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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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威皇的壽辰不日將至。秦淮從唐家老爺那裏得了翡翠屏風的消息,自然不願再多耽擱,打算休息一日便往南下一帶去尋。

    他原打算是要獨身一人而去的,常備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半途又覺得不妥,最後終還是命何安假扮成了他的樣子,帶著他的腰佩,馭馬自府出去後,一路直奔杭州。

    這事府人自是全然不知情。等到天色全然暗下來後,秦淮換上夜行衣,準備從東院翻牆而出到秦曄那裏,去探聽探聽鄭皇後的動向。他如今的身份太過特殊,明麵上不敢和朝大臣過密的來往,怕引起懷疑。而皇後這一番設計,倒是恰巧給了他會。

    東院荒廢了已有些時日,蟄伏在黑夜當,陳舊的宛若一隻睡熟的巨獸。秦淮一襲黑衣融入如墨的暗夜當,衣角隨徐徐清風而擺動。

    隻是本應無人的庭院,卻突然傳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秦淮快走幾步,藏到一棵楊樹後麵,隻留下腦袋,微微眯起眼想要看看究竟。

    那一襲煞白的裙衣在黑夜極為顯眼。來人倒是隨意,甚至頭發也沒有綰好,任由垂在腰間,輕車熟路的穿過廊簷。若說是外人,怎會僅著裏衣就潛入到王府之,又怎會對這條路如此熟悉。這樣的行為打扮分明就是久居府之人。

    然而等到那抹身影終於近到咫尺,從晦暗之地露出白皙精致的麵容時,他才驚而發覺,原來這不速之客竟是唐言汐。她探頭探腦的四處望著,舉止謹慎的很。秦淮雖躲在樹後,可若不是閃避及時,恐怕也早已被察覺出來。

    秦淮心有疑,又不知唐言汐究竟想做些什麽,索性悄沒聲的跟著她,一直到了東院正房前。

    那門上已經縛了長鎖,言汐握在掂了掂,認為打開無望,便識趣的放棄了。她努了努嘴,目光轉向兩邊,卻看到一側的窗子似乎未鎖,扶著窗沿走過去推了推,眼瞧窗間露出一條縫隙,麵上劃過一絲喜色。

    隻是正想要翻身而上時,卻被突然伸出來的一隻扣入懷,後背抵到堅硬的胸膛上,剛要開口叫喊,那人卻更仿佛欲知一般,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口鼻。

    言汐心一墜,以為難逃殺。可細細一想,又覺得要是意圖殺她,一開始從背後動就好,沒必要如此費勁。

    正暗暗琢磨著,卻聽到身後之人貼在她的耳旁輕歎了一聲,說道:“別出聲,是我——”

    秦淮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鬆開鉗製著她的雙,待到木怔的人終於反應過來,緩緩轉過身。便挽起她的來,一路急行,直至回到北院。

    “你半夜更的不睡覺,跑去東院做些什麽。”他橫眉一立,故作冷態。心則是暗暗擔憂這會否與鄭皇後有關。隻是又覺得若僅因為這一點小事就將他遣去南下,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

    言汐自知理虧,胳膊抵在桌上拄著腦袋,卻是沒有回答,打量了秦淮這一身穿著,反笑著問道:“殿下明明說是去了杭州,此時卻穿著這身衣服在東院裏,又是做些什麽?”

    那雙一翦秋水的眼瞳亮晶晶的,盯的秦淮直發毛。

    他拂了拂袖,哼道:“本王自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反倒是你,行為舉止奇怪的很。”

    這兩人一來二去的,推杯換盞了半天,卻仍是沒個結果。秦淮已然起了疑心,對於言汐遲遲不肯說出因由這一點更是覺得可疑。他的指頭敲了敲桌麵,當當的幾聲響倒仿佛是給言汐潑了盆水。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終是認了輸,“我若是說,在坊間聽久了關於白氏王妃的傳聞,覺得頗感興趣的話,殿下信否?”

