武之地呢。”

    薛铖捏捏她的臉頰,道:“不無道理,但下回可不許再這麽莽撞了。”

    “知道啦。”溯辭撲去他懷裏,嘟噥道:“折騰這麽久都困了。”

    “睡吧。”薛铖附身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

    靜夜裏這一盞柔和的燈很快在她細微的呼吸聲中與黑暗融為一體。

    而此時隔壁的徐冉和魏狄大眼瞪小眼。

    徐冉率先搶占了床鋪,理直氣壯道:“我有傷在身,我得睡床。”

    魏狄一挑眉,心道:說的好像我稀得跟你搶似的,況且就算我真要搶,這病怏怏的樣子還想搶過我呢?

    但他麵上不顯,默默走到桌邊坐下,說:“你睡吧,我在這守著。”

    徐冉眯起眼,又道:“這位兄台,我自幼睡覺枕頭下都會墊把劍,如今我雖然有傷在身,但反應還是很迅速的。為了安全起見,請千萬不要接近我身側一丈之地。”

    魏狄內心冷哼一聲,舉起手指道:“徐姑娘放心,我以我爹最寶貝的那隻畫眉鳥兒發誓,我對姑娘沒有半點興趣。”

    徐冉嘴角一抽,立即倒在枕上,咬牙切齒道:“那就好!”

    二人內心:瞧不起誰呢?!

    一夜無話。

    翌日,飽睡一宿的徐冉撐出一副已無大礙的模樣向他們三人辭行,感謝之話必不多說,末了還殷殷捧了溯辭的手,信誓旦旦說若有緣再見,必請她去家中做客。

    臨走時還向溯辭換了張麵具,大步流星而去。

    魏狄捶了捶有些發酸的背,看著徐冉離去的方向,問:“將軍,今日啟程麽?”

    薛铖慢慢收回目光,點頭道:“歇了兩日,該出發了。再有四五日的行程就能到越州邊境,往後恐怕就沒有這般清閑了。”

    ***

    再說徐冉。

    辭別薛铖等人後還沒走出多遠,她的步子就開始變得虛浮,腰腹傷口隱隱作痛,顯然方才精神奕奕的模樣乃是強撐。她咬著牙穩住步子,摸進客棧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子裏,扶著牆撞入一戶人家宅院。

    木門咿呀聲驟響,她反手將門關上,後背抵著木門大口喘息著,還不等她再邁開步子,屋內奔出一個青衫女子,見她如此狼狽模樣,驚呼道:“大當家!”

    聽到熟悉的聲音,徐冉的心頓時落回實處,內裏強撐的一口氣卸去,整個人慢慢靠著門扉滑了下去。

    “你受傷了?”青衫女子快步上前扶住徐冉,架著她慢慢往屋裏走去,聲音驚怒交加。

    “燕娘。”徐冉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快、快去給我煮碗糖水來……”

    燕娘的步子微微一滯,哭笑不得地問:“我說大當家的,你這究竟是受重傷了還是餓的啊?”

    “我被魯大有那個小人埋伏中了一劍。”徐冉抬頭瞪她,“我從昨兒中午到現在都沒吃上飯,還來葵水了!這可是三重傷害,比受重傷厲害多了!”話到最後聲音又軟了下來,靠在燕娘肩上哎唷直叫喚:“不行了不行了,快快快,煮碗糖水來……”

    燕娘無奈看她一眼,道:“你小點聲,隔壁還有人呢,一嚷嚷整條巷子人都知道你來天葵了。”

    徐冉一副死人樣掛在她身上,沒了說話的力氣,隻能哼哼兩聲以示不滿。

    把徐冉放到榻上,燕娘扭頭直奔廚房,不多時便捧了碗熱氣騰騰的紅糖薑水來,還十分貼心地加了個蛋。在榻上挺屍的徐冉聞見味兒掙紮著爬起身,也不怕燙,滋遛滋遛地把一碗糖水嘬了個幹淨,又倒頭在榻上躺了一刻鍾,頓時又精神奕奕地爬了起來。

    “緩過來了?”燕娘問:“你的傷要不要緊?”

    徐冉摸了摸腰側,想想還是道:“昨兒簡單處理了下,你這兒還有藥麽,我重新上藥。”

    “有,上回你娘給的藥膏還沒用完,我去給你拿。”燕娘即刻起身去拿藥。

    徐冉解開衣服,將棉布一層層拆下,看著那還混有血跡的布條,歎息一句:“可惜了。”

    “什麽可惜了?”燕娘拿著藥膏回來,蹲在她身前給她上藥,疑惑問道。

    “這麽好的姑娘,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了。”徐冉搖頭感慨。

    燕娘深知她愛美人的秉性,無聲挑了挑眉,看在這猙獰劍傷的份上,忍住沒開口戳破她的幻想。

    等到重新上藥包紮好後,徐冉恢複了一副凝重的表情,手指輕點膝頭,沉聲道:“燕娘,這件事恐怕沒法悄悄查了。魯大有他們怎麽看都不像是湊巧碰上了,搞不好已經有旁人盯上了那地方。”

    燕娘同樣肅色問:“要不要派人把他們截下來?”

    “截了一個保不齊還有旁人。”徐冉搖搖頭,沉思片刻後道:“你去通知分舵的人,讓他們在越州與我匯合。既然不能悄悄查,那就光明正大地搶吧。”

    徐冉眉梢揚起,神采飛揚,“論打劫,我徐冉敢認第二,整個西南沒人敢當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