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裝傻充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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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過綠漪遞過來一株紫菊放在鼻尖輕嗅, 漫不經心的說道:“有勞皇妹掛心,本宮自然是比不得皇妹人比花嬌, 無論達官顯貴, 販夫走卒均來者不拒。 ”
“好不容易坐在一處,你們又在鬧什麽?昭和身為二姐,行事作為未有表率,反而嘴尖舌利得很。”廣惠長公主冷著一張臉, 極為不滿的看著兩人,“昭頤也是, 豢養男寵並非不可,隻是眼光好歹注意些, 免得世人總覺得我姐妹皆是如此。你別院裏那個小李公公,若沒弄死就趕緊放回來, 省得讓父皇知道惹了不快。”
葉鏡璿聞言輕啄茶水, 略帶諷刺的笑著, 昭頤最近好似有些饑不擇食了, 連兄長府上的閹人都帶了回去,也不知她究竟在玩些什麽花樣?
“大皇姐。”昭頤身姿妖嬈走到廣惠長公主身邊坐下,饒有意趣的眨了眨眼睛,撒嬌道:“二皇兄都送給我了, 您就發發慈悲當做沒這事。那可是個妙人, 妹妹眼下可離不開他。”
“一個閹人,妙在何處?也不嫌瘮得慌。”廣惠長公主嫌棄的瞥了她一眼,“你若想要新鮮的, 皇姐去紅樓替你尋幾個俊秀的小童子養著,等大皇姐離了鳳棲……”
廣惠長公主抬手勸慰著她,意味深長的說著。另一麵綠漪卻在禦花園的角落,發現瓔珞朝她招手,立即附在葉鏡璿耳畔輕聲回稟著。葉鏡璿娥眉微揚,視線在院中公主身上轉了轉,理了理手臂上的披帛起身,微微福身,“皇姐,昭和到了該喝藥的時辰了,就不與姐妹們一同閑聊了。”
廣惠長公主察覺到她眼底的暗示,心中頓時明了。麵上擺出極其不悅之色,道:“去吧,莫廢了身子。”
葉鏡璿剛離開禦花園,昭頤就有恃無恐的吵鬧著,“大皇姐,你看她……母後讓她來陪皇姐聊天,她卻一會兒身子不適,一會兒回去喝藥。根本沒將您放在眼裏。平日裏,還總搬出一副嫡公主的姿態,也不想想若不是當年德妃娘娘——”
“好了!此事需要再提。”廣惠長公主眼眸中頓時揚起怒火,卻又在片刻中壓製下去。“她是嫡公主又如何,在本宮麵前還不是得規規矩矩的行禮問安。你少拿這事來激本宮,本宮何曾放在心上過。”
沒放在心上,您這麽大的怒火作甚,昭頤公主麵上慌張心底卻在偷笑,轉眸望了望葉鏡璿離開的方向,勾出一抹嘲諷之色,她不必傻得親自動手,自然能尋人替她對付。
葉鏡璿回到側殿,綠漪將藥碗端上去如同往常一樣倒進花盆,再將門帶上。
“發生了何事,讓你專程入宮跑一趟?”葉鏡璿坐在軟椅上,朝著瓔珞問道。
“有人暗中聯係了流風公子。”瓔珞覺得事有反常,才入宮向殿下稟報。察覺到公主疑惑的眼神,才輕聲的說道:“是右相府上褚二小姐的人。”
“嗬。”葉鏡璿嗤笑一聲,褚緋月這手伸得還太挺深的。
“奴婢不明白,為何這位褚二小姐會將目光聚集在殿下的身上。”綠漪疑惑的說道。殿下這幾年行事向來是慵懶至極,不張揚也不出眾,若非占著嫡公主的身份,恐怕一些朝臣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
葉鏡璿抿唇,目光微厲,“還能為了什麽?”
