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在下息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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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寂靜了好一會兒, 皇後複雜的凝視著的女兒,察覺到她的堅決頓時心頭五味雜陳, 說不出是什麽滋味。m 樂文移動網“你這是打定了主意?”

    “換做旁的事, 女兒定會聽母後的。”葉鏡璿咬了咬下唇,目光沒有半分退卻。

    現在夫君身份未定,說什麽都是枉然;同時她也知道無論夫君身份如何,母後都不會接受, 遂站起身轉過身,慢慢的跪了下去, 堅定的說道:“女兒會留在胥寧,守著皇族、守著上官家, 可是母後……”

    說著這些她頓時有些哽咽,多年‘關懷之情’、‘割肉喂血’之恩, 這些年來她是真的將皇後當成親生母親看待。若有可能, 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忍傷她的心。

    她知道上官家與覃侯的仇, 也未曾有一日忘記過, 但這一切與夫君並無幹係,更非母後心中的為fù chóu而刻意接近。

    若是如此,他在原著中又何至於落得那樣的下場,何必推翻胥寧皇權, 反而鞠躬盡瘁, 為胥寧扛起十餘年的江山穩固。

    葉鏡璿定了定心神,繼續說道:“母後若異地而處,您會因為身份而放棄自己的丈夫嗎?”

    這句話她狀似無心, 卻意味深長。這句話狠狠戳到皇後的痛楚,讓她猛地僵直在原地,心潮頓時波瀾:她會因為身份放棄自己的丈夫嗎?

    眨了眨眼睛,眼角一滴清淚落地無蹤。情不自禁的回想當年往事,嘲諷的勾了勾唇,她會嗎?

    嗬~不是顯而易見?她會!為了上官家世代的信仰她會;為了胥寧數百年的國祚她會;為了穩定邊城sāo luàn的將士她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她卻沒有勇氣用當年母親教導她的道理訓斥昭和。或許是因為昭和此刻的表情像極了當年的自己,又或許是她體會這種錐心之痛不忍再繼續說下去。

    罷了,現在隻希望樓肅宇乃是先皇血脈,讓昭和徹底死了這條心。良久後,皇後終是開口,“若他當真是先帝血脈……”

    葉鏡璿眼圈也紅了起來,伴著皇後未盡之言,咬著下唇目光堅定,“我會就此將他當做皇叔,不敢再有逾越之舉。”

    兩人的談話以沉默收場,本來葉鏡璿以為事情會暫時過去,豈料剛回到側殿就聞皇後降下懿旨,讓她不許離開宮闈半步,儼然是將她軟禁。

    “殿下?”綠漪守在她身邊,神色中滿是疑惑。

    葉鏡璿輕輕擺首,是示意她不必擔心,隻管去準備膳食。她心知母後是過不了這個坎的,無論結果究竟如何都不願自己與夫君再有任何牽扯。

    寒風從門縫吹進來,夾雜著絲絲的涼意,若非屋內有銀骨炭燒著,定要凍得人脾肺都凝結了。

    雖說她本質上是被軟禁,但邊城戰事的消息還是會從暗房透出來。雲歸大軍被坑殺之後,國內陷入一片混亂,據聞這位二皇子雖有些勢力,卻是母親地位卑微,加之戰事失敗,耶律協引咎自盡,更是撐不起大局。眼下眾將領陷入前所未有的焦灼,各部落之間也是彼此攻擊內戰不斷。未央當年操持數年,就這樣被毀於一旦,想來心中仍不甚唏噓。

    晉王和鳳家一同出兵,左右夾擊立於斷河之上,與覃侯所帶大軍形成利劍之勢。迦葉雖有離間之策,無奈終究未能成功。

    豈料十一月底,北邊延威侯楚銘蠢蠢欲動,借北方忽遭幹旱,將士哄鬧為借口‘暫借'何化不還,令鳳家大為惱怒,一場內戰迫在眉睫。

    十二月初一,陛下也趁機派兵進駐樊城與昊陽,圈回晉王的封地,此事一出立即引起晉王反彈。十二月初六,不等陛下頒旨就從斷河撤離,反過頭在樊城與禦林軍行對持起來,不讓半寸。

    不提鳳家與晉王如何想,就連葉鏡璿自己都認為此舉乃是夫君一箭三雕之計,不過倒是將晉王與鳳家得罪個幹淨。可細細想來,這又不像是夫君的做法,否則豈非太過不智。不過就算是夫君的計策,她也是看不明白的。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陛下卻沒有一點要讓大軍班師回朝的意思,也不知是何意。

    琴聲悠揚,琴案的檀香爐散發著氤氳,淡而寧靜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再是浮躁的心境也沉了下來。撫摸著古琴的篆刻‘我心匪石,不可轉也’,心中一陣悸動,當年情形曆曆在目浮現腦海,不由勾起唇角。

    情這是一輩子的承諾,不能輕許的。這是初見時自己對夫君所說之言,當初他還不明所以,可真做起來自己卻是遠不如他。

    “殿下。”本該在別院守著流風的瓔珞,少見的回到宮中,除了回稟這幾日別院的情形之外,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隻見她跪在葉鏡璿跟前,雙目通紅的俯首懇求道:“求殿下救奴婢!”

