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第80章 聘禮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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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黑龍寨的到訪燕雲寨早有準備, 可饒是如此,眾人看見流水般的紅綢木箱被抬進寨子時,麵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徐冉嘴角抽了抽, 問:“祁老爺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

    祁老爺子瞥了她一眼,也不回答,隻吩咐人仔細箱子別磕了碰了, 否則不吉利。等到箱子盡數抬進寨門,他才負手慢悠悠道:“燕雲寨的待客之道就是把人堵在寨門口說話的麽?”

    徐冉麵色微沉,然而不好在此時發難, 隻能講人請上聚義廳。

    這一長溜的紅綢木箱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議論紛紛,等人走遠了便有人嘀咕道:“這陣仗怎麽看著像迎親的呢?”

    眾人齊聚聚義廳,心中隱有猜想, 麵色都不大好看,等將祁老爺子請入上座,徐冉便懶得再糊什麽麵子功夫, 直截了當道:“老爺子帶這麽多東西來,所謂何事?”

    祁老爺子慢慢喝一口茶,卻看向徐大娘, 笑道:“我這回來是想結兩寨之好,為我孫兒祁望山求娶徐冉。”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誰想不到祁老爺子的如意算盤,臉色驟變。徐大娘差點拍案而起, 被徐冉按了回去。

    隻聽她道:“多謝老爺子美意,我亦有兩寨交好之意,隻是如今還沒有嫁人的打算,這禮……”

    “婚姻大事,素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祁老爺子打斷她的話,轉而問徐大娘:“徐夫人以為如何?”

    徐冉忍住想要問他娶的幾房夫人可曾有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衝動,默默向徐大娘投去一個眼神。

    徐大娘按捺住心中火起,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不錯,但老爺子今日的陣仗不像來議親的,倒是像來搶人的。”

    “瞧徐夫人說的。”祁老爺子哈哈大笑,道:“我這回可是帶著望山一塊兒來的,徐夫人不如聽聽他的意思。”

    祁望山順勢上前,對徐大娘躬身行禮,道:“徐夫人,我傾慕阿冉已久,這回是我央著祖父來的。”說著目光灼灼地看了徐冉一眼,信誓旦旦道:“若能娶得阿冉,我願一生一世傾心待她,絕不納妾,護她周全,永不相棄。”

    他言辭真摯懇切,若非是祁龍的孫兒,徐大娘幾乎要撫掌叫一聲好了。而徐冉目光複雜地瞅他一眼,摸了摸下巴,腹誹道:說的這麽好聽,必然是個慣會哄姑娘的,想誆誰呢!

    祁老爺子十分欣慰地點點頭,道:“瞧瞧,我這孫兒也是黑龍寨頂好的兒郎,武功樣貌俱是不俗,和阿冉門當戶對,又對她情根深種,這門親我可不是亂點的喲。”

    一老一小把話說到這份上,再強硬拒絕必然會同黑龍寨結怨,廳內眾人麵麵相覷,都將目光投向徐冉和徐大娘兩人。徐大娘頗是擔憂地看了徐冉一眼,卻見她眉眼淡淡,盯著一旁的彩禮箱子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廳內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正當徐大娘心一橫決定徹底推了這樁婚事的時候,徐冉突然笑了,按住她的手,走上前對祁望山道:“六爺情真意切,令徐冉動容。既然老爺子也說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爺子如今屈尊降貴親自做媒,做兒女的,自然就聽爺娘的意思了。”言罷轉頭看向徐大娘,遞去一個應允的眼神。

    徐大娘嘴角一抽,半晌才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輕咳一聲道:“這……既然黑龍寨有如此誠意,我又怎麽好意思拒絕六爺一片真心、毀一樁好姻緣呢。”言罷幹笑兩聲,又狠狠剜了徐冉一眼。

    “好!”祁老爺子一拍掌,道:“親家母爽快,這事就這麽定了,三月後我黑龍寨必八抬大轎十裏紅妝前來迎娶徐姑娘!”