還不是為了紫林居裏那個‘禍水’。
綠漪蹙眉,還來不及問出口的時候,幾個承乾殿的小太監火急火燎的跑出來,在皇宮的四處轉悠著,時而鑽進殿內又出來,宛如一個個小倉鼠。這種情形,一般是朝堂發生重大事情,內事第一時間將消息賣出來。自然長樂宮也不例外,一位相貌瘦小的小太監小跑著進來,對著葉鏡璿恭敬福身,“奴婢參見昭和公主。”
葉鏡璿朝著綠漪示意,綠漪立即從懷中摸出五兩銀子遞給他,才聽小太監回道:“殿下,承乾殿傳來消息,雲歸國大皇子病逝了。”
“什麽?!”葉鏡璿睜大眼睛站起身子,難以置信的盯著他,“病逝了。”
“是,消息剛通過八百裏加急傳回來,雲歸的國書恐怕還得過幾日。”所以陛下的旨意,近日也是下不了的。
“父皇可有說什麽?”在和親的關頭,新郎死了。若是自己所記不差的話,雲歸如今僅餘下兩位皇子,另一位可是出了名的詭詐,前年就娶了雲歸肇聖夫人的大女兒為正妃。這位大皇子雖好色了些,身份卻最為尊貴,如今他卻無端的病死了……腦海中不由想起,前陣子夫君說過,會尋辦法取消長姐和親之事。
小太監猶豫且忐忑的望著葉鏡璿,直到綠漪習慣性的又遞了一錠銀子,才難掩欣喜的脆聲說道:“皇上才禦書房裏問光祿大夫,似乎是想讓長公主入庵堂持齋。”
葉鏡璿頷首之後,小太監諂媚的笑了兩聲,退下去繼續下一處。
“雲歸大皇子病逝了?”瓔珞似乎還沒完全消化這個消息,木訥的瞪大眼睛望著綠漪和葉鏡璿。
“殿下……”綠漪也不知究竟,也不知公主殿下打算如何。從長公主的角度來看,雲歸大皇子病逝坐實了她克夫之名,皇家應當不會再選擇她作為和親對象。“此事來得蹊蹺,前陣子還有派人來鳳棲,險些擄走宜安郡主,怎會無緣無故就病逝了?”
葉鏡璿睫毛微顫,半響沒有回音,就這麽沉寂著,仿佛在思索著別的事情。約莫著一盞茶的功夫,才見她抬眉,“他既死了,多想也是無用,好在長姐可不必再為和親之事憂慮,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於流風那邊,她亦不便打草驚蛇,這人明明是她從紅樓帶出來的,斷不會與褚緋月又任何幹係,可他們卻意外的攪在了一起。“瓔珞出宮繼續盯著流風,我要知道他與褚二小姐究竟是何關係?必要的時候可以透些消息給華朧,他自會知道本宮的意思,切記馬虎不得。”
瓔珞自然知道此事的嚴重性,連忙福身退下,打算回去繼續守著那吃裏扒外的東西。
“可要奴婢傳信長公主,讓暗房守著右相府?”綠漪問道。
葉鏡璿略微思索後先是搖頭,“上次□□人守著都沒有探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就莫要麻煩長姐了。雲歸大皇子一事,她又成了眾矢之的,目前多少雙眼睛盯著,還是等父皇有了安排再說吧。暗房終究不比靈靈的江湖人脈,若是出了事驚動了父皇,難免落得個監視朝廷重臣的罪名。況且……”話到此處,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饒有趣意的聳肩說道:“我也很好奇這位褚二小姐打算對我做什麽?這麽多年我見過不少手段,卻沒見過情敵的。”
“殿下,論心計你恐怕比不上人家。”綠漪見葉鏡璿輕描淡寫的模樣,心底頗有些無奈。
這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葉鏡璿蹙眉盯著她,義正言辭的說道:“怕什麽?我守她攻,隻要我不騰地方,她能奈我何?”而且現在的褚緋月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小丫頭,不是原著中被皇權侵染多年,深諳權鬥之術的褚太妃娘娘。不過她與自己原著的設定中確實有極大的差異,所以也不等綠漪勸解她小心謹慎,就自己點了點下顎,“不過說實在的,這位褚二小姐的確不是簡單的角色,就怕她有旁的心思。”
都說少時看老,她能在後宮的陰謀算計中存活,讓自己的兒子登上帝位,其心計與心性令人不得不歎服。
“晟王殿下已在回京的路上,他對這位褚二小姐可是誌在必得的。”綠漪點出另一樁事,晟王殿下乃是昭頤公主的同胞兄長,已故慕容貴妃的親生子,慕容世家最大的依仗。此番慕容世家動蕩時,他尚在邊城替陛下犒賞戍邊將領,此番馬不停蹄的趕回鳳棲,定是為了穩住局勢。
葉鏡璿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慕容世家樹大根深,哪是這麽容易就能撼動的。晟王匆忙趕回來定為此事,短時間哪顧得上兒女私情,況且就算他少年多情,豫王就沒有半點動靜?”這兩位可是將來皇位唯二的爭奪者,如今太子之位未定,好不容易有人背會捅了慕容家一刀,豫王就沒有半點想法,趁機添堆柴讓這火燒得更旺些?“一位是發妻所出心有愧疚的長子,一位是真愛所出自幼聰穎的次子,若真鬧出真格的來,也不知父皇會偏心哪一邊?”
