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涉世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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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傳入鳳棲, 舉國嘩然!
無論右相等在承乾殿外如何長跪諫言,無論那些儒家學士如何口誅筆伐。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首發自乾元二十年冬, 十一月十三的那日起, 曾盤踞胥寧西北以彪悍聞名,常年騷擾胥寧邊境的雲歸大軍一夕之間傾覆殆盡。
自此十餘年,再無與胥寧一戰之能,也在三國爭鋒的腳力角逐中謝幕退場。
每月初一與十五, 都是帝後同寢的日子。當今陛下與皇後娘娘雖是利益結合,談不上恩愛夫妻, 然此慣例卻從未破過。乾元帝一身便衣坐在寢宮中,目光深邃的望著桌上香爐中升起彎彎曲曲的煙霧, 氤氳繚繞。而皇後則讓辛奴端出茶盤,親自煮水烹茶。若葉鏡璿在此定要驚愕, 平日裏端莊雍容宛如盛世牡丹的母後, 在茶道之上確是行家。
二十年前, 上官府上的三小姐上官紫彤, 不但是陛下欽定的太子妃,更是名震京華的鳳棲貴女。不但精於琴棋書畫、茶道製香之術,更能扛槍上馬與男子一爭高下,一舞‘飛□□凰’不知令多少王孫公子拜倒在石榴裙下。
“皇後似乎對昊陽戰況, 毫無欣喜之感?”乾元帝凝視著專注烹茶的皇後, 見她仍舊是數年如一日的淡漠,眼中毫無波瀾。“莫非是對左相殺伐手段有所質疑?”
“臣妾不敢。”皇後袖手微揚,將泡茶的茶用鑷子夾起來, 放置在乾元帝跟前,頃刻之間幽香從茶杯內彌漫出來,沁人心脾。“胥寧被雲歸、迦葉壓製多年,有人能拯蒼生之水火,扶大廈之將傾,臣妾又豈敢有所質疑。不過由此事可見樓肅宇心性,陛下委以重任,就不怕他將來脫離控製,成為另一個晉王與覃侯嗎?”
說到此處,皇後伸手理了理稍顯褶皺的衣袖,也不理會乾元帝半是審視、半是玩味的眼神,自顧的端著茶杯置於唇邊輕啄一口隨即放下,唇角微微揚起冷笑,陛下的心思相處多年自認也能摸到一二。“陛下權衡朝堂多年,可晉王、覃侯還有諸大世家卻仍舊在胥寧根深葉茂。眼下慕容世家牽一發而動全身,蟲蛀掘堤,被陛下壓製得動彈不得,三方製衡的局麵已蕩然無存,陛下可有良策?”
“眼下不正有一人。”乾元帝淺飲品茗,不吝嗇的露出讚賞之色,口中呢喃著,“你的手藝果真年複一年的好。”
“陛下謬讚。”皇後神色平靜,閑來無事心事煩悶之事,總會擺弄些玩意,說好談不上,不過越來越順手罷了。“左相計謀無雙,若能控製得當,定能幫陛下收複失地,穩固朝堂。不過就算是千裏馬,也該有條韁繩能夠栓得住他。”
換而言之,若是控製不當恐將成為胥寧最大隱患。
“皇後舍不得昭和?”乾元帝意味深長的問道。
皇後眉目一滯,眸光泛著寒意,“陛下明明也懷疑樓肅宇的身份,還想要昭和如何?”
若他是先帝之子,就是陛下的幼弟,昭和的皇叔。若他不是……皇後想到另一種可能,暗自咬牙。若他不是,昭和也斷不能與他有任何關係!!無論是何身份,均是仇深似海,沒有任何可能!
“當年父皇從覃侯手中搶過鄭貴妃,不到七月鄭貴妃便臨盆。”皇後想避開話題,乾元帝卻不允許她有逃避的機會。“若他並未先帝龍種,就定是覃侯之子。當年戰場之事,朕與梓童都未曾親曆,覃侯未及救援就算有錯,也是時機使然,梓童也何必介意多年?”
“哼。”皇後冷哼一聲,雙目注視著乾元帝,“有些事陛下忘了,臣妾可沒忘。”
上官家除她之外,滅絕滿門。她至今都記得,十九年前她跪在上官家的祠堂裏,整整一夜望著曆代祖先的牌位。代代不出叛臣,世世戰死沙場。就是這樣的功勳,最終又落得怎樣的下場?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前幾日昭和跪在她跟前的模樣,又想到當年被自己母親訓斥時的自己。
‘紫彤,身為上官世家的女兒,你的命永遠都屬於自己。’
即使上官家是剩下唯一血脈,也要永保胥寧萬世昌隆,為此不惜任何代價。
乾元帝瞳孔漸深,對身旁的驕傲女子,最終沉默下來。
而葉鏡璿一直旁敲側擊想著各種辦法,就想知道當年鄭貴妃的過往,甚至求到了長公主跟前,她暗房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當長公主將收集到的所有訊息告知葉鏡璿時,不解的問道:“你怎麽忽然對鄭貴妃有了興趣?”