    徐冉好似羞赧一般地垂下頭,眼中笑意高深莫測。

    瞬息之間一樁婚事敲定,一直縮在外頭偷聽的魏狄心裏一個咯噔,立即調頭急匆匆回去找薛铖。

    薛铖仍在房中研究地圖,魏狄門也不敲直接闖了進來,焦聲道:“將軍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鮮少看到魏狄這樣焦急的模樣,薛铖忙放下地圖,問道。

    “徐冉要嫁去黑龍寨了!”魏狄一雙眼瞪得老大,說:“祁龍今天上門提親,給那個什麽祁六爺求娶徐冉,徐大娘居然應了!”

    薛铖眉頭一皺,屈指輕敲桌麵,半晌後琢磨過味兒來,神色一鬆,笑著問魏狄:“徐姑娘如今也是嫁人的年紀,祁六爺是西南道上有頭有臉的任務,來求娶徐姑娘算得上門當戶對,徐大娘應下沒什麽好奇怪的。倒是你急什麽?”

    “將軍!”魏狄十分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桌沿,道:“徐冉嫁去黑龍寨咱們還怎麽剿匪啊?燕雲軍你不要啦?”

    “燕雲雖曆代都為徐家執掌,徐冉固然有將才,但統禦燕雲也不是非她不可。總不能為了燕雲軍一輩子不讓她嫁人吧?”薛铖頗有深意地掃了眼魏狄,道:“何況她嫁去黑龍寨說不定能從內部策反呢,順手收了黑龍,咱們剿匪可輕鬆多了。”

    “可她……”一番話被堵死在嗓子眼,魏狄一想似乎也是這麽個理,但心裏總覺得有股氣,就是順不下去。他十分氣悶地一拍桌子,扭頭往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悶聲道:“可我就氣不過。”

    薛铖失笑,問:“你氣不過什麽?”

    “她怎麽能說嫁就嫁給祁那啥……”

    “我嫁不嫁跟你有什麽關係?”魏狄正說著,門外就傳來徐冉的聲音。

    二人抬眼看去,就見她大步流星入屋,走到魏狄跟前彎腰眯眼道:“你是我爹呀?這也得你同意?”

    魏狄默默移開視線,梗著脖子道:“哪有你這麽說話的!”

    “大老遠就聽見有人編排我。”徐冉屈指在他腦門上一彈,直起身道:“我還氣不過呢。”

    魏狄撇撇嘴,輕輕哼了一聲。徐冉衝他挑了挑眉,這才轉臉看向薛铖,道:“黑龍寨來提親,我應了。薛將軍的意思呢?”

    魏狄聞言又瞪大了眼,十分驚恐地在他倆人身上來回瞟。

    薛铖懶得理他,對徐冉道:“你想對黑龍寨下手了?”

    “薛將軍果然是明白人,不像某些人,呆瓜腦殼。”徐冉輕飄飄瞥了魏狄一眼,看著他的神色從驚恐變為憤慨,這才心情舒暢地繼續和薛铖說:“這幾日不是一直在想剿匪該如何下手麽,這不人就把由頭親手送上門了。”

    “婚期定在什麽時候?”薛铖問。

    “三個月後。”

    “三個月……時間不太多了。”薛铖沉吟。

    徐冉:“將軍應盡快赴任,把你的暗衛名正言順的安□□去,三月後迎親那日我們就動手。”

    沉默片刻,薛铖點頭道:“等溯辭一回來,我們就去遠安城。”

    “好。”徐冉道:“靜候佳音。”

    他們二人你來我往,頃刻間就把事情敲定,而魏狄仍舊一頭霧水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狐疑道:“迎親?動手?你不嫁啦?”

    徐冉嘖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敲他,道:“說你是呆瓜你還真呆啊?!我們這是……”

    話沒說完,屋外便遠遠傳來徐大娘氣沉丹田的怒吼聲:“徐冉你個死丫頭,給我滾出來!”

    徐冉頓時抖了三抖,也顧不上收拾魏狄,轉臉對薛铖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啊,三個月,別忘了!”言罷忙不迭竄出了屋子。

    魏狄茫然看了看徐冉的背影,又看向薛铖,問:“這咋回事啊?”

