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撤換守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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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鏡璿靜默半響, 伸手撫上廣惠長公主的手臂,勸慰道:“長姐, 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
“你對當年之事知道多些啊?”廣惠長公主嗤笑著, 嘴唇輕抿心中滿是酸澀,雖是問話卻並未想過讓對方回答。
或許在她的心中,昭和終究與旁人不同,也或許是過去得太久, 這些陳年舊事總在不經意間侵蝕著她佯裝堅硬的心智。“這些年,我總是企圖說服自己, 那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場夢。”
“長姐……”自己當年設定情節的時候,並未描寫過長公主與楚銘當年的故事。隻寫了長公主和親數年之後, 病逝於雲歸。而向來與雲歸私交甚好的延威侯楚銘忽然像瘋了一般,帶著十多萬的兵馬深入雲歸王庭, 斬殺雲歸皇帝與盟帳之下, 導致胥寧與雲歸多年聯盟功虧一簣, 成為胥寧亡國的□□。此舉驚駭, 引起後來猜測頻頻。“當年之事並非是你的錯。”
“時間真的過去太久太久,久到我都快忘記,這一切究竟是誰的錯。老侯爺是個極其功利之人,心中想著都是百年前楚家的威望。”剛出說口, 廣惠長公主就冷笑一聲, 當年她處於西北侯府的時候就知道,老侯爺心中多半有複辟的意思,隻是暫時沒有能力罷了。“或者是更早些的時候, 楚家還是天祁國國君的時候吧。一個身無長物,青樓出身的歌姬,怎會配得上他侯府的世子。”
“那楚銘?”長姐當年離開侯府,難道楚銘就沒有做過什麽嗎?
“當時他領兵在外,並不在府中。”廣惠長公主眸色溫和了不少,不知是不是想到當年情形,“你以為他始亂終棄,拋棄了我不成。”
當然沒有!葉鏡璿雖對當年的情形並不了解,但也猜到這楚銘對長姐應當是情根深種,否則也不會不尊皇命帶兵攻伐雲歸,最後落得馬革裹屍,身首異處的下場。可是長姐是如何心誌堅定之人,當年甘願放棄自身公主的身份,卑微的和他在一起,難保裏麵沒有發生其他的事情。
“孰是孰非誰能說得清呢?”當年那場焚城圍困與地龍翻身,改變了太多太多。老侯爺有句話說得很對,每個人都有他應當承擔的使命,侯府給予了他什麽,作為回報,他就必將付出什麽。
她永遠記得她躲在楚家祠堂的角落,聽著楚銘向列祖列宗起誓,將複興天祁作為他一生的宗旨,一生都不得將她娶做世子夫人。那時候侯府與福王家已經在商討聯姻之事,雖然楚銘對她說隻會愛她一人,寵她一人,可她也終於清醒了過來。楚銘有他的使命,而自己身為胥寧長公主,也有她需要付出的使命。“我與楚銘之間已經過去,但作為母親,我欠初初的實在太多。”
“要不我們將初初留下?”葉鏡璿嚐試著問道。
“如何留?她是楚銘唯一的女兒,她失蹤了延威侯府自然會全力尋她。”廣惠長公主走到初初身邊坐下,疼惜的撫摸著她白皙透紅的臉頰,她的手明顯得打著顫。五年了,都快五年了,夢裏見到多少回,才終於真真切切的碰觸到她。血濃於水,她又如何舍得?
睡夢的初初似有所感,小嘴吧唧一下,輕聲呢喃了一聲,“……娘親。”
這一聲輕喚讓廣惠長公主眼圈一紅,一滴清淚眨眼就落了下來,連忙轉身平複心情當做沒發生過。
葉鏡璿看著長姐這幅模樣,頓覺五味雜陳。“聽說晉王叔打算與延威侯聯姻,將夢陽郡主嫁入侯府。夢陽表麵和善,實則心機深沉,若她當真成為侯府的主母,初初今後的婚事恐怕不會順遂。”
“楚銘自會護好她的。”廣惠長公主頗有觸動,但仍是硬了硬心腸。她在鳳棲步步驚心,稍有不慎連自己都保不住,如何能保住女兒。
“那楚銘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諸侯,後院的事情他又如何顧得過來。”葉鏡璿不讚同的說道:“長姐應當很清楚,一些世家貴女在後院中是怎樣長大的。沒有生母,棒殺與捧殺,或者神不知鬼不覺的人就沒了,都是常見的。不往別處想,長姐就看看阿嬌,她可是父皇的親侄女。”
見長姐不說話,葉鏡璿複又開口,“俗話說得好,有後娘就有後爹,將來夢陽生下一兒半女,長姐能保證延威侯能一碗水端平,人心……總是最不可揣測的。”
皇家子女眾多,葉鏡璿這點還是有些體會,她作為嫡出公主,在很多事情上反而要處處讓著別的兄弟姐妹,隻要雙方鬧出點事情,第一個被罰的都是自己。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自己不得父皇喜愛的緣故。她尚有生母都落得如此,更何況是初初。
她這話多半是有私心的,長姐原著中苦了一世,好不容易遇到真心相愛之人,何必輕言放棄。可是話又不好說到明處,因為長姐與她不同,在長姐心中胥寧的國祚,葉氏的江山重於一切,為此能犧牲自己,也能犧牲別人。
作為胥寧的公主,為國盡忠自是無可厚非,她們擁有旁人難以祈求的富貴,自當承擔相應的責任,隻看幸福與責任是否能夠共存。“初初被拐子抱走的時候,拚命喚著娘親,可見在孩子心中娘親能救她於水火,長姐當年便棄了她,讓她多年沒有生母的陪伴,如今有舍得嗎?”