    從未見過她如此模樣,葉鏡璿頓時一愣,連忙伸手將她扶起。“何事?你起來說話。”

    瓔珞望著葉鏡璿,眼神仿佛拽著最後的一根稻草,哽咽著:“奴婢……奴婢……”她閉上眼眸,掩蓋著內心的絕望,咬緊自己的下唇,仍由淚水滑落。“奴婢有了身孕。”

    葉鏡璿嚇了一跳,似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來自瓔珞的口中,眼神不自覺望著她的腹部,驚愕道:“你說什麽?!”

    “是……是華朧公子。”瓔珞拽著葉鏡璿的衣袖,認命的開口。“我……”她眼眶中的眼淚根本控製不住,這些日子她猶豫忐忑了很久,本想將事情瞞過去,當做此時從未發生過沉寂下來,可是她竟然有了身孕。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此荒唐之事原封不動的告知殿下。

    聽著她娓娓道來,葉鏡璿心中極不平靜,當初讓瓔珞去別院時,曾讓她嚐試接近華朧,以掌控流風行蹤。沒曾想竟會著了道,等兩人醒來已是木已成舟。說到底都是自己過錯,瓔珞和沐天祈彼此有意,自己本想留她三年驗一驗那位狀元爺的秉性,沒想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葉鏡璿本想開導一二,可話說了兩句就見瓔珞蒼白的模樣,也沒有再繼續下去。

    “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葉鏡璿握著她冰涼的手,嚐試著問道:“可要我替你配藥?

    此言剛一出口,就感受到瓔珞渾身一顫,睫毛的顫抖的抬起頭凝視著葉鏡璿,嘴唇嚅了嚅沒有開口。

    “若你想要留下,我讓綠漪帶你去紫林居,讓你將孩子生下來。”其實葉鏡璿此刻也明白,瓔珞來稟報應是存了不舍之心,否則早已一碗藥下去,何至於跑到宮裏求自己救她。“但你若選擇要他,便要對他的一生負責。你自行考慮清楚。”

    既然出了這樣事情,定是不能再讓瓔珞回到別院去,想來想去她素日與綠漪關係最好,遂喚來綠漪開解一二。而她勢必要尋個機會離宮去一趟別院,找華朧問個清楚明白。

    夜間綠漪進來伺候,葉鏡璿放下手中書卷,攏了攏身上的衣襟,上前問道:“瓔珞眼下如何?”

    “哭了好一會兒,方才睡過去了。”綠漪添了添炭火,將稍好的熱水讓人抬起來放入浴桶之中。她與瓔珞向來情同姐妹,麵對此情此景,當真不知如何勸說才好。不過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殿下問起也就據實相告。“殿下,此事絕非意外。”

    瓔珞雖然年幼,行事卻很是謹慎,若非有人設計絕不會出這樣的差錯。這一點葉鏡璿也清楚,“此事我會尋人調查清楚,明日你陪她離宮前往相府,暫且住在紫林苑中,切記莫要走漏任何風聲。”

    “奴婢與瓔珞走離宮了,隻剩下殿下一人……”綠漪眼神滿是不讚同。

    葉鏡璿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唇角揚起一絲嘲諷,“我如今被軟禁在宮裏,雖說不得自由,卻也不會有大礙。”悶得久了,心境反倒平和了,多虧了當年受傷在床榻上躺的那半年,否則這般整日的留在宮殿裏,豈不憋瘋了。“況且以我的武功,一般人也欺不了我,也讓我一人安靜幾日。”

    見葉鏡璿心意已決,綠漪心中微微歎息,恭敬的福身。“是。”

    長樂宮種植最多的乃是牡丹,不過宮人為了應景,前幾日被禦花園移植了些雪梅過來,望著這些開得俏麗梅花,想著紫林居裏的白梅定也開了吧。當初看著花苞的時候,還暢想著能和夫君一同踏雪賞梅,如今看來不但夫君沒有眼福,連同自己也沒有。也不知道父皇究竟打算如何,對於班師回朝之事隻字不提,如今樊城和昊陽的軍隊尚未撤去,這外患尚未完全平息,內亂怕是又要燃起戰火。

    忽然之間,一股奇怪的氣息出現在長樂宮中,讓葉鏡璿渾身一滯,不知何時屋內竟然出現一男子,白色的大氅玉簪束發,顯得儒雅異常。“你……”

    “公主殿下別來無恙。”男子雙手微合彎腰行禮,唇邊含著淺淺的笑意,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好感。好似寒冬裏一縷春風,讓人覺得溫暖又安心。

    就算見慣了樓肅宇的仙人之姿,此人的乍然出現也讓葉鏡璿微微閃了閃神,不過她心底很清楚,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的寢殿絕非常人。“閣下何人,潛入宮中有何目的?”

    “在下與殿下有過一麵之緣,不過殿下應當不記得了。”男子起身,目不斜視的朝著前方走了兩步,腳步很輕卻讓葉鏡璿感覺到壓製,略帶淩亂的往後退了一步,她看著此人是覺得有些眼熟,卻沒有什麽印象。可能是感覺到危險,她睫毛微微顫了顫,心緒不寧的低了低眼簾。他走到葉鏡璿三步之遙就停下,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繼而輕聲笑道:“在下息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