“隻是無意間知道些宮闈秘辛,覺得有趣想弄清楚些罷了。”葉鏡璿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心裏卻是一團亂麻,特別看見關於鄭貴妃生下孩子的記錄。關於孩子身上的胎記,眼神更是複雜。她不知道母後是如何探明樓肅宇身份的,可是以目前她手中掌握的東西來看,此事應是□□不離十。“長姐認為,當年鄭貴妃娘娘產生妖孽,可信嗎?”
“你見過妖孽嗎?”長公主嗤笑一聲,眼神冷了冷,“不過是後宮爭權奪利的肮髒手段罷了。”
有時候人心與妖魔更可怕,自幼見得難道還不夠多?她比葉鏡璿年長一些,知道的東西也稍微多了那麽一點。“當年先帝微服私訪,在民間看上已為人婦的鄭貴妃,驚歎她的絕世容貌搶入宮中,當夜便寵幸了。”
葉鏡璿抿了抿唇,並未說話。
“昭和可知,這鄭貴妃是誰的妻子?”長公主冷笑著,之前她不知道此事,眼下知道了倒覺得頗為有趣。葉鏡璿蹙眉,不明白為何長姐會有此一問,暗房的消息裏不是寫的很清楚嗎?是當年上京趕考的一名書生,那書生不但沒有金榜題名,反而連妻子都賠了進去,也或許皇家辦事牢靠,他一生都不會知道妻子的下落,平淡茫然的度過餘生。想到此處,不由覺得權力真是個好東西,想要什麽便能得到什麽。
見葉鏡璿並未反應過來,長公主覺得無奈又好笑,“你未曾注意到這位書生姓什麽?”
“姓覃啊~”葉鏡璿翻了翻暗房拿上來的幾張紙片,“覃齊鬆。”
“覃臻,字齊鬆。”長公主眼神微厲,緊緊的盯著葉鏡璿。直到看到她驟然變了臉色,才揚起意味深長的笑意,道:“你可懂了?”
葉鏡璿當即僵在原地,她懂了。難怪母後就算覺得這孩子出生年月異常,也強烈反對她與樓肅宇再有瓜葛,原來竟是這般。因為若他不是自己的皇叔,就是仇人之子。不過在她的心裏,隻要與皇室無關,樓肅宇身份為何本就不是問題,想通這一點後心裏頓時輕鬆不少,“這覃侯如今可是一品軍侯,當年的奪妻之恨他竟生生忍到現在。”
“哼,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娶到鳳家的女兒,就此平步青雲呢?”長公主挑了挑眉頭。
當年之事,恐怕誰都說不清。奪妻之恨也好,賣妻求榮也罷。如今鄭貴妃已死,覃侯大權在握,再去探究也沒有任何意義。哼,也不知道這些皇家這幾代的帝王都是怎麽想的,自己宮裏的妃子還寵幸不過來,偏要看著臣子和百姓的妻妾。葉氏皇朝的敗落不僅僅是因為外在強敵難以抵禦,和自身庸碌無能,製權好色也有很大的關係吧。
當權者不把百姓當回事,百姓又豈會將你放在眼裏。若非外有雲歸和迦葉欺壓,轉移了國人大部分的視線,這些肮髒事早該引起民憤,作為皇家,她對此也是五味雜陳,享受著權利賦予的一切,也對皇家敗落束手無策。或者這四年來,她不是沒有辦法對胥寧現狀作出改變,而是享受著特權的快感,下意識的逃避了一些東西。從這點來說,她與世間的凡夫俗子並無區別。
“權力?”葉鏡璿冷笑一聲,“是個好東西。”
“覃侯也不是簡單的人物。”身在朝堂,長公主也是謹慎萬分,隻是如今她原在庵堂代發修行,能做的終究有限。但她知道葉鏡璿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問當年鄭貴妃之事,怕是牽扯到了些別的東西,“定要小心謹慎,步步都不能踏錯。”
葉鏡璿看著長姐,每次來她總是千叮嚀萬囑咐,深怕自己吃了虧。“我除卻身份之外,根本可有可無,覃侯的注意力也不會落在我身上的。”
“你與樓肅宇之間,如何?”長公主問道:“你這棋子,父皇與母後打算如何擺法?”
“長姐,你非要說得這麽直接嗎?”葉鏡璿哭笑不得的瞅著她,雖說自己是棋子多少也委婉一點嘛~“我好歹也是公主啊!”
“就沒見過做棋子也做得如此心悅的公主。”她可是看出來了,昭和根本就不排斥這個樓肅宇,甚至巴不得時時的黏在一起才好了。“父皇和母後可知道,你這皇家公主的胳膊肘快往外拐了?”
“母後知道啦!還把我罵了一頓。”葉鏡璿噘了噘嘴,翹鼻微皺。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長姐,你倒是評評理,當初是她讓我去的。明知道樓肅宇跟妖孽似的,我這‘涉世未深’的小丫頭怎麽控製得住啊?”
“‘涉世未深’?”長公主好笑的動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別院裏放著兩個絕色的男.寵,你還真好意思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