“殿下又打算看戲了?”綠漪曉得她的心思,這些年殿下最大的樂趣,就是圍觀兩位王爺相鬥的大戲。“這幾日豫王妃給您的請帖可不止一封了。”
“哪是給我的?”葉鏡璿睨視著,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分明就是給樓肅宇的。這些年來,何時見你表姐宴請過我?”
要說清高,皇室之中恐怕無人比得上這位大皇嫂。想當年左相為天下學子之楷模,這位左相的親孫女擺出的架子可比皇室公主還要高。旁人的婚事,若父皇頒旨指婚皆會叩拜謝恩,就這位大皇嫂不同,不但不接旨還揚言要考一考豫王。唔,婚後夫妻還算和睦,傳得久了也算得上一樁美談了。但仔細想想,出題考皇子……莫非不滿意還能抗旨不成?平日裏也是自持身高,不願與她們這些‘私德有損’的皇家公主多有接觸,深恐壞了自己的名聲。
“那殿下可要去?”綠漪對她這位表姐所知不深,隻是隱約的聽母親說過,她自幼被左相當做男子一般精心教養,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可站在與反麵看待此事,卻又感覺作為王妃,她自命不凡的性子確實不討喜。
“去。”葉鏡璿頷首,本來她並不打算應邀的,可是忽然想到此人是長姐的親嫂子,綠漪的親表姐,這點麵子終究是要給的。“若不去,怎能有好戲看呢?更可況在宮裏住了這麽多天,也該回紫林居看看夫君了。”
綠漪聞言掩唇一笑,“殿下心中恐怕是為了後麵句話吧?”
長公主和親之事,無論如何發展終將告一段落,就算沒有豫王妃請帖一事,殿下定也是忍耐不住了。
本以為葉鏡璿多少會有些被戳穿心事的窘態,誰料她竟微微揚首,理所當然的說道:“知道你還問?豈不顯得很多餘。”
綠漪神色頓時一滯,這位殿下臉皮當真是越來越厚了。“那我們何事離宮?等雲歸的消息正式傳回鳳棲?”
“等什麽?此事難道還未在宮中傳得人盡皆知?”葉鏡璿習慣性的撐著下顎,食指敲了敲桌麵彎了彎唇角,笑道:“大皇嫂宴請的時間就在後日,屆時怎麽說此事也該塵埃落定,也就沒有繼續留在宮裏的必要了。”
宴席的名義也很簡單,豫王妃生辰。此番豫王府宴請的對象其極少,應是為了左相剛過世的關係,不便鋪張。可若不是綠漪出聲,連葉鏡璿都險些忘了,今年閏月,已是豫王妃的第二個生辰了。
說來也湊巧,前幾日一直都是陽光普照的小陽天,到了宴席這日卻是陰雨綿綿的。
當葉鏡璿攜帶綠漪進了豫王府,大廳中已有不少人安坐著,其中就有她近日頗感興趣的右相府二小姐褚緋月。
“臣、臣女、草民……參見昭和公主。”皇室為尊,廳中人見著她到來,連忙起身福身拱手。
“免禮,本宮此番也是客,諸位請自便。”葉鏡璿輕啟雙唇,溫婉笑著走到女客的方向,朝著正望著她的褚緋月笑道:“褚二小姐,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見麵了。”
褚緋月儀態萬千的福了福身,眸中洋溢著笑意,“臣女鄙陋能得王妃相邀,又遇公主殿下,實乃幸甚。”
“幸與不幸,本宮說不好。不過褚二小姐左右逢源的本事,倒讓本宮好生敬佩。”一邊是晟王的心上人,一邊是豫王妃的閨中密友,遊刃有餘的遊走雙方勢力之間,無論最終結果如何她都能立於不敗之地。“若有閑暇時,還請好生指點指點本宮才是。”
“臣女不敢。”褚緋月聽著這夾雜著譏諷之言,眼中笑意更濃,不卑不亢的回道:“公主光芒如明月之輝,臣女區區蒲柳實在相距甚遠。”
她前世雖未見識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昭和公主,但也自信不會輕易輸給她。
