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年河東,一年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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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著希希的小手,我站在病房的門口,此時,希希奶奶正背對著門口,坐在搖椅上靜靜地曬著太陽。
亮堂的日光隔著玻璃窗照射進來,光與能量灑在病房內的地板上,屋裏暖了,室內亮亮,襯得窗簾的暗紋都印在了地板上。
一年多未見,我怔怔地望著希希奶奶,遙想當初剛嫁進宮家時,她對我的態度,再加上我生了女兒而多番針對我,但仔細想來可能是她那一代深入人心的重男輕女思想影響了她,才導致她做出一係列事情,但最終她還是明白了希希終究是她的孫女,而且是她唯一的孫女,態度轉暖之後,我才發現她其實也是一個很好的奶奶和婆婆。
但終究她還是做了那些傷害到我和希希的事情,即便我能原諒她,但最終在我心裏留下的疤痕,就像窗戶上褪不去的晨霜,冰冷地覆蓋在我的心上。
一眨眼,又是一年冬天,老人最怕冬天,特別是生病的老人,希希奶奶能熬得過這個冬天嗎?希望不是我多想了,希希奶奶雖然突然得病,但身體還是很健康的。
“叫奶奶。”我扯了扯希希的衣領,輕聲地提示道。
“奶奶。”
“大點聲,奶奶聽不見。”
“奶奶”
希希奶奶終於有了反應。
她顫顫巍巍地轉過頭來,幹癟的嘴唇微微抽動,渾濁的雙眸裏夾雜著許許多多的情緒。
“歡好啊,就知道你會帶希希來看我這把老骨頭的。”希希奶奶顫抖的聲音裏帶著一股篤定。
聽到這句話,我擠出一個不尷不尬的笑容,是啊,我終究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
“宮詢不在嗎?”我低眸掃了一圈四周,隨意地問了句。
“他最近忙得不得了,今天臨走前說天黑之後才能回來。”希希奶奶笑眯眯地望著希希,欣慰地說道:“孩子啊,還是跟著娘好,娘會教養。”
希希嘟了嘟小嘴,抱著我的胳膊蹭了蹭,聽不懂她奶奶的畫外音。
我摸了摸希希的頭,將手中的果籃放在了病床邊的櫃子上,牽著希希走到了她奶奶身邊。
希希奶奶伸手想要抱希希,希希卻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在我的鼓勵之下,才肯投入她奶奶的懷抱中。
她奶奶疼愛地撫,摸著希希的小臉,這是在我和宮詢離婚之後,我怎麽都無法想象的畫麵。
我的內心難免地有些觸動,囑咐希希陪奶奶說說話,自己走到床邊削了兩個蘋果,切塊裝盤,遞到了希希奶奶手中。
她正指著窗外的麻雀,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和希希講著我從沒聽過的兒童故事。
希希一臉認真地聽著,時不時提個天真的問題,倒是把她奶奶逗得笑個不停。
“女孩,也是個寶啊”她看著希希天真無邪的臉龐,取過一塊蘋果想要喂希希,突然身子一抖,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連忙將果盤放到了一邊,把希希從她懷中抱到了床上,緊張地看著她。
“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
她對我擺了擺手,漫不經心地說:“不礙事,咳了好幾天了,吃點藥就好了”
我的背後猛地一抽,死死地盯著她搖擺著的手。
“你怎麽咳血了”
我驚恐萬分地望著她手心,一灘紅得發黑的血
“醫生!醫生!”我一邊扶著希希奶奶,一邊衝著門外大喊大叫。
“歡好啊,不礙事的,別叫醫生。”希希奶奶吃力地止住了咳嗽,又對著我擺了擺手。
“咳血了,怎麽不礙事,一定要叫醫生!”
“醫生醫生!”
可是,任我在病房內喊破喉嚨,也不見醫生的蹤影,他們都去了哪裏?這的還是醫院嗎?
“別喊了!”
門口出現年紀輕輕的小護士,她拿著文件夾不耐煩地說道。
我眉心微蹙,怒不可遏地吼出聲:“病人咳血了!你們怎麽都在裝聾作啞?!”
護士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夾,語氣幽幽地問道:“上個月連同這個月的療養費什麽時候繳齊?”
“沒錢哪個醫生有空理你!”
“什麽?!”
我目瞪口呆地將目光轉向希希奶奶,療養費沒有著落?宮家落魄到這幅田地了?
不敢相信,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然而,眼前的希希奶奶目光閃躲,窘迫地低下頭去
此時此刻,我的心情難以言喻地複雜,宮家發生的事情,遠比我想象中還要複雜。
沉思片刻,我要求護士陪同去收費處連繳一整個季度的療養費。
杵在收費窗口,耳邊是打印機“吱吱”的出票聲,剛才態度冷漠的護士焦急地向前張望,嘴裏不知道在嘟囔什麽。
片刻,我麵無表情地取過收據證明,瞬時轉身將單子狠狠地丟在護士的臉上:“去叫醫生!303病人咳嗽出血了!”