    薛铖無奈瞥他一眼,語重心長道:“魏狄,你這是關心則亂吧?”

    “我、我這是不是怕你撈不著燕雲軍麽。”魏狄撓了撓頭,莫名有些心虛。

    “罷了。”薛铖擺擺手,無奈歎口氣,“自己去想吧。記得聯係暗衛的弟兄們,這兩日把東西都收好,等溯辭一回來我們就去遠安城。”

    “噢。”魏狄悶悶應了聲,苦著臉起身往外走。

    薛铖看著他頗為苦悶的背影,忍不住搖頭而笑。

    這件事的關鍵,以魏狄的頭腦不該想不到。

    黑龍寨來提親,看似修好,不過是為了壓製住燕雲寨。徐冉不應,立即和黑龍寨撕破臉,隻怕明日黑龍寨就會刀兵相向。唯有應下以謀後路。

    連日來商討的剿匪一事,始終沒有找到一個絕佳對黑龍寨下手的機會,以官府名義剿匪必然會提前走漏消息,但以旁的名義,黑龍寨守備森嚴難以攻克,隻怕是一場苦戰。但這下不同了。徐冉嫁去黑龍寨,自然少不了嫁妝,送嫁妝的人均可換成燕雲精銳。而黑龍寨為了這門親事必然會開寨門大宴賓客,就算再如何嚴密的盤查,這門一開絕擋不住漏網之魚。

    這時動手,正是黑龍寨防備最低的時刻,裏應外合,可占據上風。

    隻是拿女兒家的婚事做棋子,就算徐冉膽識不同於常人不計較這些,隻怕也攔不住外頭的悠悠眾口。

    也該為她尋個妥善的法子,好歹是日後的心腹大將,不能這麽委屈她。

    正在仔細思量之時,垂頭喪氣出去的魏狄突然折返,興高采烈地衝薛铖道:“將軍!溯辭姑娘回來了!”

    薛铖霍然起身繞出桌子,就看見溯辭一身風塵仆仆疾步入屋,對薛铖道:“薛將軍,不好了,黑龍寨……”

    薛铖沒讓她把話說完,一個箭步上前,伸手緊緊把她擁在懷中。

    魏狄默默移開目光,慢慢挪出屋子,順手帶上了門。

    “平安回來就好。”薛铖輕撫她的發,微不可覺地鬆了口氣。

    溯辭嘴角揚起笑容,埋首在他懷中,輕聲道:“嗯,我回來了。”

    二人相擁而立,許久也不曾放開。薛铖隻覺抱不夠,而溯辭一肚子話要說,有些不安和焦急地扭了扭身子,嘟囔道:“咱們一會兒再膩,我這回是真有大事要和你說的。”

    “再大也大不過夫人。”薛铖笑答。

    溯辭沒好氣地在他腰上戳了戳,抬起臉肅色道:“黑龍寨是真的出大事了。”

    “除了向徐冉提親外,還有更大的事?”

    “對,提親我們尚還有一半的主動權,可這件事,我們再不抓緊可就真來不及了。”溯辭一板一眼地說道。

    薛铖:“何事?”

    溯辭:“黑龍寨的四當家和涿州刺史勾結,極有可能想和咱們幹同一件事——聯手官府剿匪,做大自身勢力,甚至接掌黑龍寨!”

    “四當家?”薛铖頓時皺起眉頭。

    “不錯,我在黑龍寨親眼看見刺史府的管事半夜去了四當家的院裏,回來時還在寨子附近發現了一個隱秘的山洞,藏了很多兵器和火藥。”溯辭離開薛铖的懷抱,一邊說著一邊將拿回的刀和火藥放在桌上,“這是我偷拿回來的,這刀做工精良,可不像是普通作坊出來的。”

    薛铖拿起那柄刀仔細端詳,臉色慢慢沉了下去,隨後把刀和火藥用布一裹,拉著溯辭往外走,“咱們找徐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