正在此時,豫王攜王妃從院外邁步進來,王爺一身蟒袍英挺俊朗,眉目間與當今聖上有些相似,王妃著一襲湖碧的雲雁細錦衣,梳著朝雲近香髻顯得既端莊溫婉,兩人進廳時相視一笑宛如神仙眷侶一般。廳中人又匆匆忙行禮,直到豫王走上主位坐下,抬手讓大家免禮隨意。
“昭和來了?”豫王淺笑著,輕聲對葉鏡璿說道。
“皇嫂生辰,昭和豈敢不來。”葉鏡璿對這些明麵上的官話已十分熟稔,伸手讓綠漪將禮物送上,“不過還望皇嫂莫要嫌棄昭和眼光鄙陋,隨意一件頭麵就敢拿出手。”
豫王妃神色淡淡的,讓身旁侍女將禮物收下,望了望身側的王爺,笑容清淺。“你能來就好,禮物什麽都不重要。更何況王爺總說公主殿下眼光獨到,所挑所選必是上品。”
“說到禮物,本王從邊城回來途中遇到一位蹩腳道人,言談中頗為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離別之時,送了本王一件玉佛的掛飾,據說可以聚氣凝神。”豫王視線落在葉鏡璿,眼中浮現出心疼之色,“昭和的身子一直是本王最為掛心之事,王妃就帶昭和去內室將玉佛請出來,希望真能如道人所說的那般神奇。”
“是。”豫王妃恭敬起身走到葉鏡璿身邊,搭在她手腕上將她牽至內屋。“妹妹且隨我來。”
葉鏡璿對著諸位歉意的笑了笑,隨著豫王妃的腳步走去,餘光掃了掃綠漪讓她留在原地不必跟來。
“我與王爺一同前往邊城,剛回來就聽到了各種關於那位樓侍郎的傳言。說此人乃曠世奇才,俊朗無比,那些世家女子知道我回鳳棲,可是托我為她們多問些關於這位樓公子的事情呢,聽聞公主與此人相交,可否說說,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是否言過其實啊?”豫王妃試探的說道。
從進來的那一刻,葉鏡璿心裏就有數,所以對豫王妃的各種均是裝傻充楞。
暮□□臨,宴席散盡,葉鏡璿剛邁上馬車離去。豫王就滿懷心事的望著自己的王妃,低聲問道:“探得如何?”
“這位昭和公主話語中,對此事似乎一概不知。”豫王妃沉吟著,細思著方才與葉鏡璿對話的所有細節,“可臣妾覺得她不過是敷衍罷了。”
“哼,母後讓她跟在樓肅宇身邊,她能不知道?”就算豫王妃不說,豫王也知道昭和在敷衍,他這個妹妹看似不理朝政,又常年纏綿病榻,病弱可人,最是無害。可若她沒有半點本事,又怎能讓樓肅宇入了她的紫林居。
“殿下的意思,此事與母後有關?”豫王妃眯著眼眸。“可若他是母後的人,覃侯又怎會舉薦他?”
覃侯與上官世家的仇怨,在朝堂上可是公開的秘密。覃侯那種老狐狸,絕不可能養虎為患,到時反咬了他一口。
這一點豫王也猜不透,總不可能是外界謠傳的那樣,昭和與樓侍郎之間有了情意?此言說起來就顯得可笑,朝堂權謀之下又能有幾分真心。“無論此番慕容世家動蕩是否與樓肅宇有關,對本王而言,總是利大於弊。朝堂中事錯綜複雜,還是暫且看看,若他真有能倒可以拉攏過來,對將來或許有所助力。”
他剛回鳳棲,還未將事情探知明了,不宜匆忙做出決斷,還是看一看較為妥當。
而馬車上的葉鏡璿慵懶的靠著軟枕,眼眸多了幾分深邃,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大皇兄果然想從我入手,打探慕容世家的虛實?”
“殿下如何回答的?”綠漪疑惑的問道。她雖與豫王妃多年前匆匆見過一麵,也深怕她會記起導致身份泄露,所以一直垂著頭不敢輕易靠近。
葉鏡璿撇撇嘴,說:“裝傻唄~本宮這陣子都在宮裏,對宮外之事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