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龍牙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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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鄺氏一早過劉老夫人處請安,兩人正喝著茶說說話,忽聞有宮中內侍來府傳旨。於是連忙整頓儀容,出了前門接旨。一黃衫內領著些番役正在喝茶,待見了劉老夫人,起身清了清嗓子道:“咱家坤寧殿當值,今兒個傳淑貴妃口諭。”頓了頓,整頓儀容,一本正經捏著嗓子念道:“近日西南受災,聖上憂心國事,本宮身為女子,亦欲盡綿薄之力,後日於護國寺打蘸請願。著請在京一品誥命夫人,揩親近女眷前往。”

    內待一口氣說完,又清了清喉嚨,斜過眼睛望著劉老夫人:“劉老太君可聽清楚了?淑貴妃可是特別囑我要交待清楚,府上小姐都可前去,對了,聽說前些日子有位小姐受了些傷,不知大好沒,好些也需同往。”劉老夫人連連稱是,又請黃衣內侍進了花廳用茶。黃衣內侍笑嘻嘻隨行。

    劉老太君摒去了下人,親自奉茶,問道:“貴妃萬安,請問娘娘還有什麽交待。”黃衣內待抿了口茶,笑笑不語。劉老太君從袖囊摸出一隻精致荷包,起身塞到內侍手中,笑道:“老身糊塗了,隻帶了些匯豐錢莊的銀票,一點微薄意思。”內侍瞟了下荷包,笑笑說:“娘娘也沒有別的囑咐,隻說讓府上小姐都去,與聖公主也有個伴兒。”

    劉老太君遲疑道:“隻是外孫女受了傷,已回她父親處休養,不曾在劉府了。”內侍為難道:“這可有些麻煩,娘娘特別叮囑想見見這女孩。”劉老太君心裏一驚,但笑笑說:“還要請公公幫忙通融了。”內侍又笑笑。劉老太君也笑笑,喚了大丫頭進來耳語一番。大丫頭出去,片刻捧了一隻銅皮包腳紅木小匣子上來。劉老太君笑道:“公公別嫌寒,這是東海出的珠子,也還亮晃。”說著撩開匣子,一枚園潔大珠,頓時隻覺眼前生光。內侍笑笑:“那就容咱家再傳個話。不過還要娘娘思慮。”劉老太君笑道:“那是自然。

    待送走了黃衣內待,劉老太君急遣小廝去尋劉靈寶生,卻聽房中丫頭說劉靈早回院子了。劉老太君一愣,叫人喚了劉靈過來。劉靈將剛才情形一說,劉老太君頓時勃然大怒:“為何兩次帶寶生出去都會節外生枝!你做為兄長如何不知道輕重!你們小爺們出去胡鬧,我是不管。可連府的人是能避就避,如何還攪做一處!”

    劉老太君平日總是謙和慈厚,說話間笑嗬嗬的。劉靈和鄺氏從未見老夫人發這麽大火,一時愣住。正說著,管家領了謝府小廝過來傳話,說謝睿見了韓小姐,將親自送回。劉老夫人聽了,端著茶碗沉思了片刻。鄺氏見狀,訕笑道:“謝家小哥也真是有心。”劉老夫人一抬頭,冷冷說道:“這些胡話也別說了。”鄺氏一時不禁尷尬。劉老太君當下喚過過管家,吩咐了一番。

    坤寧殿內,香爐上檀香嫋嫋,四圍錦幔輕放。一中年女子半寐於錦塌上,旁邊宮姝坐在旁邊捶著腿。太子輕步走進去,宮姝見了正欲跪拜,太子做了聲噓狀,擺擺手示意宮姝退到一邊,自己跪了剛才的位置按摩起來。隻聽得錦榻上中年女子輕輕一笑,說道:“你最胡鬧。”太子笑道:“母妃為何不好好睡著。”

    淑貴妃坐起身子,扶了太子的手,輕歎道:“我隻是心煩睡不著。聖上去了玉熙宮,也少有傳話過來。”太子正色道:“父皇自有安排。”淑貴妃冷冷道:“他到這個時候還舍不得那幾隻小蹄子!一心防著我,於我何顧!”太子不願聽這些:“母妃莫氣,今兒我卻是有事相求。”

    淑貴妃聽完沉吟一陣:“這事兒牽涉甚多,為何要此時急於一時?”太子跺了幾步:“我隻怕武人勢力壯大,又與諸王或者世家勾結。為何連曜會用劉家小姐做幌子,真有這麽巧,隻怕另有內情,所以想先給他們提個醒兒。”淑貴妃道:“劉家幾代蒙蔭。隻怕不好動得。”太子冷笑道:“本宮試探了幾次,新法推行之事,就是劉家阻力最大。”

    淑貴妃抬了抬眼:“新法之事,還要斟酌,切勿操之過急,聖上也對我隱隱提過此事,似乎並不滿意。”

    太子聽了心中一陣惱怒,但強壓下去,淡淡說道:“現在國庫空虛,諸藩王世家都富可敵國,聖上仁厚,如果是本宮……隻怕他們會有異心。隻需請母妃幫個小忙。”淑貴妃斜了一眼太子,卻不說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你妹妹的事情,謝家是怎麽個意思。”太子見母親不接話,說道:“問過謝修,似乎很滿意。”淑貴妃說道:“那謝睿呢。”太子急道:“此事父母之言,宮中之命,哪裏要問那麽多。”

    淑貴妃歎口氣:“你還是太急,人心之事,哪有那麽簡單。婚姻也好,國事也好,隻憑一己之願,哪怕是好心,也不知後果如何。你先下去吧。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劉家的事情我會幫你辦的。”