葉鏡璿沒有孩子,所以她所有的言語都隻是紙上談兵,再能換位思考也無法將心比心,可她相信長姐的心看似堅硬,也定有極其柔軟的地方。世間父母若非鐵石心腸,對自己的孩子總是滿心牽掛的。母為子強,母為子爭,宮裏再是清純透徹的女子,隻要有了孩子都會變得精於算計。
當年被馬匹踩踏之後,大夫曾斷言她此生子嗣艱難,夫君未曾放在心上,她也覺得這種事情終究要看緣分,不能強求。而瓔珞之事,好似有了孩子也沒什麽好的。可此時看著長姐與初初,想著初初滿心依賴的伏在自己身上的模樣,心裏竟有些酸澀。何時她也能有一個孩子,想著夫君的身世,不由苦笑出聲,將來如何都還是未知,又何必多做奢望。
靜心庵位於鳳棲城郊外,又因長公主在此靜修的緣故,極為安靜。葉鏡璿在此每日聽者梵音,繁雜的心情也漸漸沉寂了下來,三天之後鳳棲城中傳來消息,延威侯楚銘親自來到鳳棲向太妃娘娘問安,而與此同時鳳棲城中暗流湧動,看來是楚銘為了尋找初初,求助了皇家勢力。而陛下似乎與其達成了什麽協議,不但下旨要在十五日後替太妃辦千歲宴,更命大軍班師回朝。
廣惠長公主得知這消息後隻是淡淡的頷首,表示已經知曉,又轉過身哄著初初玩耍。可能是母女天性,初初醒來見到長公主竟也不害怕,隻是稍稍楞了一下就撲了上去,緊緊摟著不撒手,讓長公主當即呆滯在原地,心中更是柔軟,那滿心的憐愛似乎願意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送到女兒麵前。
“姨母!”初初玩著花球正開心,竹子編製的,用梅花的花枝彎成形狀鑲嵌在枝條上,用過小刀袍幹淨,不損傷花枝的豔麗,也消去尖角不至於傷著孩子。她看著葉鏡璿從院外邁步進來,就喜笑顏顏的衝過來將花球舉過頭頂,俏皮的叫道:“姨母快看,我的球球。”
“真漂亮。”葉鏡璿情不自禁的捏了捏她的小臉蛋,誇她手裏的東西,也是誇她本身。細細看來,其實她與長姐之間很是相似,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任誰都會想到她們的關係。
初初小臉紅紅的,笑得有幾分得意。
“不是去踏雪尋梅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長公主穿著一身紫紅色的冬衫,看著初初眼神中滿滿都是寵溺。
葉鏡璿對著花球挑眉,揶揄一笑,“靜心庵最好的紅梅都被長姐摘來了,昭和又往何處尋梅?”
“貧嘴。”長公主假意橫了她一眼,眸底卻滿是笑意,白皙的手指摩挲碰了碰茶杯,發現茶水已經涼了,立即喚來換上一壺。
葉鏡璿也不搭理她,蹲在初初跟前,輕聲問道:“初初,在這裏玩得開心嗎?”
“開心!”初初揚聲笑道。小孩子的笑容總是那麽有感染力,聽著她脆生生的聲音,葉鏡璿也跟著笑起來,抬首看著長姐,果不其然對方的臉上也掛著笑意。
“父皇已經下旨,命令大軍班師回朝,樓肅宇也該回來了吧?”長公主從換來的茶水倒出一盞遞到對麵,以眼神示意葉鏡璿坐下。
葉鏡璿聳了聳肩,說到這個就想起前幾日遇到的宮陌宴,也不知夫君在邊城失蹤,是如何躲過眾人耳目的。
“如今外患已除,父皇心中又該惦記著藩鎮諸侯了吧?”長公主眉目暗深,那坑殺的三十萬大軍,足以震懾雲歸數年不敢東征。而迦葉也從斷河短兵,自上官家戰將隕落之後,胥寧還未有如此安定過。“如今他身為左相,內政責無旁貸,也不知又會有何種驚世之舉。”
她口中滿是讚歎,葉鏡璿卻滿心擔憂,她心中想著莫不是父皇多疑猜忌的性子,外患平定得如此迅速,無異讓夫君處於風口浪尖上,可也會在父皇心中埋下一顆叫隱患的種子。從古至今,多少戰將謀臣並非毀於皇家的忌憚。夫君的身份無論為何,在父皇的心中都是根刺。
若他當真是……當真是自己的皇叔,那就是鄭太妃娘娘與先皇之子,定會懷疑他來到鳳棲是為了報仇。若他是鄭太妃與覃侯的親生子,雖不至於有皇家血脈,皇權之爭,然覃侯狼子野心,父皇與母後又會懷疑他是否與生父聯合,謀取葉氏的江山。這麽複雜的局麵,待他歸來又該如何應對?
她在靜心庵也實在留不住,隻得與長姐告辭回宮,探探母後的反應。
當時葉鏡璿被帶走的時候,長樂宮的側殿幾乎被毀,而整個宮殿的侍衛就跟全部中邪了一般,毫無反應。皇宮內苑任由江湖人高來高去,肆意妄為,這次是丟了公主,下一次皇帝腦袋丟了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葉鏡璿回宮之時,聽說宮闈這一次被徹底清洗,長樂宮的侍衛盡數被發配邊疆,然後以很快的速度換上禁軍把守。
雖不知是否有效,但皇後的臉色似乎並不好看。
“陛下這是打算軟禁本宮不成?!”皇後怒憤的站在承乾殿內,鳳眼微微眯起對著龍椅上的皇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