    秦淮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嘴角隱隱噙有笑意。或許旁人不知,但言汐清楚極了,那神情分明是說:信你才有鬼了。

    但他表麵上仍是波瀾不驚。

    秦淮將言汐送回到北院周旋了如此好一番後,才轉回到東院去,將院所有屋子的門窗鎖了個幹脆。

    他並非未看出唐言汐那點蠱人的小心思。隻是她不肯開口,他又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與她糾纏。也就隻好裝傻似的點點頭,權當是放了她一馬。

    至於唐言汐到東院的目的究竟為何,現在他雖是不清楚,可他遲早會查出來的。眼下京都動蕩不安,他也要給自己留點餘地才是,萬不能逼死了唐家。

    從東院的外牆翻出去迂回了幾條街道便是秦曄的府邸,他並不常來,貓著身子在院子翻折了小半個時辰才尋到了秦曄。拉著他的便拽進了一旁的屋子。

    秦曄起初嚇了一跳,看到來人是秦淮後,眉間輕皺,“五哥不是————”

    他的話隻說了半句,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恍然大悟的點了點秦淮,古書重重擊在掌心處,笑道:“五哥這可是要唱一出好戲啊。”

    秦淮明知道他是在調侃,卻並不怪罪,自顧的一展衣袍坐在雕花的紅木椅上,反倒接過他的話茬來,說道,“那就還請六弟陪我唱這一出戲了。”

    說完,便悠然的喝起茶來,全然不顧站在一旁的秦曄自己瞎琢磨著他這話的意思。

    而到最後,這好麵子的“軍師”也隻撂下一句,動鄭皇後可以,但動大哥不行。便憤憤的坐在另一側了。

    “你隻以為是我想做些什麽,卻不知這南下的一場戲原是鄭皇後安排好的。我怕有不利,才想假借取翡翠屏風之名來看看究竟。”

    秦淮沒由來的有些惱怒。他端著茶杯在指間摩挲著,輕歎了一口氣。

    秦曄心一動,自知理虧,連忙賠笑,“這不是跟五哥開個玩笑嘛,五哥何時這麽小氣了。”

    他拍了拍秦淮的肩膀,思量間倒是想起一點什麽,眉色正經起來,“不過宮好像有些傳聞,是說鄭皇後找到了根治大哥法子,不知是真是假————”

    太子秦煜患有頑疾,雙腿無力,隻得臥床休養。而這病更是一日比一日來的更加凶猛,皇宮那麽多太醫治了好幾年都治不好,怎麽近來卻突然生了這根治的流言。

    秦淮略微一蹙,問道:“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

    “隻是宮傳聞罷了,當不得真的。”秦曄搖了搖頭,“你又不是沒見過大哥如今的樣子,續命都難,哪裏來的根治一說。再說若是真得了根治的法子,那母後還不早就到處宣揚了,還能————”

    意識到說錯了話,他連忙捂住嘴。隻是就算他不說,秦淮也是心知肚明的。若是真得了根治的法子,不宣揚出來,豈不是給了他頂替太子之位的會。而如此想來,若是不宣揚卻也有不宣揚的道理。

    她是秦煜的生母,自然是為秦煜著想。就算她知道自己不會害秦煜,為了秦煜的安全,也自是有遮掩的必要。

    “不論怎麽說,如果大哥真能治好的話,我心裏也是替他高興的。”秦淮點點頭。

    他們幾個兄弟之間血脈相連,諸多牽絆。無論是否有皇位之爭,他都不會去用些卑劣的法子傷害他們。

    這點,秦曄心也是清明的很。

    所以在他聽到秦淮的話後,麵上才多了幾分笑意,“你就不要多想了。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鄭皇後要做些什麽就隨她去吧。你隻要乖乖的待在我這裏幾日,等你那冒名頂替的家夥回來就是了。”

    他的眼是灼灼星辰,看起來明亮至極。可秦淮卻沒由來的感覺渾身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