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秋月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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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裏有些陰冷。寒墨語晚上又夢到了許多往事,一會兒是養父吳秋生把她扛在肩頭玩鬧的情景,一會兒是乳母莫春蘭在廚房燒飯的情景,一會兒又變成了村中被熊熊大火湮沒,無數人在大火中哭喊著求救的情景。寒墨語被驚醒了好幾次,然後輾轉難眠,直到最後又半睡半醒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寒墨語就醒來了。她睜大眼睛望著頭頂柔軟的米黃色紗帳,一時間有些恍惚。她喃呢著叫了一聲娘,但是沒有人回答。她伸手抓了抓身上的錦被,那股淡淡的藥香味將她徹底喚醒。她一下子坐了起來,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景象,光著腳跑出了房門。

    院子裏,微風吹著滿院的花朵,花朵微微搖曳著。有些涼意。太陽還沒有出來,但是天邊已經有了光線,照的天空有些發白了,像極了魚肚皮的顏色。

    寒墨語怔怔的看著對麵的房屋,又扭過頭,望著院中的正屋。每個房間都房門緊閉。院子裏顯得空蕩蕩,靜悄悄的。一股冰涼的感覺從寒墨語光著的腳底傳來。

    寒墨語這才看清了現實,想起了自己並不是在那個遙遠偏僻的農家茅屋裏,而是身處京城寒府大院裏的一個冷清的小宅院中。她一下子沮喪極了,低著頭慢慢的走回了屋中。

    天亮了。太陽將第一束陽光照進了這個僻靜的小院子。在床上輾轉反側的寒墨語起了身,迎著微風打開了房門,然後走到井邊去打水。婢女也起來了,一個開始打掃院子,另一個端著打了熱水的臉盆往正屋秋夫人那裏送。

    寒墨語洗完臉,又洗完自己身上換下來的那套有些破舊的衣衫後,隔壁正屋裏住的秋夫人已經和女兒都穿戴整齊,出了房門,想是準備去寒夫人那裏請安了。

    寒墨語正想過去打個招呼,卻見那母女似乎並沒有理自己的意思,隻好訕訕的閃在了一邊,讓開了路。

    秋夫人牽著小女孩的手從寒墨語身邊走過,那名小女孩回過頭來望了望寒墨語。寒墨語朝小女孩扮了個鬼臉。小女孩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卻被秋夫人一把拽走了。

    寒墨語歎了口氣,想起了昨天婢女李婉兒說的話,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要去寒夫人那裏請安。正踟躕著,卻見一個身影迎麵闖進了門來。正在低頭的寒墨語嚇了一跳,差點兒撞上那個人。

    她抬頭一看,原來那人是自己的親哥哥,寒府的長公子寒長禦。隻見他一身潔白的繡金錦衣,渾身神清氣爽的樣子,讓這蕭瑟的秋月閣都變得熠熠生輝了。

    寒長禦看看晾衣繩上飄揚的破舊衣衫,上下打量了一下寒墨語,然後皺眉說道:“墨語,這些東西你還留著幹嘛?不是給你送來新衣了嗎?”說著,便要伸手去扯那些晾衣繩上的舊衣。

    寒墨語連忙將舊衣護住,紅著臉喝道:“我就喜歡這些舊衣服,你不要碰!”

    寒長禦微微一怔,看到了寒墨語發紅的手,臉色有些不悅,似乎還有一絲驚訝和心疼。

    “你怎麽自己動手洗衣服?母親昨天沒有給你配備貼身婢女嗎?”他皺著眉問道。

    寒墨語將手放了下來,不自然的藏在了身後,道:“這點兒小事算什麽,不用勞煩別人的。我會做的事情可多著呢。在吳家村的時候……”

    “不要再提在吳家村的時候的事情了!”寒長禦皺著眉打斷了她,“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你是寒府堂堂的少爺,怎麽能做這些事情呢?隨我去給母親請安吧,待會兒我再向母親求求情,讓她給你換一個住處,再配備幾名仆役。”

    寒墨語聽了,忽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說道:“這裏不是很好嗎,為什麽要換啊?不用麻煩您了,這裏很幽靜,秋夫人人很好的,再說屋子又寬敞又舒適,床也很平整寬闊,還有軟綿綿的棉被,我昨晚睡得真的是舒服極了。真的挺好的,我很喜歡這裏,不用換了。”

    寒長禦的臉上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他說道:“你還真容易滿足呢。”然後歎了口氣,望望前方,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其實有些失望吧?原以為見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定會激動、感動然後雙方痛哭流涕的相認,對吧?可是,昨天卻跪在那裏,聽母親說那樣冰冷的話……”

    寒墨語一驚,沒想到寒長禦竟觸動了她的心底,於是默不作聲起來。

    “你不知道,其實母親對誰都這樣冰冷。她是寒府的當家主母,當然要威嚴一些才能鎮得住人。隻要你接觸久了,就會知道了,母親她是個多麽溫柔的人。……”

    寒長禦說道:“自從你丟失之後,母親很著急。雖然她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派人出去找你,一直找了這麽多年。可惜的是,前麵我一連找回來幾個,結果都是假的,或許她因此而失望了吧。直到今年春天的時候,我得到了莫春蘭的確切消息,親自趕往吳家村,才找到了你。隻是母親現在可能對你的身份還有些懷疑吧,所以才保持冷漠。

    不過,我想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弄明白的,你是她的親生骨肉,就像我一樣。到時候她一定會疼你,愛你,讓你一個人住一個寬敞的院子,對你百般的好。所以,你就暫時委屈幾天吧。好嗎?”

    寒墨語撇撇嘴,道:“我才不要一個人住一個大院子呢,多冷清,多可怕。我喜歡人多。不,我喜歡人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就像這裏一樣。”

    寒長禦聽了,啞然失笑了,伸出手來摸摸寒墨語的頭。“你還想念以前的那個家嗎?”寒長禦忽然這樣問道。

    寒墨語想了想,搖搖頭。她不想那個家,也不能想。她應該有的,隻是怨恨才對,不是嗎?那個家,那個她深深眷戀和愛著的母親莫春蘭,竟然是個誘拐犯,竟然是個大騙子,將她從親生父母的身邊偷走,讓她和父母天各一方的別離了這麽多年。

    是她給了她愛,又給了她恨的理由,不是嗎?所以,她不能去想那個家,不能去想他們。因為,隻有忘記了,忘記了愛,她才不會怨恨。

    寒長禦微微舒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以為,你會怨恨我呢,怨恨我把你從你的養父母身邊帶走……不管怎麽說,你們都相處這麽多年了,畢竟會有感情的……如果你不想家,就證明你已經忘了過去,證明你已經接受這一切了,就不會再恨我。”

    寒墨語聽了,恨恨的瞪了一眼寒長禦。