    謝睿正吩咐備了車馬,準備送寶生出園。聽到下人來報:“劉府來人。”謝睿寶生忙出了前廳,卻見劉府管家領了趙嬤嬤,帶著杏仁,寶生一愣:“我隻是在謝公子處說說話,怎麽都來了。”管家上前道:“寶生小姐請隨我們回。老太太有事情交代。”

    寶生笑笑,轉向謝睿:“謝家哥哥,如此我先回了。”謝睿鳳目一狹,笑笑道,“莫忘記我的話,有什麽事情就傳信給謝家侯勇。”寶生莞爾一笑:“那我先去了。”

    到了門口,趙嬤嬤攔住謝睿,管家急忙送了寶生上車。車子還有些包裏,寶生挑簾子看到周圍景物,也覺得路線不對,問道:“杏仁,這是去哪裏。”杏仁低低聲音說:“聽說宮中來人,老太太聽了就急急安排我們先回驛站。”寶生奇怪,不過想到要回父親處,又一陣高興,說道:“早知道把靈哥哥那隻白頭鸚鵡也給帶上,我求了好久,他昨天才答應給我。”

    路上晃晃悠悠走了一個時辰,直到下午才到了驛站。韓雲謙正在公務,見女兒回來有些吃驚,說道:“我明日才去接你,今日怎麽就回了。”劉府管家上前唱諾道:“韓老爺,借一步說話,老夫人有要緊事情要交代。”韓驛丞點點頭,讓趙嬤嬤帶了寶生去安頓。

    寶生等人穿過驛站內的場子,隻見來往驛卒多了許多新人,一旁馬廄也多了些馬匹。寶生跑過去,隻見以前幾匹老馬都散放到草壩上,新增的幾匹駿馬正在吃幹糧。其中一匹小馬,毛色油黑光亮,見了寶生,也不怕人,轉過頭來,烏亮的眼睛瞪著寶生。寶生伸出手,撫摸小馬的鬃毛,小馬搖搖頭,打了個響鼻,熱氣噴了寶生一臉。

    賈六正送幹草過來,見過寶生,笑道:“姑娘回來了。這可是新撥下來的好馬。”寶生笑嘻嘻道:“賈師傅,不知這馬叫什麽名字?”賈六道:“驛站的馬有什麽名字。”寶生輕輕拍拍馬背,想了一會兒,道:“那個羅刹搶走了我的寶刀,說是什麽龍牙。那你就是我的龍牙,好不好。如果你覺得喜歡,就噴一個吧。”小馬被摸的舒服,搖搖頭,又噴了個響鼻。寶生笑道:“龍牙乖乖。”

    一旁趙嬤嬤等了一會,催促道:“寶生姑娘,還是趕緊回屋吧。老太太吩咐,最近你要靜養,不得拋頭露麵。”寶生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

    劉府管家說完了事情,先自去了。韓驛丞自回了內院,見趙嬤嬤留下照顧,點了點頭,吩咐吩咐趙嬤嬤:“老太太的意思我知道了,請趙嬤嬤多留心。”

    趙嬤嬤先去了別院。韓驛丞喚過寶生:“聽說今日你與連將軍相遇?”寶生正在清理自己的物件,什麽紙筆書籍,麵具荷包,緞子衣服,裱好的字畫,聽得父親詢問,頭也不抬,說道:“今日在李記粥品偶遇。”“那謝存昕是怎麽回事。”寶生見父親問的鄭重,抬抬頭,認真答道:“謝公子請我去他的私園一遊。”

    韓驛丞想了半天,沒有說話,半響才說:“寶生,你覺得謝公子為人如何。”寶生指揮著杏仁把劉靈的字掛在牆上,正在左右指揮,聽得父親詢問,隨口答道:“謝家哥哥對我很好,比靈哥哥好,靈哥哥就會欺負我。杏仁,歪了歪了,靠左邊點。”韓驛丞仔細觀察了一陣寶生,見寶生沒有異常,輕輕鬆了口氣,道:“你這段時間一定要小心謹慎,這段時間就在內院,不要出去,生活起居全由趙嬤嬤安排。”寶生急道:“為什麽?”韓驛丞隻說:“聽話,以後會告訴你的。”頓了頓又說:“寶生,你想和父親回豫章府嗎?”寶生想想,道:“也好,在這裏呆久了也想和以前一樣到處走走。”“這次不是走走,是回豫章府養老定居。”寶生愕然,韓驛丞道:“你馬上就要過及笄之禮了,之後我的意思還是想帶你離開京城。”

    謝睿送走了寶生,回到佛堂內,中年婦人見到謝睿,笑笑拉過謝睿一旁蒲團坐下。謝睿笑道:“我要去江陵府一段日子。”中年婦人瞥過謝睿:“去龍陽山?”謝睿道:“恩。”中年婦人正色道:“小心行事。務必成事。”謝睿點點頭。

    中年婦人又笑著說:“剛才那韓姑娘有是怎麽回事兒?”謝睿望向麵前菩薩,笑而不語。中年婦人笑道:“我看這姑娘性子無暇,心無芥蒂,倒不像情竇初開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謝睿躑躅了一陣,低聲說:“隻要遠遠看著她,我心裏就很歡喜。”

    中年婦人卻歎口氣:“好像韓姑娘父親品級不高,還受了懲戒。你父親那邊怕是不會滿意吧。”謝睿冷笑道:“父親與我何幹。他如今行事詭異,我還在查著。”中年婦人道:“他滿盤籌劃,你黃雀在後,可以借助他力,然後”說著做了個禁的手勢,謝睿點點頭。

    謝睿又道:“我離開這些日子,麻煩姆媽暗中照顧這位韓姑娘。她現在被連曜纏上了。”中年婦人聽了,鄭重問明情形,愕然道:“隻怕連曜要借這個姑娘拉劉家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