小護士明顯被我嚇了一跳,正準備張口反駁的時候,總目睽睽之下,我再一次吼道:“303病人正在咳血!”
四周的行色匆匆的醫護人員停下了腳步,紛紛投來好奇疑惑的目光,護士漲紅了臉,狼狽地去醫生辦公室,而我則返回病房等待醫生。
果然,有錢就是大爺,沒多久,一群醫生來了。
簡單的說明下情況,希希奶奶在另外一名護士的陪同下,被帶去做胸腔鏡探查,檢查明確是否屬於支氣管擴張還是肺結核,抑或是僅僅是支氣管炎咳嗽厲害時小血管破裂。
望著醫生護士們漸漸遠去的背影,內心一陣唏噓,以前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是一年河東,一年河西。
待在這空蕩蕩的病房內,我牽著希希的手,目光呆滯地盯著的窗戶上一點點化開的晨霜,卻有一種莫名的焦躁感。
命運啊,就像是一條大河,永遠川流不息,我們其中的每一個人,終生都浸在這條大河中,隻有不斷地被迫向前遊去,不斷地接受賜予的沉浮。
不知過了多久,急緩不一的腳步聲席地而來,應該是希希奶奶回來了吧。
“肺部紋理增粗,痰檢結果陰性,檢查報告顯示情況良好。”
醫生將報告單叫交我的手上,語氣平靜。
接過報告單,我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老人上了年紀,又攤上冬天,抵抗力下降是在所難免的。”醫生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頓了頓,補充道:“在醫院內大吼大叫的行為對病人的病情沒有任何的幫助。”
聽完,我不禁幹笑兩聲,醫院有醫院的說辭,懶得浪費口舌。
扶著希希奶奶坐下,我在靜靜地等她開口,這一刻,她一定有很多話想告訴我。
“歡好啊,謝謝你。”希希奶奶拉著我的手,眼淚順著幹枯的臉頰流了下來。
我無奈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好歹是宮詢的母親,到了這把年紀卻連基本的療養費都交不起,傳出去,都沒人相信。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皺了皺眉,怎麽也無法將麵前的病態老矣的老人和當初強勢彪悍的婆婆聯係在一起。
“歡好啊,其實,我並沒有患老年癡呆,我是裝的。”希希奶奶難為情地說道。
“裝的?”我滿臉詫異地看著她,困惑地問:“為什麽要裝?”
“你不知道啊,如果我不裝,警察也會把我帶去問話的啊!”希希奶奶複雜難解的神情,看來是受了不少驚嚇。
警察會把她帶去問話,所指的應該就是季美玲口中,宮詢入獄的事情。
“家裏為什麽會有警察?”
“我也不知道,那天,家裏一下子來了很多警察,我看著宮詢眼睜睜地被抓走,一點辦法都沒有,正想給你打電話,老徐找上門來,神色慌張地叫我趕緊搬家。”
搬家?我想起來了,宮詢說過,別墅,房子,車子,包括公司全都被法院立地拍賣,而且,這個老徐我知道,既是宮詢的股東,又是他最好的朋友。
不出意料的話,她搬離宮家的哪段時間,也許正是我搬到許昌家的日子。
可是,細想之下,單單犯賄賂罪的話,應該不會判這麽慘,基本的法律常識我還是有的,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的罪名。
想得出神的時候,隻聽希希奶奶淡漠的口氣說道:“在老徐家藏了半年,我就受不了了,隻好裝病來到療養院。”
我大概聽明白了,難怪那段時間內,她一直給我打電話,原來是走投無路。
想到這,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說不出的滋味。
“宮詢是犯了什麽事才坐牢的?”我迎著她的眸子問道。
“老徐始終不肯告訴我,剛開始,我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後來我想到了,是季美玲!除了她沒別人!宮詢被抓走的前一晚上,他倆在樓上大聲地吵架,說什麽要讓宮詢身敗名裂,結果,第二天,宮詢真的身敗名裂了!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啊。”
“萬萬沒想到啊,季美玲那孩子的心太狠了!”
希希奶奶帶著哭腔說道,那淒慘的聲音,聽得我心口一驚。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無言地歎了一口氣,轉身給她倒了一杯水。
從希希奶奶和季美玲口中,關於宮詢入獄的來龍去脈了解了大概,隻不過,季美玲再壞也是宮詢自己找的,連她當初不也是千方百計地護著季美玲嗎,沒法同情,這時候怪誰也沒有用,天罪孽有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把希希奶奶安排好午睡後,我們離開了療養院,估摸著她醒來後,宮詢該回來了。
這件事對我衝擊蠻大,事件的發生出乎了我的意料,希希奶奶在療養院呆了這麽久,除了孤單我想不出更好的詞語來形容她,這麽多的日日夜夜,不知是如何熬過來的。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